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就是,你快去问问他啊,不会不敢吧?胆小鬼!”
    “去就去,谁说我不敢了!”
    阿沅放下编到一半的狗尾草,起身往谢知予的方向走。
    老实说,没有真凭实据就在背后议论别人的行为是不对的,但其实阿沅心里也有点害怕。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不想被说是胆小鬼,只好硬着头皮,没敢走近谢知予,只在距离他足一米远的地方停下。
    “你...你叫什么名字?”
    谢知予听见问话,歪了歪头,看着他,像是在好奇居然会有人主动和他说话。
    他的表情姜屿再熟悉不过,原以为他不会搭理阿沅,却没想竟然还是回答了。
    “我没有名字。”
    对于他的回答,姜屿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阿沅不懂,他又问:“怎么会没有名字,你阿爹阿娘没有给你取吗?”
    .……难怪说小孩子天真的言论最扎心,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
    但谢知予好像没有在意,他摇了摇头。
    “阿娘说名字要等爹爹取。”
    “那你爹爹给你取了吗?”
    “……”
    谢知予沉默了,他眨了眨眼,落在头顶的蝴蝶也跟着扑扇了一下翅膀。
    不知过去多久,久到姜屿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他伸手取下发上的蝴蝶,捧在手心,轻声说了三个字。
    “言之羽。”
    姜屿愣了一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原来他在叫“谢知予”之前是有自己的名字的。
    她又想到那日阿沅唤他“小予”,现在想来,应当是“小羽”才对。
    可既如此,谢无咎又为何要多此一举为他改名?
    阿沅问到了他的名字,本打算就此回去,可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
    “我叫阿沅,你刚来这里,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
    他话未说完,余光瞥见个人影,连忙止住话头,通知其他小孩。
    “张妈妈来了!”
    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玩闹,乖乖排好队伍,站得笔直。
    阿沅口中的张妈妈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眼角挤出了几条细纹。
    单从面相来看,她应该是个慈眉善目的好妈妈。
    只是她看向这些孩子的目光温柔中又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古怪,就像是屠户在打量养在屠宰场中的牲畜,让姜屿非常不舒服。
    但更让姜屿在意的还是她腰上挂着的令牌。
    如果她没有看错,这块令牌和谢知予带回来的那块一模一样,都是来自无剑山庄。
    姜屿愈发觉得疑惑了,谢知予到底是如何离开南诏,又与无剑山庄搭上关系的?
    只可惜这里是阿沅的过去,与谢知予相关的信息有限,她没法了解太多。
    张妈妈慢慢悠悠地走到孩子们面前,目光带着审视意味,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
    她手里拎着一只兔子,语气虽然温柔,却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这只可爱的小兔子是谁的?”
    “……”
    没有人认领,张妈妈似乎早有预料,随意扫了一眼低头不作声的小孩。
    “和你们说过很多次,来了这里最紧要的事,就是要做到足够听话。”
    她从旁边的丫鬟手中接过一把匕首,抵着兔子柔软的腹部。
    “允许你们养宠物的时候,就算再不喜欢,也必须得养。”
    “等你们养出感情后,要你们杀了它,你们也必须得杀。”
    “既然没人承认,那只好由我亲自动手了。”
    张妈妈做事从来不会心软,若这只兔子死在她手里,怕是连全尸都没有。
    眼见匕首即将刺入兔子的身体,姜屿注意到这群小孩中有人神色明显变得慌乱,原先说谢知予是妖怪的那个小孩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可他既害怕受罚,又不忍见兔子死得太惨,几番纠结之下,灵机一动,伸手指向站在最边上的谢知予。
    “是他的兔子!”
    他回头使了一个眼神,同伴心领神会,纷纷跟着附和。
    “对,就是他的兔子,我亲眼看见他藏起来的!”
    唯有阿沅默不作声,扯了扯同伴的衣角似乎想阻止,但被瞪过一眼后又不敢说话了。
    张妈妈拎着兔子走到谢知予跟前,她问:“这是你养的?”
    谢知予淡淡看了一眼合伙指认他的几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是。”
    其实他刚被带到这里不到半月,可他很听话,对什么都兴致索然,这只兔子根本不可能是他养的。
    张妈妈自然知晓那几个孩子在说谎,可她没有戳穿。
    体会过被孤立冤枉的感觉,心中会滋生出强烈的痛苦和绝望。
    这份情感是最好的「养料」,等到将来「收割」时,下手才不会心软。
    于是张妈妈弯下腰看着谢知予,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
    “我也很想相信你,可是他们都说亲眼看见了,总不能都是在骗我。”
    “这样吧,你能找到人为你作证吗?”
    谢知予当然找不到。
    不仅找不到,跟风污蔑他的人还越来越多。
    “张妈妈,我也看见了,就是他藏的兔子!”
    “我可以作证!”
    “我也可以!”
    看着这群小孩肆无忌惮地撒谎,就好像给谢知予泼脏水是正义之举,姜屿彻底怒了。
    欺负人也不带这样欺负的吧!
    姜屿看着一声不吭的谢知予干着急,只恨自己不能替他说句话。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想好好修理一顿这群臭小孩。
    张妈妈对其他人的反应很满意,她看着谢知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撒谎可不是个好行为,这么多人都看见你藏了兔子,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带他去暗室关七天禁闭,不许任何人靠近。”
    张妈妈吩咐丫鬟带走谢知予,毫不避讳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匕首切下兔子脑袋,将头首分离的尸体扔到阿沅几人面前。
    “下次可别再让我抓到还有谁敢不听话了。”
    *
    月凉如水。
    宋无絮皱眉看着桌上的糕点,静坐一会,打算去看看阿沅。
    他此次虽是为了姜屿而来,但既然加入了这个队伍,也该尽好自己的职责。
    比如照顾阿沅。
    宋无絮不知道阿沅究竟有何特殊之处,但毕竟是交予他的任务,总要见到阿沅无事才安心。
    他来到阿沅房前,刚推开门,便见到姜屿趴在床边昏睡了过去,阿沅也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走近一瞧,姜屿手里还紧握着一块过去镜碎片。
    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宋无絮没想太多,只当她也是来看阿沅,或许白日里太累,这才一不小心睡着了。
    担心姜屿着凉,宋无絮正要抱她回房休息。
    他半蹲下身,手还没碰到她肩膀,突然一条锁链飞来,险些刺穿掌心。
    “宋师兄。”
    谢知予站在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无絮,嘴角噙着一丝笑,语调缓慢,像结了一层霜,令人不寒而栗。
    “你在做什么?”
    宋无絮此刻双手虚虚环住姜屿,看上去的确像是对她不怀好意。
    他面上稍显尴尬,撤回手,站起身解释:“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抱她回房而已。”
    谢知予只轻声笑了一下,相当耐心地打量着他,像是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略带戏谑的眼神让宋无絮感到非常不舒服,他是喜欢姜屿,可他也懂得克己复礼,断不会趁机对她做出那般登徒子的行径。
    他正要为自己辩驳,昏睡中的姜屿皱了下眉,嘴里低低溢出一声。
    “谢知予……”
    宋无絮脸上霎时失了血色,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去,一天之内接连遭到两次毁灭性的打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谢知予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注视着宋无絮,语气恶意而怜悯,很诚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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