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淡淡笑道:“公主睿智非常,在江南又有很深的根基,无论江南的官员还是世家,都是心向公主,将江南三州收入掌内,即使小有波折,但对公主来说,难度应该不会太大。”
    顾白衣点头道:“公主有李唐之大义,自然会有无数人投奔她,目前的局势,对公主倒是很有利。不过皇帝坐了二十年天下,大唐各州许多官员都是她的人,这些人的利益与皇帝绑在一起,自然会效忠于京都。”凝视着地图,轻叹道:“这场大战已经是难以避免,大唐又将迎来一场浩劫。”
    秦逍闻言,也是神色凝重。
    “公主派来使者,应该是想让你表明立场。”顾白衣看着秦逍问道:“你准备如何回复?”
    “为大唐平定东北叛乱!”
    顾白衣一怔,随即笑道:“我以为你会义无反顾倒向公主。”
    “圣人被澹台悬夜挟持,祸乱天下,如果有一天我非要做出选择,自然还是偏向公主。”秦逍道:“不过现在不宜过早表明态度。汪兴朝还没有伏诛,你说过要让百姓安居客乐业,那么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诛除汪兴朝那伙虫豸。太早表明立场,对龙锐军并无好处。”
    顾白衣眼眸中显出欣赏之色,笑道:“大将军从大局考虑,令人钦佩。”
    “大哥说笑了。”秦逍笑道:“我心里清楚,如果我真的选择立刻倒向公主,你只怕要耐心劝说我了。”
    顾白衣点头道:“东北尚未太平,现在表明立场,就直接与圣人为敌。虽然公主有李唐之名,但毕竟坐在皇位上的是圣人,一旦公然举旗归附公主,辽东军却正好找到了借口。”
    秦逍叹道:“不错。我在草原之上,是以朝廷的名义与他们交涉,也正因为有了朝廷的名义,才能让草原诸部光明正大的支持龙锐军。”抬手请顾白衣回到桌边坐下,才继续道:“草原诸部并不在乎谁坐在皇位上,在他们眼里,谁坐在那把椅子上,谁就是大唐天子。我如果归附公主,举兵反对朝廷,在辽东诸部的眼中,立时就真的成了大唐叛军。”
    “能想到这一点,大将军心思确实缜密。”顾白衣欣慰道:“辽东军连战连败,已经陷入绝境。这时候如果我们公然响应公主,就给了辽东军机会。他们会立刻派人前往草原诸部,将我们污蔑我叛军。”
    “所以我们不给辽东军机会。”秦逍摇摇头,神色肃然:“而且倒向公主,不但会引起草原诸部的变故,还会直接与京都撕破脸,这对我们实在不利。”淡淡一笑道:“暂时不表明立场,京都面对公主的压力,说不定还会拉拢我们,到时候捞些好处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在解决东北事务之前,我们是绝不能卷入关内事务。”
    他心中却是想着,自己本就想过诛杀澹台悬夜,既然公主率先起兵,也不是什么坏事。
    公主在关内如果进展顺利,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是如果公主在关内的战事不顺,甚至有生死之忧,自己要将公主救出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白衣这时候似乎才想到什么,轻拍脑门子道:“说了大半天,还有件大事差点忘记说了。”却是向秦逍拱手道:“我在这里要向大将军道喜了。”
    “道喜?”秦逍一怔,心想难不成是秋娘怀上了?
    “大将军身在草原,应该还没有接到消息。”顾白衣笑道:“不久前皇甫将军打了一场伏击战,歼灭俘获数千辽东兵。”在堆满书卷的桌上翻了翻,递给秦逍一份文牒,道:“这是皇甫将军派人送过来的军报。”
    秦逍有些诧异,不明白到底发生何事,接过军报细细看了一遍,惊喜道:“皇甫将军这可是立下了大功劳。将计就计,歼灭汪兴朝的数千嫡系主力,哈哈哈哈,大哥,这下子可就是在汪兴朝的心口狠狠扎了一刀。”
    “此战可算是皇甫将军的投名状了。”顾白衣微笑道:“不但重创汪兴朝,也让皇甫云昭和那些归附大将军的辽东将领彻底与汪兴朝割裂。大将军以诚相待,他们也以诚相报,都是好汉子。”
    “他们立下如此大功,我是否该赏些什么。”秦逍摸着脑袋道。
    顾白衣点头道:“赏罚分明,既然他们立下大功,自然是当赏。回到辽西之后,你再好好想想如何赏赐。”摸着下巴道:“漠东诸部已经稳住,如今辽东军士气低迷,我们也无需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机。这个冬天加紧囤积钱粮,开春之后,应该就可以东进了。”
    “大哥说的是,关内已经乱起来,东北战事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尽早解决。”秦逍此时心情甚好,笑道:“对了,大哥,这里可有酒?我现在只想和你痛饮一番。”
    顾白衣微笑道:“把酒夜谈,我正有此意!”
    这夜秦逍与顾白衣谈到半夜才歇下,次日一早也不耽搁,领着口难匠们启程返回辽西。
    途中不止一日,抵达广宁城时,见得城中一切井井有条,车水马龙,心知疫病倒也没有蔓延到辽西这边来,心中踏实。
    若是往常,少不得先回去见一见秋娘,不过既然知道麝月派出的使者还在辽西等着,想来也已经等了不少日子,也不好让使者一直等下去。
    他带着一群口难匠回到将军府,立刻让人去请来郡丞霍勉之,又派人分头去请军备司的宇文怀谦和费辛二人。
    霍勉之率先赶来,他倒不知秦逍这些日子已经往漠东去了一趟,还以为秦逍一直在草场那边。
    到了将军府,见到将军府内一群人正在等着,一看面相就是漠东草原上的锡勒人,很是诧异。
    只是没见到秦逍,将军府下属让霍勉之先在客厅等候,片刻之后,宇文怀谦和费辛也是匆匆赶了过来。
    “郡丞大人,前院里那些锡勒人是什么来路?”到了客厅内,费辛立刻问道。
    白玉楼虽然是辽西郡守,但他主要精力用在施行均田策,而这项策令本就是非比寻常,每一个步骤都是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辽西诸多官员也都是被安排跟随着白玉楼一同推行均田策。
    所以辽西的许多事务,却需要霍勉之来操持。
    霍勉之在不知不觉中,其实已经成为了龙锐军的后勤大管家,钱粮税赋等一大摊子事情,他一个人当然不可能操持的过来。
    好在军备司就是负责龙锐军的钱粮后勤,所以宇文怀谦和费辛二人自然就成了霍勉之的得力助手。
    霍勉之的才干自不必说,宇文怀谦也是处理内政的一流人才,再加上费辛从旁协助,三人通力合作,却也是让龙锐军的后勤无忧。
    也正因三人配合默契,相处融洽,却也是私交不错。
    费辛见到客厅内只有霍勉之,倒也不拘束,开门见山询问。
    “不知道。”霍勉之摇摇头,轻声道:“大将军刚刚回来,这些锡勒人应该是一同跟随回来。”
    费心奇道:“带一群锡勒人回来?那是要做什么?”
    “稍安勿躁。”宇文怀谦含笑道:“费大人,大将军将我们传过来,应该就与这些锡勒人有关,等大将军到了,咱们就知道所为何故了。”
    话声刚落,就听秦逍声音响起:“费大人还是沉不住气,哈哈哈……!”笑声中,秦逍已经从门外进来,却是一身便服,看上去神清气爽。
    三人立刻起身行礼,这时候倒也猜到,大将军回到将军府后,应该是先行沐浴更衣。
    “都坐下说话。”秦逍示意几人坐下,让人赶紧上茶来,才笑眯眯问道:“外面那些锡勒人你们都看到了?”
    三人都是点头。
    “那我今天就卖个关子,你们猜猜,他们都是什么人?”
    三人面面相觑。
    霍勉之却是抚着胡须,想了一下,终是道:“大将军,他们……总不会是口难匠吧?”
    “口难匠是什么?”费辛疑惑道。
    口难匠虽然是天下间最优秀的铁匠,草原诸部皆知,但在大唐知道的人却并不是太多。
    除非是锻造行业的人对口难匠有所了解,大部分人甚至都不曾听说过。
    费辛之前一直在京都为官,而且是大理寺的人,负责刑名之事,来到东北之后,跟着宇文怀谦在军备司办事,对口难匠之名还真是不曾听说过。
    倒是宇文怀谦显然是知之甚多,听得霍勉之说到“口难匠”,有些惊讶道:“霍大人,你说的口难匠,莫非是贺骨部的匠人?我听闻口难匠是草原上技艺最精湛的锻造匠,闻名天下的贺骨刀,便是口难匠打造出来。”
    “正是。”霍勉之点头道:“我听说口难匠是世袭的手艺,锻造技艺从不外传。”看向秦逍,小心翼翼问道:“大将军,下官猜错了吧?”
    秦逍叹道:“霍大人果然是慧眼如炬。你说的不错,我借来五十名口难匠,一年为限,到了时间,就要将他们送还回去!”
    “真的是口难匠?”霍勉之骇然道:“这……这怎么可能?五十……五十名口难匠,这……!”一脸不敢置信,便是宇文怀谦也是大感惊讶,反倒是费辛对口难匠了解的不深,却没有二人那种极其震惊的反应。
    第1667章 关内风云
    秦逍笑道:“霍大人,之前商议要在蓬莱群岛中的兄弟岛上锻造甲胄兵器,不知你是否做了准备?”
    “回禀大将军,下官和军备司的诸位同僚一直都在筹备此事。”霍勉之立刻道:“我们专门划出了一笔款项用于此事,而且也筹集了不少锻造的工具。此外下官也已经征募了一批匠人,不过此前一直困扰的问题还是匠人。征募的匠人,让他们锻造一些刀枪兵器倒也是问题不大,但如何打造精甲,却几乎没有人做到。”
    宇文怀谦也是颔首道:“大将军之前对我们有过嘱咐,要打造出一支火甲龙骑,骑兵的精甲十分重要,所以下官和霍大人也是废了一些心思。霍大人费尽心思找到了一副光明甲,想让那些匠人打造一副出来,但无一人能够打造。”
    “光明甲?”秦逍只觉得这铠甲名字很熟。
    很快他就想起来,当初在龟城的时候,与都尉府的人闲谈之时,提及到大唐的铠甲,在诸多铠甲之中,被人赞为大唐第一甲的便是光明甲。
    他也清楚记得,光明甲是骑兵战甲,制作十分复杂,成本也是极高,所以真正装备上光明甲的骑兵实在是少之又少。
    “武宗皇帝东征的时候,身边有一支皇家近卫骑兵团,大概有五百人左右,这些骑兵装备的都是光明甲。”霍勉之立刻解释道:“光明甲的制作材料非比寻常,不但需要最好的铁矿,而且还需要上好的牛皮,再加上工序复杂,一副战甲的造价成本几乎要千两银子,这样昂贵的造价,根本无法大规模装备。”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骑兵如果装备光明重甲,配上他们的骑马战斗力,即使人数不多,那也将是一支极其恐怖的力量。”
    宇文怀谦颔首道:“一开始我们想过给火甲龙骑配上普通的战甲便好,不过又想到大将军对火甲龙骑异常看重,而且编制并不多,所以想着可以给他们配上光明战甲,这样可以极大的提升火甲龙骑的防御力和战斗力。”
    “你们想的对。”秦逍兴奋道:“上次我和宇文郡尉详细谈过。他从军中已经严格挑选出了三百多名骑兵编入了火甲龙骑,此外那六百名龙鳞禁军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骑兵,所以他们也都有资格编入火甲龙骑中,这样算下来,火甲龙骑目前的正式编制应该在千骑左右。我的意思,如果可能的话,这千名火甲龙骑都配上光明甲。”
    霍勉之道:“如果是从前,大将军要我们打造千副光明甲,我们是打死也无法达成。”
    “一副战甲需要近千两银子,一千副就需要百万两银子之巨。”费辛也是忍不住道:“这还不包括后来战甲的保养,所以如果没有百万两银子,根本不可能打造出千副战甲!”
    秦逍一怔,这时候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虽然因为均田策和贸易场双管齐下,辽西的钱粮开始充足起来,但一切只是刚开始,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无论是建设水军还是维持龙锐军的开销等等,都需要投入大笔的钱粮。
    辽西不过一郡之地,虽然营平也已经拿下,但也只是刚开始消化,短时间内不可能从营平征收太多的钱粮,所以目前仓库里还算充实,但是如果步子迈得太大,很容易就会将仓库消耗一空。
    “大将军也不必太过忧心。”霍勉之见秦逍眉宇间略有失望之色,含笑道:“朝廷要打造一副光明甲需要千两银子,但我们却不必。天斋送了兄弟岛的铁矿给我们,这就让我们省去了一大笔开销,再加上我们现在与漠东诸部的关系不差,打造战甲所需的上等牛皮可以从漠东诸部贸易得来。牛皮在草原上不值多少银子,我们可以用丝绸交易,这样一来,打造战甲所需材料的成本就会大大降低。”
    秦逍闻言,问道:“如果这样计算的话,一副光明甲大概需要多少银子的成本?”
    “我们核算过,不超过三百两。”宇文怀谦立刻道:“而且因为材料都是上等好货,所以打造出来的光明甲绝不输给当年武宗皇帝身边的皇家近卫骑兵。”顿了顿,才道:“只是霍大人和下官等一直愁烦的是锻造匠。有最好的材料,却没有技艺精湛的锻造匠,一切都只能是空想。”但声音马上轻松起来,笑道:“但大将军这次却带回来几十名口难匠,那简直是及时雨了。”
    霍勉之也是笑道:“口难匠一到,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费辛忙道:“等一下。大将军,下官不是怀疑口难匠的锻造技艺,只是他们可曾见过光明甲?光明甲的工序复杂,要打造出来可不容易。我们之前找了一批匠人,将霍大人好不容易找到的那副光明甲放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摸索了两天,清楚光明甲的每一个细节,但他们依然是束手无策,都说即使照着原甲模仿也是无法打造出来。”
    “那只能说是他们的技艺还不到家。”秦逍叹道:“他们都没有接触过战甲,陡然让他们打造最复杂的光明甲,他们肯定是做不到。”
    费辛道:“这也正是下官担心的。口难匠虽说在草原上名声响亮,但他们也没有接触过光明甲,是否能打造出来,下官还是有所疑虑。”
    宇文怀谦和霍勉之对视一眼,都是不自禁点头,觉得费辛所言不无道理。
    毕竟光明甲从来都不是民间的匠人打造出来,而是隶属于朝廷的锻造处所打造,那里的锻造匠都是大唐技艺最精湛的匠人,而且长期接触甲胄之类,对打造战甲十分熟悉。
    “霍大人,光明甲现在何处?”
    霍勉之道:“广宁城有两副光明甲。当年追随武宗皇帝的皇家近卫骑兵中,有一部分人后来留在了东北,成为了辽东军中的将官。其中有两名在广宁城逝去,他们的后人也就定居在了广宁,先人的战甲被保存了下来。下官找到了两家,说破了嘴皮子,才将那两副战甲借了出来,不过已经还回去了。”
    “原来如此。”秦逍想了一下,才道:“霍大人,劳烦你再辛苦一趟,就以我的名义去将那两副战甲再借来一用。告诉他们,我们不会损毁战甲分毫,回头会送还过去。”
    霍勉之也不废话,起身拱手称是,径自去借战甲。
    等霍勉之离开之后,秦逍才向宇文怀谦问道:“宇文大人,听说徐州那边派来了使者,可知使者现在何处?”
    “使者?”宇文怀谦一怔,一脸疑惑,秦逍看向费辛,见费辛也是一脸茫然,心中立时明白,看来这两人都不知道徐州遣使过来。
    毫无疑问,公主派使前来,自然是颇为隐秘,不出意外的话,接待使者的应该是辽西郡守白玉楼,毕竟白玉楼在名义上是辽西地位最高的官员,使者见不到自己,肯定是去找辽西郡守。
    连宇文怀谦这几人都不知道徐州派来使者,只能说明白玉楼并没有将此事对外透露。
    他叫来一名属下,吩咐道:“你去告诉郡守大人一声,就说我已经回了广宁,正在将军府。”
    如果使者是白玉楼在安排,那么白玉楼得知自己回来的消息,自然会带着使者前来。
    郡守府与将军府离得不远,只隔了一条街,白玉楼到时很快就赶了过来。
    正如秦逍所料,白玉楼带来一名年过五旬的长者,一身便装,行过礼后,白玉楼还没有介绍,秦逍倒是很直接看着那长者问道:“阁下是公主派来的使者?”
    宇文怀谦和费辛都是一怔,但却都是不动声色。
    秦逍用人不疑,这宇文怀谦和费辛都是他从京都带来的人,算是嫡系,虽然公主派来使者十分隐秘,但他却并不避开两人。
    白玉楼闻言,知道秦逍心意,向秦逍道:“大将军,卢长史抵达辽西已有七八天,是我安排他在郡守府等候,没有对外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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