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花,你会更喜欢有结果的乔木吗?」
    「但我只是一棵木讷的树。」
    她很轻地弯了一下唇,将明信片放在桌上,心想,的确那么木讷。
    看不到她撒谎说扔掉护腕时的小动作。
    看不清她不合时宜的心软,仍旧像个追人要糖的恋爱初习者,将笔记本递给她,祈求得到回应。
    读完她的留言,游纾俞会想些什么呢?
    会就此听话,放弃她吗。
    冉寻想起女人刚才轻颤的眼睫,眸底一圈早已染上薄红,却还不自知,借平淡关心的几句话,含蓄说尽最近想念。
    游纾俞总是很执拗。
    当初有多坚决将她推开,如今就多磨人地试图挽回。
    总不是太听话的。
    而冉寻不知道,自己还能多少次强撑起拒绝的姿态,写下几次忘记我。
    因为她自己花了六年之久,依旧不能释怀。
    也因为木讷的树就伫立在那里,她一回头,始终看见游纾俞在等待。
    演出结束后,冉寻接受了一场专场采访。
    被在场的圈内人士问及,音乐会上的肖邦二号夜曲,演奏技巧和情感的处理方式都分外独特,令人惊艳,原因是什么。
    冉寻面向镜头,颔首致谢有人提出了这么专业的问题。
    然后平静回复:这首曲子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几乎每次演奏,都带着不一样的情绪。
    至于今天的这一版。她垂头笑笑,混了假话。
    因为听众们的热情,我想呈现给大家的并不是舒缓,而是凿冰破水后的淋漓。
    冉寻不能说,不能说只单纯偶见游纾俞一眼,原本乏木的情绪便像有了灵魂与寄托,曲中沉积的回忆如藤蔓般疯长蔓延。
    想起女人过往听她弹琴时令人着迷的专注神态。
    想起某一晚,她大胆地将软如丝绸的肌肤捂化,叫她们之间专属的昵称,游纾俞仰头主动吻她的那次。
    只不过听了她哄骗的一辈子都给纾纾弹琴,女人脸颊连带着脖颈就染上红晕,羞赧地笑。
    那晚,她任由冉寻予取予求,连更过分的事都接受。
    潮汐初平,勾起她的小指,嗓音还陷在情潮里,却认真答复:我记住了。
    我会永远做你的听众。
    只是后来再也做不得数了。
    冉寻没有遵守诺言,她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远隔千山万水,有了诸多忠实乐迷。
    独独少了最初那一个与她亲昵无间,交换亲吻与心跳的听众。
    采访结束后,冉寻搭梁荔的便车回家。
    路上被十字路口的红灯阻拦,梁荔偏头瞥她一眼,不经意问:你采访里说的不是真话吧,小冉。
    冉寻目光始终落在窗外,笑答:
    是。采访的问题怪怪的,弹琴是靠状态,哪里有什么特别原因,索性直接感谢一下听众们了。
    你托我送回家那位教授,路上一直都在叫你的名字。梁荔看着她。
    昨天奶奶来指导你,说你弹肖邦夜曲没有情感,今天倒是有了,而且很足。
    荔荔,你是不是在兼职私家侦探呀。冉寻这才与她对视,摆出委屈姿态,这么多证据,是要刑讯逼供我吗?
    梁荔被她弄得头疼,可也大概敲定了冉寻和那位女教授之间的关系。
    绿灯亮了,她没有多劝,只是提醒你一句,现在的你,变得不太像你了。
    如果你觉得这是结束这段关系的最好方法,但又始终痛苦,要不要重新审视一下,有没有其他出口?
    不用。冉寻摇头,温声答。
    你不是也觉得,我和那位教授永远都不能走到一起吗?现在我信了。
    回头草吃一次就够了,这已经是于她而言的最佳出口。
    但对于游纾俞来说或许未必,所以冉寻给了她一剂药。
    忘掉她。
    良药苦口,她希望游纾俞能乖乖听话,至少顺着她一次就好。
    -
    之后的一周,冉寻和蒋菡菡联系过。
    得知她的导师依旧同往常一样,没有生病,也没有请假,于是宽心许多。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过问,再多,就显得刻意,像仍旧给游纾俞留着后路。
    冉寻举办了第二场线上募捐音乐会。
    这次是视奏,由弹幕点一些她从未接触过的曲谱,由她边读谱,边即兴盲弹演奏。
    难度很高,但全然难不住冉寻,她甚至还有空在间隙炫技,制造节目效果,因此得到了比从前还要多的募捐金。
    那位没名字的用户依旧高居榜首。
    她来时似乎迟了一些,九点之后才到,只听了半场。
    从始至终没有点曲,却在冉寻每次演奏完,与弹幕打趣时,迅速刷一串礼物。
    线上音乐会结束后,冉寻记住了这位用户。
    点进主页,依旧没有更新,还停留在那一条转发她巡回宣传的消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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