第三章她的剑
“让你见钱眼开!让你见钱眼开!”墙上挂着的白胡子老头面容和善的看着她狂抽着自己……的枕头，如果不是怕疼的话她这会儿真该扇自己了。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大概说的就是自己吧，你说你明明都准备走了还留下来干嘛啊？抓鬼，你打得过吗？居然为了区区小财就不顾自己小命，真是枉费了那个死老头近十年的教育啊！
她看向道祖画像，心想这下真的是被自己坑惨了。“祖师爷在上，不肖弟子初九今遭此一劫，还望祖师爷指明出路。”白胡子老头依旧面容和善……“喂，别给脸不要脸啊，怎么说你也是我祖师爷啊，这种时候好歹显个灵随便赐我百十来个法宝啊，咱们祖上不是很阔吗!”
道祖没能证道飞仙，千多年前早就歇菜了，一张画像当然不能让他显灵。初九苦恼万分的将头发抓得乱蓬蓬的，恨不能将死老头从地下揪出来打一顿。
将桃木剑从包袱里取出来，她愁绪万般的叹了口气，大好年华，大好年华啊！放着青春不知享受，非得跑来送死!要不还是跑路吧。身随心动，一个翻身下床，但那脚却像生了锈的铁锹一样迈不动……果然我还是太善良了吗？唉，这世间要是多几个如我这般的正义小道士还害怕妖魔作祟？
她又看了一眼窗外那座山，忽然想兴许山上那个神经鬼此时正趾高气昂的巡视着他的地盘儿，要是那些村民听了自己的鬼话……呸对未来的美好规划一不小心当成了现实——那些笨蛋村民估计真干得出来——然后哪个倒霉鬼屁颠屁颠的跑到山上……
“嗯……领地吗。”
她秀眉微皱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站起身:“就这么办!”
白天的凤凰山还是很宁静的，不知为何山中的鬼怪都不在白天出来……除了那个白衣鬼。当然事无绝对，要是闯进人家窝里估计人家也不会客气。所以初九一路上都走得非常小心，大概对于昨夜遇上的树妖还有些阴影吧。
见了鬼了，还真要回这个鬼地方!她一边腹诽着一边小心翼翼观察四周风吹草动，然而除了偶尔跑过警惕看她一眼的鸟兽便再无其他。白天和夜晚，这座山居然如同两个世界，实在是匪夷所思。
沿着记忆中的路，穿过重重杂草，那座小庙残破的轮廓终于浮现。她深吸了一口气，腿肚子不自觉的开始打颤。话说那只白痴鬼强的一塌糊涂，自己作死跑到他面前万一谈判破裂怎么办，岂不是要把小命儿交代在这儿!
……果然还是回去吧。
这个想法似乎让她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她转过身，不料一鼻子撞上白茫茫的一片……谁这么缺德在树上挂块白布!她皱着眉头动手扯了扯，树上有人冷笑:“菜鸡道士，本大爷这身衣服可贵了，扯坏了你赔得起吗？”
她这一吓差点儿晕过去，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大喝一声为自己壮胆道:“何方妖孽胆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不想活了吗!”话一出口她便开始反悔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欠揍的语气，铁定就是那混蛋山鬼了!完了完了完了，一开口就注定了结局的惨淡收场，死老头我对不起你没能将本门发扬光大!
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仿佛看见下一刻自己就会被开肠破肚。
白衣山鬼不负众望露出一丝冷冽笑容，他身形消散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想起:“咯咯咯，见了我之后还敢去而复返的道士你是第一个!小鬼你是真不怕死吗？”话音刚落，树林间顿时飞沙走石，宛如万千厉鬼呼啸!
身陷绝境她却反而平静了下来，一咬牙冷笑道:“嘿嘿，所以恶鬼你难道就不好奇姑奶奶我为什么还会回来吗？”“……”风声渐止，林间再度归于平静，他似乎走了。初九看了一眼下山的路，只是一想到那恶鬼强横的实力怕是自己想跑也跑不掉吧一下，稍稍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转身向着山神庙走去。
这座庙比远看着还要残破，朱红色的漆早已脱落得七七八八，屋顶有一个大洞，落下一片光影，庙中积灰已久，尘埃在光芒中飘荡。迎面是一张占据了一面墙壁的壁画，雕刻了一只凤凰展翅图，只是年代太过久远早已裂痕遍布长满青苔。恶鬼的窝居然不是鬼气森森，她颇为意外，不过一想到就连那鬼本身也不像一只鬼也就释然了……这座山处处透着古怪，简直一直在挑战姑奶奶的世界观嘛！
她啧啧感叹，浑然忘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直到他实在忍不住打断她发表内心感言:“菜鸡道士，你回来就是来参观本大爷的住处的吗？”
他坐在房梁上，垂下一条腿颇有几分吊儿郎当的味道。初九回过神这才想起自己此番上山可谓是重任在身。轻咳了两声她开口道:“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谈点事情。”快问我快问我!初九自信只要这笨蛋山鬼一发问主导权就落在了自己的手里，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所以说行走江湖啊，任凭你道行再高，我自有三寸之舌!
“不谈，滚！”他很直接了断。
“……”混蛋啊你都不问是什么事的吗!她狠不得将背上的半截桃木剑扔他脸上，只是那样一来估计就真没得谈了。无奈之下只好耐着性子强笑道:“鬼兄都不想知道我想说什么吗？”“没兴趣没兴趣，”他打了个呵欠:“还有别跟我称兄道弟的，叫我大爷。“……”我大你奶奶个爷啊混蛋！
“直接了当的说了吧，我希望你今后不要为难上山砍柴的村民!”示弱不行那就只好硬来。大爷我几时为难过那些白痴了？白衣山鬼绕有兴趣的打量了下面的少女一眼，却道:“凭什么？”初九显然对此早有准备，沉声道:“就凭我能帮你!”“帮我？”他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大爷我还有需要你这个小屁儿孩帮的事吗？”
“姑奶奶我不是小屁孩儿啊混蛋……咳咳，我是说……当然有。”“哦？这么肯定，说来听听，兴许本大爷来了兴趣就放你走了呢！”又来了又来了，这鬼脑子真的有问题啊！话说要是没问题的话姑奶奶我现在不就见死老头去了吗……
“我能让你……称霸世界!”她无比认真的说出这句鬼话，然后是诡异的安静，小庙中几乎落针可闻。他打了个呵欠:“门在你身后，自便吧。”“喂喂，昨天不是你说想要称霸世界的吗!你的梦想要不要这么廉价一个晚上就没了！”她几乎炸毛。他的嘴角微微翘了翘，突然从房梁上跳到她面前，初九吓了一跳，那张英俊无比的脸凑到她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光洁下巴:“小子，称霸世界我有什么好处啊？”“……”
“姑奶奶……我是女的啊!!!”她眼中喷火，一声大吼生猛无比的一拳结结实实的落在他脸上。白衣山鬼踉跄后退，被打得好不痛快:“哎呀卧槽，装过头了没换回灵体。”他看向那个少女正要狠狠吓唬几下，结果一看之下顿时吓了一跳，那个女的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一步步逼近宛若人形怪物，他没来由的咽了口唾沫:“小……小道士，别逼我动手啊！我发起疯来我自己都怕啊！”他怕是几百年没被这么打过一时被打懵了，连连后退，直到退到那凤凰图前退无可退，初九猛的出手按在浮雕上，清澈双眼凝视着身前被逼在墙上显得瑟瑟发抖的鬼，不容反驳道:“跟我去称霸世界!”
……什么世道，什么世道!哪有道士逼鬼去称霸世界的!话说你是哪门子道士啊!“可以不去吗？”他小声问。回答是震耳欲聋的一句“不行!”
山鬼火了，心想这是老子的地盘你吼个屁啊！然后才想起这山上明明是自己说了算啊。他冷冷一笑，刹那间如轻烟穿过她的身体落在门口:“小道士，胆儿挺肥的啊，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打到我的！”
难道不是你自己把脸凑过来找打的？
她回过身，那鬼一身白衣飘飘背对着自己，阳光在他虚幻的身体上落下光晕，显得有那么的不真实。她眯了眯眼，仿佛看见他咧着满嘴尖牙在狞笑。见了鬼了我都干了什么!一想到刚才所作所为顿时冷汗湿背。恶鬼转过头，带着和煦的笑容:“所以……你想怎么死？”
……
曾经有一个鬼抓住了我，他问我想怎么死，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一起老死……因为作为一个有出息的山鬼他寿命悠长……能活久一点为什么不愿意呢？但是鬼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他发狠说要我做他的奴仆直到死为止。可是我身为一个道士又岂能做鬼的奴仆，鬼说鬼能做灵侍人为什么不能做奴仆？我差一点就信了，但一想到鬼只是一个没出息的地缚灵跟了他岂不是也要失去自由!于是我说要不我们还是去称霸世界吧，到时候天下都是我们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那时我再做你的奴仆也不迟。鬼说好啊……某不正经的道士和某不正经的山鬼于是关于怎样称霸世界而达成共识并立下某种不知所云的约定……
这一句删掉，总之在本姑奶奶的花言巧语之下，那鬼是节节败退完全被我玩弄在股掌之中，称霸世界这么大的梦想就让他一个人玩儿去吧，只要上山的村民不去惹他就不会被咬，这样一来那些笨蛋就会相信我是个得道高人，本道长的威名可就名副其实了，哈哈哈!
他抽了抽嘴角，随手将手中的日记扔回了书架上，心中骂了句果然是个白痴，居然一五一十的记录下了自己的作案经过，还夸大其词!还有这文笔未免也太差了吧，花言巧语……呃，倒也没说错，不过居然说本大爷咬人，当我是狗吗!他飘飘荡荡在屋子里逛了一圈，然后窜出了后门……
“……所以死老头，你能收到我这么一个天才徒弟真是三生有幸啊!看看那山鬼如此牛逼哄哄，还不是被我三言两语拿下!那些所谓道门的弟子怕也做不到吧，唉我都开始佩服我自己了!”她站在一个小土堆前，双手叉腰意气风发:“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他远远的翻了个白眼，却是转身离开。
白痴道士哦，你又怎知自己占了便宜，真当本大爷是傻的会和你这个白痴一起去称霸世界啊？山是我的山，凡我足迹所能至都是我的地盘，这些个村子是，这里的白痴村民也是，虽然他们的死活不关我的事，但我身为一个有身份的鬼为难他们很跌份儿啊！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小山坡上，年轻的小道士站在小土包前，风扬起她黑色的头发和洗得有些发白的道袍，有种孤零零的味道。他轻轻叹了口气，身形渐散……
虽然被困山中，但这么多年来因为走投无路想要冒险越过凤凰山的人却从来不缺，他们大多都成了山中精怪的点心，如果世道太平，谁会愿意冒这个险？……像这个小道士一样的人想必还有很多吧，可是又关我什么事呢？我只是一个徘徊在山上的孤魂野鬼罢了。
他回到山上，坐在山崖边那块大青石上，依然望着那座城就像这几百年一样。他在想城里的酒馆到底在何处，要是哪天能挣脱束缚一定要先去喝个酩酊大醉。啊……那女儿红的酒香仿佛依旧残留在鼻尖。他想着想着咂了咂嘴，要是鬼也能流口水的话怕是会打湿青石……
和以前一样，一坐就不知了时间的流逝，在他眼里白天和黑夜早已没有了区别，就算坐到生命尽头怕是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有的话。
太阳落了星辰漫天，星辰落了旭日东升。树的影慢慢从远处向着树下挪动，躲藏了一夜的鸟兽开始活动，安静的山林里偶尔也会弄出不小的动静。他忽然回过头，嘴角扯了扯:“还真是个不怕死的菜鸡道士。”
……
“道长啊，真的没问题吗？”“村长放心，我已经和那山鬼约法三章，由不得他出尔反尔!”往日寂静的山林窸窸窣窣，一群人小心翼翼拨开杂草向着那座破庙前行，领头的赫然是一个一身道袍正气凛然的小道士，而在她身后居然是几十号山下村子的村民!
村长对此表示很揪心啦，早知道那时就不该怀疑的，这下可好，非得把人带到那恶鬼面前证明一下，那可是凶名赫赫的山鬼啊，万一有个万一咋办？不过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不像骗人，搞不好这十多年来当初那个小女孩儿真学会了一些了不起的本事也说不定呢！至于身后一帮几个村青壮完全是脑子一热就嚷嚷着要一起跟来，说什么也想见识见识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到底长了几只手几只眼，到时候他要是反悔也好先顶着……可事实却是一进到山里就一个怂过一个都往道士后面挤，亏了还都是偶尔上山砍柴的。
不过这当然也怪不得他们，大概那山鬼的传说确实太深入人心了吧。
“咯咯咯，小道士你果然信守承诺……给我带了这么多吃的啊!”万里晴空之下阴冷的风忽然刮起，他的声音犹如夜枭般从四面八方响起。一群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脸惊骇的看向她，尤其是那几个方才还在沾沾自喜占到好位置的村民，此刻脸上那叫一个好看，护身符怎么眨眼间就变成了索命咒了呢！
“道……道长，你你你……他他说得不是真的吧！”一群人哆哆嗦嗦的后退，将一脸懵逼的一老一少明显的分离了出来:“村长……你也是一伙儿的吗!”被卖的感觉就是快哭出来了。村长狠狠瞪了这群人一眼，骂道:“混账玩意儿，我是被吓得腿软了!还不快来扶我!”可是谁敢上前。老村长又急又怒:“你们这群吃白饭的软蛋!”
……软就软吧，总比丢了小命儿要好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要吃我!”然后一群人蜂蛹撤退，那夜枭般的声音冷冷一笑:“都进碗里了还想跑?”旋即众人只感到背后一股吸力，一个个被扯得倒飞回去纷纷摔在地上叫苦不迭。
“咯咯咯……”他兴致勃勃的看着一群人晕头转向的求爷爷告奶奶一样求放过，玩得不亦乐乎。然后便在此时，他一转头看见她阴沉着脸，手里已经多了一张符纸。
“阳炎!”一声大喝，顿时一大片火焰以她为中心挥洒而出，她一把将村长推向众人，高声道:“我来拖住这厉鬼，你们快走!”“初九!”村长喊道。一群村民愣了一瞬，也不管她是虚情还是假意，只要能马上离开这鬼地方就行，当下立马架起村长开始跑路。她背对众人，拔出了那半截桃木剑……
“放了他们吧，”她说:“今天你就吃我吧……”因为自知不敌所以干脆谈起了条件，如果我不同意你就用那把小破剑拼尽性命来拖延时间让那群白痴跑远一点吗？
“他们还是不相信你啊……唉呀呀，你被扔在这儿啦喂!”他现出身形，围在她身边转了一圈，无比欠揍的说道。“**”她嘴唇动了动。“什么？”他没听清。初九抬起头，目光像要杀鬼:“我说你……混蛋啊!!”桃木剑穿过他的身躯落到了身后树丛中，她咬着牙恶狠狠向他扑了过去:“恶鬼，姑奶奶今天跟你拼了!”
一时间各种符道法术层出不穷，显而易见她大概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所有身家，当然效果也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了。他站在原地打着呵欠看着她玩命般的又是火又是水的对着自己放招，那些把戏别说对自己了，就连山里其它一些有点儿道行的精怪都起不了多大作用，道士混成这样儿也真是不容易啊……
他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在她惊慌失措之下一把拎住她的后襟。初九惊叫一声心想这大概是要咬掉自己脑袋了，会不会很疼？……他当然不会咬脑袋，至于是不是因为嫌弃她脑袋里装的都是豆渣就不得而知了。
劲风呼啸，两侧景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倒退，初九只觉得自己像只兔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他拎着在山林里飞速穿梭……耻辱啊!
“你们这群白痴，就这样把初九扔在那儿了吗!……跑快点啊混账玩意儿!”本就腿脚不利索的村长被那山鬼一吓更是走不动路，好在这一群村民还没将他丢下……暂时。“村长老爷子，保命要紧啦！再说道长一定是有办法对付那只恶鬼的!”“村长啊，要不是那道士我们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啊，她要死就死吧！”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怕是本性淳朴的村民也不得不认真考虑怎样才能活下去。只是村长听了这话却气得要死:“孙麻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道长拼死为我们创造生路，你……你，你个混账玩意儿!”
所以我才不太喜欢这些白痴……他似乎低声说了一句
山林将间忽然阴风怒号，一群人大概发现那只恶鬼追了上来，大喊大叫着跑得更加卖力。然而下一刻跑在前头的人忽然急停而下，后面的一堆人刹不住脚撞了上去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哎呦我的腰诶，混账玩意儿干嘛突然停下来!”“村……村长，鬼……鬼啊!!!”他们哆嗦着，跌坐在地上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之物纷纷往后退。村长强忍着心头恐惧从人堆缝隙看了一眼，只见那只鬼全身笼罩在白布之下，站在地上却如飘在空中，白布上有两只猩红眼睛看着分外夺人心魄，只看这一眼村长顿时吓得险些晕过去。
“山……山鬼大人，求……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保证今后再也不上山打搅到您!”“……是啊，是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家中还有妻儿，我不想死啊，唔唔……”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一群人磕头叩首涕泗横流，然后将她扔到了面前。她“哎呦”了一声爬起来还要继续拼命:“死鬼，敢这么对你姑奶奶!”她软绵绵的一拳落在白布上……
“……啊!”他忽然倒飞出去，两点红芒闪了闪厉声道:“臭道士，算你狠!”他又看向一干懵逼的村民，恶狠狠道:“今后不准越过大梧桐，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哼！”
狂风呼啸，下一刻他消失不见，山道归于平静……
见了个鬼咧，这什么情况？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拳头，暗自震惊:我的拳头什么时候这么牛叉了!
……
所谓大梧桐，即是这山野中生长的一颗巨大梧桐树，盘根错节，树冠遮天蔽日，据说已经有几百岁的树龄了。那山鬼既然这样说就已经算是认可村民可以上山砍柴了吧……一群村民又惊又喜，还带点不可思议，不过那恶鬼被眼前小道士一拳打飞这一点倒是确确实实落在他们眼中，当下立马对小道士肃然起敬。
“道……道长，那恶鬼的意思……我们……可以进山了？”“……呐，你都听见他说的了，各位放心，先前那恶鬼企图反悔还诬陷于我，不过后果你们也看见了，这次只是小小的教训，若他敢有下次姑……本道长必定拼得跌落修为也要打他个魂飞魄散!”
顺破下驴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初九也懒得去想那脑子有病的山鬼玩的是什么把戏，建立形象才是重中之重……嘛这也算是死老头的遗愿不是，等姑奶奶打响了名号，就搬出师门来，到时候什么玄天道天一道盟还不是随便碾压!
那些村民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大喜过望:“道长仙法无双，真是神仙下凡啦！”她脸上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姑奶奶就喜欢被拍马屁的感觉，你们这群白痴刚刚还不信我，现在就尽情的膜拜吧！
话说其实不信你才是明智之选啊喂！……良心隐隐作痛。
“好啦好啦大家不要吵啦，道长收拾那恶鬼已经很累了，我们先下山去让道长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再设宴庆祝一下，顺便为道长接风洗尘!”村长一呼百应，唯一可惜的是当事人似乎还没享受够众人狂热崇拜的目光，暗暗瞪了老头一眼……
“初九……那恶鬼没伤着你吧？”下山小径，老村长有意无意拉着小道士落在后边。她看了老头儿一眼，心想这老家伙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按道理我那时候也就是个小屁孩儿，这么多年也变样了啊!想来那时候也没少在他面前撒野，不会现在还惦记着吧！但是一转念又想到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了，还怕个篮子啊!
“……村长放心，就凭那恶鬼还不能拿我怎样……只是还请村长千万要仔细嘱咐村民们不得越过大梧桐才是，否则依那恶鬼所言到时纵然是我出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村长连连点头:“那是自然。”他面上迟疑了一下，看向前面几十号人又开口道:“道长……关于方才他们弃你而去之事……还请不要怪罪，这年头生活不易，他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说得像你没跑一样……
她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淡然笑道:“村长说笑了，我怎么会怪罪呢，再说若不是你们离开我也不能放手一搏啊，这也算做了正确的选择吧！”听见她刻意把那个“他”字换成了“你”字，老头儿面上红了红，干咳两声不在这个丢脸的话题上多说。
“总之今晚为道长接风洗尘，还请道长千万不要嫌弃小山村的饭食才好啊。”
谁会和吃的过不去啊，一想到马上就能吃一顿好的她顿时来了精神:“村长请放心，我……不挑食。”“……唔，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
“让你见钱眼开!让你见钱眼开!”墙上挂着的白胡子老头面容和善的看着她狂抽着自己……的枕头，如果不是怕疼的话她这会儿真该扇自己了。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大概说的就是自己吧，你说你明明都准备走了还留下来干嘛啊？抓鬼，你打得过吗？居然为了区区小财就不顾自己小命，真是枉费了那个死老头近十年的教育啊！
她看向道祖画像，心想这下真的是被自己坑惨了。“祖师爷在上，不肖弟子初九今遭此一劫，还望祖师爷指明出路。”白胡子老头依旧面容和善……“喂，别给脸不要脸啊，怎么说你也是我祖师爷啊，这种时候好歹显个灵随便赐我百十来个法宝啊，咱们祖上不是很阔吗!”
道祖没能证道飞仙，千多年前早就歇菜了，一张画像当然不能让他显灵。初九苦恼万分的将头发抓得乱蓬蓬的，恨不能将死老头从地下揪出来打一顿。
将桃木剑从包袱里取出来，她愁绪万般的叹了口气，大好年华，大好年华啊！放着青春不知享受，非得跑来送死!要不还是跑路吧。身随心动，一个翻身下床，但那脚却像生了锈的铁锹一样迈不动……果然我还是太善良了吗？唉，这世间要是多几个如我这般的正义小道士还害怕妖魔作祟？
她又看了一眼窗外那座山，忽然想兴许山上那个神经鬼此时正趾高气昂的巡视着他的地盘儿，要是那些村民听了自己的鬼话……呸对未来的美好规划一不小心当成了现实——那些笨蛋村民估计真干得出来——然后哪个倒霉鬼屁颠屁颠的跑到山上……
“嗯……领地吗。”
她秀眉微皱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站起身:“就这么办!”
白天的凤凰山还是很宁静的，不知为何山中的鬼怪都不在白天出来……除了那个白衣鬼。当然事无绝对，要是闯进人家窝里估计人家也不会客气。所以初九一路上都走得非常小心，大概对于昨夜遇上的树妖还有些阴影吧。
见了鬼了，还真要回这个鬼地方!她一边腹诽着一边小心翼翼观察四周风吹草动，然而除了偶尔跑过警惕看她一眼的鸟兽便再无其他。白天和夜晚，这座山居然如同两个世界，实在是匪夷所思。
沿着记忆中的路，穿过重重杂草，那座小庙残破的轮廓终于浮现。她深吸了一口气，腿肚子不自觉的开始打颤。话说那只白痴鬼强的一塌糊涂，自己作死跑到他面前万一谈判破裂怎么办，岂不是要把小命儿交代在这儿!
……果然还是回去吧。
这个想法似乎让她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她转过身，不料一鼻子撞上白茫茫的一片……谁这么缺德在树上挂块白布!她皱着眉头动手扯了扯，树上有人冷笑:“菜鸡道士，本大爷这身衣服可贵了，扯坏了你赔得起吗？”
她这一吓差点儿晕过去，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大喝一声为自己壮胆道:“何方妖孽胆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不想活了吗!”话一出口她便开始反悔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欠揍的语气，铁定就是那混蛋山鬼了!完了完了完了，一开口就注定了结局的惨淡收场，死老头我对不起你没能将本门发扬光大!
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仿佛看见下一刻自己就会被开肠破肚。
白衣山鬼不负众望露出一丝冷冽笑容，他身形消散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想起:“咯咯咯，见了我之后还敢去而复返的道士你是第一个!小鬼你是真不怕死吗？”话音刚落，树林间顿时飞沙走石，宛如万千厉鬼呼啸!
身陷绝境她却反而平静了下来，一咬牙冷笑道:“嘿嘿，所以恶鬼你难道就不好奇姑奶奶我为什么还会回来吗？”“……”风声渐止，林间再度归于平静，他似乎走了。初九看了一眼下山的路，只是一想到那恶鬼强横的实力怕是自己想跑也跑不掉吧一下，稍稍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转身向着山神庙走去。
这座庙比远看着还要残破，朱红色的漆早已脱落得七七八八，屋顶有一个大洞，落下一片光影，庙中积灰已久，尘埃在光芒中飘荡。迎面是一张占据了一面墙壁的壁画，雕刻了一只凤凰展翅图，只是年代太过久远早已裂痕遍布长满青苔。恶鬼的窝居然不是鬼气森森，她颇为意外，不过一想到就连那鬼本身也不像一只鬼也就释然了……这座山处处透着古怪，简直一直在挑战姑奶奶的世界观嘛！
她啧啧感叹，浑然忘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直到他实在忍不住打断她发表内心感言:“菜鸡道士，你回来就是来参观本大爷的住处的吗？”
他坐在房梁上，垂下一条腿颇有几分吊儿郎当的味道。初九回过神这才想起自己此番上山可谓是重任在身。轻咳了两声她开口道:“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谈点事情。”快问我快问我!初九自信只要这笨蛋山鬼一发问主导权就落在了自己的手里，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所以说行走江湖啊，任凭你道行再高，我自有三寸之舌!
“不谈，滚！”他很直接了断。
“……”混蛋啊你都不问是什么事的吗!她狠不得将背上的半截桃木剑扔他脸上，只是那样一来估计就真没得谈了。无奈之下只好耐着性子强笑道:“鬼兄都不想知道我想说什么吗？”“没兴趣没兴趣，”他打了个呵欠:“还有别跟我称兄道弟的，叫我大爷。“……”我大你奶奶个爷啊混蛋！
“直接了当的说了吧，我希望你今后不要为难上山砍柴的村民!”示弱不行那就只好硬来。大爷我几时为难过那些白痴了？白衣山鬼绕有兴趣的打量了下面的少女一眼，却道:“凭什么？”初九显然对此早有准备，沉声道:“就凭我能帮你!”“帮我？”他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大爷我还有需要你这个小屁儿孩帮的事吗？”
“姑奶奶我不是小屁孩儿啊混蛋……咳咳，我是说……当然有。”“哦？这么肯定，说来听听，兴许本大爷来了兴趣就放你走了呢！”又来了又来了，这鬼脑子真的有问题啊！话说要是没问题的话姑奶奶我现在不就见死老头去了吗……
“我能让你……称霸世界!”她无比认真的说出这句鬼话，然后是诡异的安静，小庙中几乎落针可闻。他打了个呵欠:“门在你身后，自便吧。”“喂喂，昨天不是你说想要称霸世界的吗!你的梦想要不要这么廉价一个晚上就没了！”她几乎炸毛。他的嘴角微微翘了翘，突然从房梁上跳到她面前，初九吓了一跳，那张英俊无比的脸凑到她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光洁下巴:“小子，称霸世界我有什么好处啊？”“……”
“姑奶奶……我是女的啊!!!”她眼中喷火，一声大吼生猛无比的一拳结结实实的落在他脸上。白衣山鬼踉跄后退，被打得好不痛快:“哎呀卧槽，装过头了没换回灵体。”他看向那个少女正要狠狠吓唬几下，结果一看之下顿时吓了一跳，那个女的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一步步逼近宛若人形怪物，他没来由的咽了口唾沫:“小……小道士，别逼我动手啊！我发起疯来我自己都怕啊！”他怕是几百年没被这么打过一时被打懵了，连连后退，直到退到那凤凰图前退无可退，初九猛的出手按在浮雕上，清澈双眼凝视着身前被逼在墙上显得瑟瑟发抖的鬼，不容反驳道:“跟我去称霸世界!”
……什么世道，什么世道!哪有道士逼鬼去称霸世界的!话说你是哪门子道士啊!“可以不去吗？”他小声问。回答是震耳欲聋的一句“不行!”
山鬼火了，心想这是老子的地盘你吼个屁啊！然后才想起这山上明明是自己说了算啊。他冷冷一笑，刹那间如轻烟穿过她的身体落在门口:“小道士，胆儿挺肥的啊，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打到我的！”
难道不是你自己把脸凑过来找打的？
她回过身，那鬼一身白衣飘飘背对着自己，阳光在他虚幻的身体上落下光晕，显得有那么的不真实。她眯了眯眼，仿佛看见他咧着满嘴尖牙在狞笑。见了鬼了我都干了什么!一想到刚才所作所为顿时冷汗湿背。恶鬼转过头，带着和煦的笑容:“所以……你想怎么死？”
……
曾经有一个鬼抓住了我，他问我想怎么死，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一起老死……因为作为一个有出息的山鬼他寿命悠长……能活久一点为什么不愿意呢？但是鬼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他发狠说要我做他的奴仆直到死为止。可是我身为一个道士又岂能做鬼的奴仆，鬼说鬼能做灵侍人为什么不能做奴仆？我差一点就信了，但一想到鬼只是一个没出息的地缚灵跟了他岂不是也要失去自由!于是我说要不我们还是去称霸世界吧，到时候天下都是我们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那时我再做你的奴仆也不迟。鬼说好啊……某不正经的道士和某不正经的山鬼于是关于怎样称霸世界而达成共识并立下某种不知所云的约定……
这一句删掉，总之在本姑奶奶的花言巧语之下，那鬼是节节败退完全被我玩弄在股掌之中，称霸世界这么大的梦想就让他一个人玩儿去吧，只要上山的村民不去惹他就不会被咬，这样一来那些笨蛋就会相信我是个得道高人，本道长的威名可就名副其实了，哈哈哈!
他抽了抽嘴角，随手将手中的日记扔回了书架上，心中骂了句果然是个白痴，居然一五一十的记录下了自己的作案经过，还夸大其词!还有这文笔未免也太差了吧，花言巧语……呃，倒也没说错，不过居然说本大爷咬人，当我是狗吗!他飘飘荡荡在屋子里逛了一圈，然后窜出了后门……
“……所以死老头，你能收到我这么一个天才徒弟真是三生有幸啊!看看那山鬼如此牛逼哄哄，还不是被我三言两语拿下!那些所谓道门的弟子怕也做不到吧，唉我都开始佩服我自己了!”她站在一个小土堆前，双手叉腰意气风发:“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他远远的翻了个白眼，却是转身离开。
白痴道士哦，你又怎知自己占了便宜，真当本大爷是傻的会和你这个白痴一起去称霸世界啊？山是我的山，凡我足迹所能至都是我的地盘，这些个村子是，这里的白痴村民也是，虽然他们的死活不关我的事，但我身为一个有身份的鬼为难他们很跌份儿啊！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小山坡上，年轻的小道士站在小土包前，风扬起她黑色的头发和洗得有些发白的道袍，有种孤零零的味道。他轻轻叹了口气，身形渐散……
虽然被困山中，但这么多年来因为走投无路想要冒险越过凤凰山的人却从来不缺，他们大多都成了山中精怪的点心，如果世道太平，谁会愿意冒这个险？……像这个小道士一样的人想必还有很多吧，可是又关我什么事呢？我只是一个徘徊在山上的孤魂野鬼罢了。
他回到山上，坐在山崖边那块大青石上，依然望着那座城就像这几百年一样。他在想城里的酒馆到底在何处，要是哪天能挣脱束缚一定要先去喝个酩酊大醉。啊……那女儿红的酒香仿佛依旧残留在鼻尖。他想着想着咂了咂嘴，要是鬼也能流口水的话怕是会打湿青石……
和以前一样，一坐就不知了时间的流逝，在他眼里白天和黑夜早已没有了区别，就算坐到生命尽头怕是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有的话。
太阳落了星辰漫天，星辰落了旭日东升。树的影慢慢从远处向着树下挪动，躲藏了一夜的鸟兽开始活动，安静的山林里偶尔也会弄出不小的动静。他忽然回过头，嘴角扯了扯:“还真是个不怕死的菜鸡道士。”
……
“道长啊，真的没问题吗？”“村长放心，我已经和那山鬼约法三章，由不得他出尔反尔!”往日寂静的山林窸窸窣窣，一群人小心翼翼拨开杂草向着那座破庙前行，领头的赫然是一个一身道袍正气凛然的小道士，而在她身后居然是几十号山下村子的村民!
村长对此表示很揪心啦，早知道那时就不该怀疑的，这下可好，非得把人带到那恶鬼面前证明一下，那可是凶名赫赫的山鬼啊，万一有个万一咋办？不过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不像骗人，搞不好这十多年来当初那个小女孩儿真学会了一些了不起的本事也说不定呢！至于身后一帮几个村青壮完全是脑子一热就嚷嚷着要一起跟来，说什么也想见识见识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到底长了几只手几只眼，到时候他要是反悔也好先顶着……可事实却是一进到山里就一个怂过一个都往道士后面挤，亏了还都是偶尔上山砍柴的。
不过这当然也怪不得他们，大概那山鬼的传说确实太深入人心了吧。
“咯咯咯，小道士你果然信守承诺……给我带了这么多吃的啊!”万里晴空之下阴冷的风忽然刮起，他的声音犹如夜枭般从四面八方响起。一群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脸惊骇的看向她，尤其是那几个方才还在沾沾自喜占到好位置的村民，此刻脸上那叫一个好看，护身符怎么眨眼间就变成了索命咒了呢！
“道……道长，你你你……他他说得不是真的吧！”一群人哆哆嗦嗦的后退，将一脸懵逼的一老一少明显的分离了出来:“村长……你也是一伙儿的吗!”被卖的感觉就是快哭出来了。村长狠狠瞪了这群人一眼，骂道:“混账玩意儿，我是被吓得腿软了!还不快来扶我!”可是谁敢上前。老村长又急又怒:“你们这群吃白饭的软蛋!”
……软就软吧，总比丢了小命儿要好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要吃我!”然后一群人蜂蛹撤退，那夜枭般的声音冷冷一笑:“都进碗里了还想跑?”旋即众人只感到背后一股吸力，一个个被扯得倒飞回去纷纷摔在地上叫苦不迭。
“咯咯咯……”他兴致勃勃的看着一群人晕头转向的求爷爷告奶奶一样求放过，玩得不亦乐乎。然后便在此时，他一转头看见她阴沉着脸，手里已经多了一张符纸。
“阳炎!”一声大喝，顿时一大片火焰以她为中心挥洒而出，她一把将村长推向众人，高声道:“我来拖住这厉鬼，你们快走!”“初九!”村长喊道。一群村民愣了一瞬，也不管她是虚情还是假意，只要能马上离开这鬼地方就行，当下立马架起村长开始跑路。她背对众人，拔出了那半截桃木剑……
“放了他们吧，”她说:“今天你就吃我吧……”因为自知不敌所以干脆谈起了条件，如果我不同意你就用那把小破剑拼尽性命来拖延时间让那群白痴跑远一点吗？
“他们还是不相信你啊……唉呀呀，你被扔在这儿啦喂!”他现出身形，围在她身边转了一圈，无比欠揍的说道。“**”她嘴唇动了动。“什么？”他没听清。初九抬起头，目光像要杀鬼:“我说你……混蛋啊!!”桃木剑穿过他的身躯落到了身后树丛中，她咬着牙恶狠狠向他扑了过去:“恶鬼，姑奶奶今天跟你拼了!”
一时间各种符道法术层出不穷，显而易见她大概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所有身家，当然效果也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了。他站在原地打着呵欠看着她玩命般的又是火又是水的对着自己放招，那些把戏别说对自己了，就连山里其它一些有点儿道行的精怪都起不了多大作用，道士混成这样儿也真是不容易啊……
他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在她惊慌失措之下一把拎住她的后襟。初九惊叫一声心想这大概是要咬掉自己脑袋了，会不会很疼？……他当然不会咬脑袋，至于是不是因为嫌弃她脑袋里装的都是豆渣就不得而知了。
劲风呼啸，两侧景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倒退，初九只觉得自己像只兔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他拎着在山林里飞速穿梭……耻辱啊!
“你们这群白痴，就这样把初九扔在那儿了吗!……跑快点啊混账玩意儿!”本就腿脚不利索的村长被那山鬼一吓更是走不动路，好在这一群村民还没将他丢下……暂时。“村长老爷子，保命要紧啦！再说道长一定是有办法对付那只恶鬼的!”“村长啊，要不是那道士我们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啊，她要死就死吧！”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怕是本性淳朴的村民也不得不认真考虑怎样才能活下去。只是村长听了这话却气得要死:“孙麻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道长拼死为我们创造生路，你……你，你个混账玩意儿!”
所以我才不太喜欢这些白痴……他似乎低声说了一句
山林将间忽然阴风怒号，一群人大概发现那只恶鬼追了上来，大喊大叫着跑得更加卖力。然而下一刻跑在前头的人忽然急停而下，后面的一堆人刹不住脚撞了上去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哎呦我的腰诶，混账玩意儿干嘛突然停下来!”“村……村长，鬼……鬼啊!!!”他们哆嗦着，跌坐在地上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之物纷纷往后退。村长强忍着心头恐惧从人堆缝隙看了一眼，只见那只鬼全身笼罩在白布之下，站在地上却如飘在空中，白布上有两只猩红眼睛看着分外夺人心魄，只看这一眼村长顿时吓得险些晕过去。
“山……山鬼大人，求……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保证今后再也不上山打搅到您!”“……是啊，是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家中还有妻儿，我不想死啊，唔唔……”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一群人磕头叩首涕泗横流，然后将她扔到了面前。她“哎呦”了一声爬起来还要继续拼命:“死鬼，敢这么对你姑奶奶!”她软绵绵的一拳落在白布上……
“……啊!”他忽然倒飞出去，两点红芒闪了闪厉声道:“臭道士，算你狠!”他又看向一干懵逼的村民，恶狠狠道:“今后不准越过大梧桐，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哼！”
狂风呼啸，下一刻他消失不见，山道归于平静……
见了个鬼咧，这什么情况？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拳头，暗自震惊:我的拳头什么时候这么牛叉了!
……
所谓大梧桐，即是这山野中生长的一颗巨大梧桐树，盘根错节，树冠遮天蔽日，据说已经有几百岁的树龄了。那山鬼既然这样说就已经算是认可村民可以上山砍柴了吧……一群村民又惊又喜，还带点不可思议，不过那恶鬼被眼前小道士一拳打飞这一点倒是确确实实落在他们眼中，当下立马对小道士肃然起敬。
“道……道长，那恶鬼的意思……我们……可以进山了？”“……呐，你都听见他说的了，各位放心，先前那恶鬼企图反悔还诬陷于我，不过后果你们也看见了，这次只是小小的教训，若他敢有下次姑……本道长必定拼得跌落修为也要打他个魂飞魄散!”
顺破下驴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初九也懒得去想那脑子有病的山鬼玩的是什么把戏，建立形象才是重中之重……嘛这也算是死老头的遗愿不是，等姑奶奶打响了名号，就搬出师门来，到时候什么玄天道天一道盟还不是随便碾压!
那些村民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大喜过望:“道长仙法无双，真是神仙下凡啦！”她脸上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姑奶奶就喜欢被拍马屁的感觉，你们这群白痴刚刚还不信我，现在就尽情的膜拜吧！
话说其实不信你才是明智之选啊喂！……良心隐隐作痛。
“好啦好啦大家不要吵啦，道长收拾那恶鬼已经很累了，我们先下山去让道长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再设宴庆祝一下，顺便为道长接风洗尘!”村长一呼百应，唯一可惜的是当事人似乎还没享受够众人狂热崇拜的目光，暗暗瞪了老头一眼……
“初九……那恶鬼没伤着你吧？”下山小径，老村长有意无意拉着小道士落在后边。她看了老头儿一眼，心想这老家伙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按道理我那时候也就是个小屁孩儿，这么多年也变样了啊!想来那时候也没少在他面前撒野，不会现在还惦记着吧！但是一转念又想到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了，还怕个篮子啊!
“……村长放心，就凭那恶鬼还不能拿我怎样……只是还请村长千万要仔细嘱咐村民们不得越过大梧桐才是，否则依那恶鬼所言到时纵然是我出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村长连连点头:“那是自然。”他面上迟疑了一下，看向前面几十号人又开口道:“道长……关于方才他们弃你而去之事……还请不要怪罪，这年头生活不易，他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说得像你没跑一样……
她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淡然笑道:“村长说笑了，我怎么会怪罪呢，再说若不是你们离开我也不能放手一搏啊，这也算做了正确的选择吧！”听见她刻意把那个“他”字换成了“你”字，老头儿面上红了红，干咳两声不在这个丢脸的话题上多说。
“总之今晚为道长接风洗尘，还请道长千万不要嫌弃小山村的饭食才好啊。”
谁会和吃的过不去啊，一想到马上就能吃一顿好的她顿时来了精神:“村长请放心，我……不挑食。”“……唔，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