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本将动手,以下犯上,难道不该死?”
    “你扮成刺客,他们不知是你。”
    “可是他们阻拦本将杀死秦逍。”汪兴朝道:“仅此一点,就该千刀万剐。”
    张猛叹道:“我最后叫你一声大将军。大将军杀他们的时候,可想过他们的妻儿老小要靠他们活命?大将军可想过,他们的父亲也曾经在军中为你效命,等他们的父辈老去,他们进入军营,继续为你出生入死?两代人的忠诚,你一刀就砍了,于心何忍?”
    汪兴朝神色冷峻,道:“你是在指责本将?”
    张猛淡淡道:“以前我不敢。可是我们为你出生入死,在最要紧的时候,你却临阵而走,抛弃了弟兄们,那时候大家就已经心寒。现在你又视弟兄们的性命如草芥,又有什么资格继续做我们的大将军?”
    众军士都是悲愤,看汪兴朝的目光也都是痛恨。
    “我并没有抛弃你们。”汪兴朝显然看出众军士已经对自己的态度,叹道:“当时敌强我弱,我只能想其他办法扭转局面。我没有丢下你们逃出城,这些天本将一直潜伏在收容营,就是在等待机会。秦逍假仁假义,你们都是本将训练出来的精兵,他要收买你们的心,就一定会亲自前来收容营向你们示好。一切正如本将所料……!”刀锋指向秦逍道:“贼将就在这里,势单力薄,大家群起攻之,诛杀此贼,敌军必乱,我们便可扭转大局。”
    众军士闻言,面面相觑。
    秦逍却是镇定自如,忽然抬起手,道:“大家都退下!”
    说也奇怪,汪兴朝先前下令,在场辽东兵无一人动作,此刻秦逍只是摆摆手,辽东兵们竟然是情不自禁地向后退,空出了中间的场地。
    汪兴朝见状,一颗心直坠谷底。
    他想不到一夜之间,自己的嫡系部下就转变了立场,竟然无人理会自己的军令。
    他潜伏在收容营,确实一直在等待机会,而今晚秦逍亲自前来,他也本以为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这里都是自己麾下将士,即使行刺不成,只要自己露面,一声令下,哪怕秦逍武功了得,可是在几千人的围攻下,肯定是粉身碎骨。
    扭转局势,这几乎没有可能,汪兴朝也没有想过真的能够东山再起。
    但他却立誓要杀死秦逍。
    自己的爱子死在秦逍手中,辽东四郡也被秦逍从自己手中抢过去,此等仇恨,汪兴朝当然是铁了心要报。
    他也盘算好,如果能在收容营杀死秦逍,也算是一泄心头之恨,事后自己大可以趁乱远走高飞。
    他甚至想到,在收容营杀死秦逍,这里的辽东将士们肯定会遭受龙锐军的报复,到时候很可能就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但只要能够一些自己心头之恨,杀死秦逍报仇,这几千人的性命,他还真不在意。
    只是他没有想到,秦逍今夜的真诚,已经让军士们对秦逍心生钦佩和敬畏之心,事态的发展,完全没有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
    这些人本来都是自己的嫡系,眼下自己号令不动,反倒是秦逍一挥手就能让大家遵从,汪兴朝自知失算,待见得秦逍一双眼睛如刀锋般盯着自己,心下一凛,额头禁不住渗出冷汗。
    第1722章 最后一击
    汪兴朝心下凛然,秦逍却是淡定自若。
    看到秦逍如此冷静沉稳,汪兴朝却猛然生出一股寒意。
    难道自己视为千载难逢的机会,却是对方的一个圈套?
    “汪兴朝,你无路可走了。”秦逍终于开口道:“荼毒百姓、临阵逃脱、斩杀自己弟兄,这些行径犯下,如果是我,确实没有脸面再礼遇天地之间了。”
    汪兴朝冷笑道:“我还是低估了你。”
    “不是你低估了我,而是你低估了辽东将士的公道之心。”秦逍道:“是非善恶,人心有秤,弟兄们能够分辨真假。”
    汪兴朝仰首望天,淡淡道:“你算准我在这里?”
    “我不去算。”秦逍道:“我每走一步,只去做该做的事情。我来营中和弟兄们喝酒,你突然冒出来,那就只能是你自寻死路。”
    汪兴朝扫视左右,瞧见众军士都是盯着自己,神色不善,冷笑道:“都是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么多年,是谁养活你们?”
    “是大唐的父老乡亲。”秦逍很直接道:“其实我也想问你一句,这么多年,又是谁养活了你?”没等汪兴朝说话,便冷冷道:“也是大唐的百姓养活了你,你不思报答,却对他们极尽盘剥榨取之能事,这已经是罪不容赦。”抬起手臂,指着汪兴朝道:“最可恨的是,你竟然暗中勾结渤海人,卖国求利,汪兴朝,你说你该不该死?”
    汪兴朝勾结渤海,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辽东军士更是不清楚。
    他们坚守辽阳城之际,却并不知海上也是一场大战。
    这时候秦逍将汪兴朝勾结渤海人的行径当众说出来,许多军士都是惊讶。
    这当然是石破天惊的事情。
    辽东军坐镇东北百年,固然也是威慑北方草原诸部,但最大的敌人,就是渤海国。
    汪兴朝竟然与渤海人暗中勾结,这当然是天下人无法接受的卖国行径。
    那张猛闻言,盯住汪兴朝,虽然汪兴朝没有承认,但张猛和在场的将士们心里都清楚,这既然是出自秦逍之口,那就八九不离十。
    否则以秦逍的身份,不至于当众撒谎。
    毕竟事到如今,汪兴朝肯定是无法活着离开收容营,如果汪兴朝并无勾结敌国的行径,秦逍也不会无中生有,自己给自己挖坑。
    “忒!”
    张猛冲着汪兴朝,向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一时间周围其他的将士也都是纷纷冲着汪兴朝直吐唾沫,表达自己对此行径的不齿。
    汪兴朝眼见得自己的旧部都是如此,眼角抽动。
    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那是真正的众叛亲离,也将遗臭万年。
    看着镇定自若的秦逍,汪兴朝心中有万般恨,他握刀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颤动,手背上青筋暴突,猛然间低喝一声,向前冲出,已经宛若苍鹰一般跃起,这一刻,气势全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当然就是杀了秦逍。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却也不能坐以待毙。
    虽然知道秦逍的身手了得,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最后一搏。
    也就在这时,秦逍也动了。
    他只是一抬手,已经从身侧一名随从手中拿过了大刀,脚下生风,如同猎豹一样迎向汪兴朝。
    方才汪兴朝与何世亮同时出手袭击秦逍,虽然只是瞬间之事,但秦逍却已经对汪兴朝的修为深浅大概了解,知道汪兴朝的境界肯定是无法与自己相比,单打独斗,秦逍有太多方法直接击杀此人。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使出内剑功夫。
    剑谷的内剑神技一出,秦逍知道汪兴朝根本不可能撑得住几招,很快就会被内剑所毙。
    但他还是决定用刀。
    周围都是征战沙场的将士,在他们面前以刀对刀,如此取胜,才能让将士们心服口服。
    他知道这些辽东将士虽然不齿汪兴朝为人,但毕竟追随汪兴朝多年,许多人内心深处对汪兴朝还存有敬畏之心,自己当众以刀斩杀此人,才能彻底将汪兴朝的威严踩在脚下,也才能将士们骨子里的敬畏彻底消失。
    两道身影几乎是在瞬间交错而过,没有人看清楚两人到底是如何出刀,可是一瞬间的交错过后,秦逍和汪兴朝都是往前走出了几步。
    秦逍走出两步,便即停住,左手背负身后,右手持刀,刀锋对着地面。
    而汪兴朝则是踉跄往前走出四五步,终于脚下一崴,右膝盖率先跪在地上,但他却还是迅速以刀拄地,没有让自己扑倒在地。
    将士们都是诧异,但很快就看到,汪兴朝胸口的衣襟裂开,从左肩头直到右腹处,分明是被一刀从身体劈下。
    只是秦逍出刀的速度太快,直到汪兴朝跪下后,衣襟才裂开。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一个极其恐怖的景象。
    汪兴朝的前胸到腹部,竟然同时向外喷溅血液,而汪兴朝竟然还双手握着刀,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秦逍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汪兴朝,你完了!”
    汪兴朝却是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体喷溅血液,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虽然是军人,但却一直修行武道,多年来暗中勤修苦练,早已经达到六品境界。
    只是他深藏不露,辽东军上下,也无人知晓这位大将军的修为极其恐怖。
    今日他敢行刺秦逍,也正是仗着自己有六品修为,而且修得一手极其厉害的破魔拳。
    若是今日秦逍疏于防备,被汪兴朝的破魔拳击中,那也是要受重创。
    而且汪兴朝的刀法同样了得,毕竟是行伍中人,战刀是最熟悉的兵器,平日出行,他也是佩刀在身,所以多年来也是苦练刀法,否则修炼剑术或是其他兵器,自己出行佩剑或者携带其他兵器在身,总是与身份不符。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面对秦逍,自己竟然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他一招还没有使全,这场对决就已经结束。
    收容营内,火光闪动。
    众人都是寂静无语,呼吸可闻。
    对汪兴朝的诸多行径,将士们都是不齿,可是看着曾经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安东大将军死在自己面前,许多将士也是百感交集。
    但众人更是惊骇于秦逍的武功。
    能够一招击败汪兴朝,秦大将军的武功更是骇人听闻。
    “什……什么刀法?”汪兴朝自知必死,却还是问道。
    秦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汪兴朝浑身浴血,淡淡道:“诛贼之刀!”
    他自然不会告诉汪兴朝,方才那一刀,正是血魔老祖传授的天火绝刀。
    天火绝刀一出,谁能匹敌?
    汪兴朝闻言,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中吐血。
    可他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他还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似乎是不想倒在秦逍的面前,又似乎是不想让以前的旧部看到他们的大将军如此狼狈死去。
    秦肖听着那狂放的笑声,自然听出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
    他从那笑声中,听到了不甘、愤怒加上自嘲。
    汪兴朝当然不甘。
    就在一年前,他依然是东北四郡的主人,麾下有着两万名震天下的辽东铁骑,即使是当今朝廷,对他也是忌惮无比,可以说普天之下,没有人敢瞧不起他。
    可现在他却如此狼狈地死在曾经的旧部面前。
    在死亡的这一刻,他众叛亲离,而以后也将遗臭万年。
    他当然不甘心。
    可是他又不得不嘲讽自己。
    占据着天时地利,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不得好死,一切责任,当然还是因为他自己。
    “你……不必欢喜……!”汪兴朝的气息变弱,但他似乎还在竭力地撑着让自己说出最后的话:“你的下场,只会……只会比我更加……更加凄惨……!”
    秦逍微皱眉头。
    汪兴朝好歹也曾是一方霸主,临死之际出言诅咒,似乎太过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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