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是十来年了。
    “也就是说,独眼猎户一个人住在山上?”
    胡奶奶点头,“是啊,一个人住了好多年。”
    “胡奶奶,那您知道独眼猎户,他父母的消息吗?”
    这胡奶奶哪里知道?
    她笑了笑,“不晓得咧,我今年五十五岁,我当年嫁过来的时候,独眼的父母似乎说已经没了?”
    她是从别的大队外嫁过来的,哪里知道大队的事情。
    在说,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见沈美云蹙眉,胡奶奶倒是想起来了一件陈年往事出来。
    她说,“独眼好像有个后妈,当年大雪把他们一家人埋进去的时候,有人说,是独眼的后妈遭报应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精神一震,要知道她外婆,可就是带着她妈妈改嫁的。
    这样一说,倒是对得上了。
    外公后面又续了一房媳妇。
    那媳妇可不就是后妈了?
    “还有吗?那您知道独眼父亲,是为什么娶后面的媳妇吗?还有独眼的亲生母亲是去哪里了?”
    这胡奶奶哪里知道?
    那都要在往前推,四十年了?
    记不得了,那哪里记得,她那个时候都不是前进大队的人。
    不过,怕沈美云失望,胡奶奶给她出了一个主意。
    “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去问下四大爷他们,他们算是我们村子最年长的老人,今年都八十了。”
    “不过我看玄,我听说独眼他们家是从外面搬过来的,不是原先的陈姓。”
    前进大队最大的姓是陈,但是一部分陈家人是前进大队本来的人呢。
    还有一部分则是从外面搬过来的,听说前进大队姓陈的多,所以特意落户在前进大队。
    毕竟,都是一个姓,五百年前说不准是一家。
    这话说的,沈美云有些发愁,她觉得线索断了,好像又没断。
    她放了一个大招。
    “那您知道,独眼猎户叫陈荷塘吗?”
    胡奶奶想了下,“是吧?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地方,其实大名叫什么,大家都不在意,大家喊的都是绰号。”
    一年复一年下去,这也就导致了,大家都对对方的绰号熟悉,提起大名,反而没人知道了。
    沈美云叹了口气,“我怀疑陈荷塘,就是叫石头,但是我不确定。”
    她现在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这话,让胡奶奶笑了,给她指点迷津,“那你直接去问,不就好了?”
    “其实,你问他比问大队的其他人靠谱一些,他们还没我知道的多。”
    若是沈知青打听的是别人,他们可是能把对方的祖宗三代都细数一遍。
    但是,问独眼的话,他们还真是不知道。
    独眼是个猎户,平日单独住在山上,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下山来了。
    再加上独眼生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导致大队里面不少社员其实都不敢接近他。
    久而久之,这也就导致了,他们村子的人其实对独眼是陌生的。
    沈美云基本上打听的差不多了,她琢磨了一番,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去山上问下独眼本人。
    毕竟,别人不如本人的好。
    只是,沈美云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两天后,候东来他们从市医院回来了,脚踝的地方被砸断了,在医院打了石膏后。
    便再次住到了知青点。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说,候东来还是断在脚踝骨,这更是要好好照料的。
    那大夫说了,能不能好的彻底,全看回去后养的怎么样。
    这断骨头了,可不就得补身体?
    尤其是喝骨头汤。
    这东西不好买。
    供销社的肉紧俏的很,每次出来了,很快都被抢没了。更何况,乔丽华手里也没肉票。
    思来想去,乔丽华找到了沈美云。
    “沈知青,我想去山上找下猎户,问他那有没有肉骨头这些,你要不要去?”
    “给你家绵绵也买点补一补?”怕沈美云嫌她说话不实诚,乔丽华也就直说了。
    “其实我一个人害怕他。”
    每次见到独眼,她都觉得对方好凶啊,都恨不得绕道,更别说和对方接触了。
    所以,以前候东来每次去和独眼猎户换东西的时候,她都没去。
    都是让候东来自己去的。
    这不是,如今候东来出了事,乔丽华这是没了法子,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见沈美云没问说话,乔丽华想了想便说,“沈知青,你若是不方便,我在去问问别人。”
    沈美云笑了笑,“不会,我刚好找她也有事,和你一起吧。”
    这下,乔丽华很是惊喜。
    “谢谢你啊,沈知青。”
    得到了回复后,乔丽华立马准备了起来。独眼猎户住在大山里面,山里面比山脚下还冷。
    所以,她拿出了自己最厚的棉衣。
    沈美云也不例外,她是上山去的,带绵绵不方便,便把绵绵托付给了胡奶奶家。
    随着,乔丽华一起上了山。
    *
    山上木屋。
    陈荷塘照例回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把房前屋后的积雪,全部都清理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周围的树上,还落的有白雪,光从这个屋子来看,很难看出是曾经下过雪的。
    实在是,他的那一个屋子,太过干净了一些。
    待清理结束后,他照理坐在门口的屋檐下发呆,他似乎一个人这样坐了好久。
    又好像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这般过来的。
    他这辈子,年轻的时候母亲带着妹妹离开,年纪大了,好不容易说了一房媳妇。
    但是成家没两年,媳妇被积雪压没了,一起压没的还有他那个没良心的父亲和后妈。
    说实话,对于后妈和父亲的死,陈荷塘是无动于衷的。
    他这么多年一直后悔的是,当初去山里面下猎的时候,没能把媳妇和孩子带上
    很多时候,他都在回忆,回忆当年如果自己把媳妇带上,媳妇是不是就不用早早的离开了。
    当年,他拦着不让儿子去参军,那么儿子是不是也能在他身边了。
    或者说,更早一些,在他十二岁那年,应该不顾一切的跟着母亲和小妹离开的。
    而不是留在这里。
    太多年过去了,原本该忘记的记忆,却再次清晰起来。
    他很清楚,三十三年的那一天早上,母亲带着年仅五岁的妹妹,就是从家门口离开的。
    离开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雪,他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但是却没能追上。
    不是他追不上,也不是他妈跑的太快。
    而是,他后面有太多人拽着他,不让他去追。
    他母亲领着妹妹离开这个家后,他在老屋这边守了十二年。可惜,没能等到他母亲和妹妹回来。
    又到了要说媳妇的关头,他便同意父亲去了山下居住。
    只是,那一去,他失去了父亲和妻子,以及那个面甜心苦的后妈。
    唯独,只留了一个三岁的孩子。
    很多时候,陈荷塘在想是不是,他当年失信于妹妹,所以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
    当年他明明答应了,痛哭的妹妹,会在家里等着她回家。
    可是,他只等了十二年,便去了山下,四年后他再次回到山上。
    却是物是人非,这么些年他独自养大了孩子。
    但是孩子却失去了音信,别人都说他孩子死了,没了。
    陈荷塘不相信,他就这么一直在这里等着,等着的他的孩子,等着他的妹妹。
    只是,陈荷塘不知道的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的孩子,他的妹妹。
    他似乎都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坐在老屋的门口,望着远处发呆,然后日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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