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沈大人在营丘城……哦不,营丘堰,果真是查到了什么?”
    第六十九章
    “也就是?说,沈大人在营丘城……哦不,营丘堰,果真是?查到了?什么??”
    陈澍站在案前,还不曾坐下,因此就这样微微俯视地看着刘茂那标准到让人生厌的笑?容,扯了?扯眉头,道:
    “我不明白都护大人意指什么。”
    “我不是傻子。”刘茂轻声道,那话里虽带着不善,语气却还是?温和地能滴出水来,转头去?整理案上书卷,慢吞吞道,“点苍关数百年不曾遭遇洪水,这点,我比沈右监还清楚。她此去?,去的不是储粮多的孟城,不是?距离近的弦城,也不是?北上回?京的那些都城,偏偏选了?营丘城这样一个穷乡僻壤。偏偏营丘城附近还有一个营丘堰!偏偏——
    “沈大人出城,既不事先同官衙打招呼,也不提前准备好?马匹行装,仔细一想,但凡不是?蠢货,都能瞧出其中蹊跷!”
    话音一落,刘茂手中的案卷适时地一落,掉回?桌上,似是?扑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轻灰,发出一声沉闷轻柔的响,重重击在陈澍的耳旁。
    不愧也是?京中出来的世家子弟,常年身居高位,哪怕是?众人口中的“纨绔”,这慢条斯理,却又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威严的样子,也足以唬住大部分的平头百姓了?。怎奈陈澍毕竟是?陈澍,自?是?不为所动,不仅不曾变色,还凑上前去?,歪着脑袋去?瞧刘茂的神情,道:
    “——你怎么?不看着我说话了??”
    为使被问询的人心生忐忑,不论是?挪开视线,还是?说话轻声细语,再重重搁下物件,从而惊住面前人,都是?身居高位之?人常用的小伎俩,小手段。个中缘由,恐怕刘茂自?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可陈澍一眼便?看了?出来,加上她最近的“好?学”,又这么?径直问出了?口。
    问得刘茂是?哑口无?言,同她目光相对,也是?视线闪烁。方才那装出的威严,此刻已丢了?一半了?。
    “……自?沈右监走后,这垒成山的政务,都要过我一人之?手。”刘茂道,笑?了?几声,“此刻也是?忙里抽闲,才抽出时间来问上几句。毕竟点苍关巨洪,事关这一城人的性命,非同小可,我身为都护,不得不问啊。”
    “也是?!”陈澍道,想起前几日的情形,诚恳道,“洪水来时你把事情都推出去?了?,事后若还不挂心的话,那天?子若是?问责,你应当是?头一个丢脑袋的吧?”
    此话一出,刘茂嘴角扯了?扯,好?一阵说不出话来。不仅他说不出话,这房内重归死寂,连在官衙门口执勤的那几个兵卒,也被零星几个飘出的词吓得丢了?魂,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再不敢偷听。
    但陈澍这话,不仅诚恳,还说得很是?友善,一副为刘茂考虑的样子。她又才从众人簇拥中走出,这点苍关数以万计的人中,若是?有?一人,刘茂不能随意?处置,那便?是?如今在关内名声大噪,为人称颂的陈澍了?。
    好?在这刘茂本?人也素来是?两面三刀的,只深吸了?一口气,不仅没有?发怒,还摇摇头,挤出一个笑?来,道:“是?了?,所以才这样关心陈姑娘与沈右监此行。”
    这回?,陈澍点点头,倒是?信了?,宽容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真的能纯心向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营丘城的县令,得了?沈大人的信,又亲见?了?沈大人本?人,哪里有?不依的?我们?此行,旁的我不知,也不敢过问沈大人的要紧事,只知道过去?一日,很快便?讨到粮了?,说是?先等那边把仓里粮再清点一遍,就尽力送些余粮过来,都护也不必心焦。”一番话说得慰藉,看似毫无?戒心,只是?矢口不提那营丘城中发生的诸事。
    见?她如此作答,那刘茂又何尝不知,心下必定也清楚,今日是?一句话也套不出来了?,再问也是?徒劳。无?奈,仍旧堆着又说了?些场面话,很是?客气地将陈澍送了?出去?。
    陈澍呢,既出了?这衙门,鼻尖似乎还若有?若无?地萦绕着肉香味,回?头再看那如今被刘茂占据了?的书房。往日总觉得这点苍关的官衙不比他处,显得安静祥和,此刻一看,虽然比起沈洁走前添了?不少?物品,砖瓦也被清洗过一遍,不过才日落,那房内的烛光已然能透出窗棂,又在傍晚昏黄的余晖上落着一层明光了?,面貌不同的士兵进进出出,却因而显得越发萧瑟。
    她回?头望了?一会,脚上又不停地往外走去?,那些士兵见?到了?,毕竟对她抱着敬意?,自?会让行,她就这么?往前出了?衙门,然后直直撞上一个宽厚的胸膛,“哎哟”地叫了?一声。
    “走路不看道,就这一会都撞上了?人,也不知道你家里长辈怎么?放心你出门闯荡的。”那人哼了?一声。
    被这么?一撞,撞得额间隐隐作痛,陈澍揉了?揉眉角,肚子里空荡荡的,本?就情绪不定,又被这么?一说,张口便?驳回?去?:“那不也是?你站在衙门中央挡道才——你不是?牵马去?马厩了?么?,怎么?……”她眨眨眼,看着面前的锦缎,也终于意?识到了?了?不对,这人比严骥可讲究不少?,光是?衣袍便?是?里里外外好?几层,抬头一看,二人距离这样近,哪怕是?灾后,他面上也打理得白白净净,瞧不见?一丝秽物,不是?李畴,又是?谁?
    只是?因这半句来不及说完的话,李畴那秀眉倏地皱起,脸色又变得煞是?难看了?。
    “你对着我同谁说话呢?”他臭着脸问,更是?一步也不肯让开了?,二人就这么?横在路中央,招来不少?异样的目光。
    陈澍讪笑?一声,挠挠头,虽然自?知理亏,但也是?坦然无?比:“那我也是?不知晓你竟也留在这关里……你不是?同何兄顺路么?,怎么?不一起……呃,当我没说。”
    李畴那嘴抿得,几乎长到能把脸划成两瓣了?,隔着脸颊,也能清晰听见?他咬紧后牙槽的声响。陈澍还没怎么?呢,一旁几个偷听的行人,已被她那话吓了?一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各自?散去?了?,只有?李畴身后一个灰头土脸的人,看着也是?着碧阳谷的袍子,一面看李畴的眼色,一面道:
    “……这位大侠,你会不会说话呀!”
    “她就是?太会说话了?!”李畴咬牙切齿,接话道。
    陈澍如今可也能读懂这话中的意?味了?,只是?仍不觉得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应了?,答道:“你眼光不错,我也觉得我如今越来越会说话了?!”
    于是?不仅是?李畴,那跟在李畴身后的弟子也被她这句话堵得一噎,好?半晌接不上话来。
    还是?陈澍又探头看看这衙门门口来往的人流,又看看脸色仍旧黑着的李畴,自?作主张地伸手把他往街边一拽。
    “所以,你究竟是?为什么?站在这衙门门口,”她说,“且也迟迟没回?门派的?”
    “碧阳谷不比寒松坞,寒松坞就他何誉一人,只活他一张嘴就行。这几日,我碧阳谷可是?好?几个师弟师妹俱被洪水冲散了?,找了?两日才把人找齐。”李畴终于稍微止住了?愠怒,干巴巴地道,“至于为什么?在这衙门口,你自?己瞧不出来么??”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默然对视了?一会,陈澍仍是?不解,又后退半步,去?打量李畴身后那个小师弟。只是?这当口,那小师弟神色躲闪地避了?开,她确是?什么?也没有?瞧出来,再抬头,只见?李畴那脸越发板着,活似陈澍欠了?他几辈子的银钱一样,她也变得不确信了?,方才随口编的猜测又卡在了?喉头,接着被生生地吞下肚去?。
    如此,陈澍硬是?绞尽脑汁,想了?好?一阵,才恍然,指着身后那衙门道:“难不成你也是?来找那李都——”
    “——不是?!”
    陈澍讪笑?两声。
    “我就知道不是?!”她硬着头皮道,“那就是?……那就定是?来寻我切磋的,我记得我们?二人还有?一个约定……”
    这回?,说着说着,不消李畴反驳,她的声音自?觉地也变轻了?。末了?,还轻轻地清了?两声嗓子。
    “……好?吧,这个也不是?。你自?己不能说么?,卖什么?关子呢!”
    “……我确实是?来寻你的。”李畴喷了?喷鼻息,说,此刻,他那面容反倒镇定了?许多,说了?一半,回?头一看身边来往的行人,竟也主动拉着陈澍往没那么?拥挤,也更隐蔽的巷子里去?,一面走,一面道,“是?听城中人说你回?了?城,四下询问,知道你来衙门了?,又特意?找来的。”
    陈澍不知他意?思,被这话一唬,先是?由他这么?扯着,后来到了?小巷里面,本?就昏暗的光线更是?被洪水冲刷过的破墙挡住了?大半,连街上行人交谈声、行走声都仿佛被隔断在了?光线里,却还不曾听见?李畴说明来意?,急性子便?又上来了?,轻巧甩开李畴拉着她胳膊的手,道:“有?什么?事,绕这么?大弯子做甚!你大可直接说……我又不会吃人!”
    “沈右监为何不曾回?这点苍关?”李畴不答反问。
    “她办完事,自?然是?回?京去?见?那老皇帝了?!”陈澍道,“你究竟有?什么?事,要这样藏着掖着——”
    “——是?我信你,因此才同你说。”
    李畴不顾陈澍还在继续说,竟伸出单手,迳自?贴上了?陈澍的嘴唇,将她打断,方出言,自?顾自?地道,“前几日寻找我派弟子时,我这师弟似乎不小心撞破了?什么?人。那人形迹可疑,且是?在……”
    陈澍被他贴着嘴,只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张了?张嘴,似乎要答话,便?听见?李畴又压低声音,重申了?一遍。
    “此事或事关点苍关洪水,甚至论剑大比,我只敢信你,你明白么??”
    “——什么?‘只信你’?好?呀,你们?这什么?小秘密,怎么?不同我知会一声?”
    一只手重重地拍上李畴的肩,拍得那李畴分心,抽回?手,侧头去?看,也是?趁此时,那身影从头顶跃下,钻进这几人所呆的巷角里——
    第七十章
    来人这轻功,一起一落,落地时又轻巧无声,其动作那样熟悉,陈澍不消看那张脸也能认出来——
    这位,确实是方才陈澍认错的本尊,严骥。
    严骥其人,本性散漫跳脱,这一拍,于严骥而言,不过是寻常捉弄一回?人,可?那李畴就不是了。被这么一吓,他面上刚平静下来的神情又黑了下去,额头青筋跳动,几乎要又破口骂出声来。
    偏偏严骥是丝毫不察,或是察觉了,却?仍佯作不知?,挂着一张明朗的笑脸又拍拍李畴那肩膀。这笑脸,同李畴那张臭脸一比,越发是显得李畴脾气大,下不来台,只?能把这骂不出的话生生吃了,又瞪陈澍一眼,口气生硬地应下:
    “不过是一句气话,哄小姑娘的,严公子不必在意——”
    “哄什么小姑娘?”严骥道,刻意地侧过头,夸张地打量了陈澍一圈,“你把这叫小姑娘?你是真没被?她揍过是不是?”
    李畴的嘴角又是一抽,不过这回?,他还没来得及驳话,陈澍便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插话来,道:“我?可?从?来不乱揍人,别把我?说得跟个恶霸似的!”说着,就要?伸手去抓严骥。
    严骥又是一个弯腰,灵巧地躲过陈澍的手,藉着逼仄小巷子里的墙,从?李畴的左边跃起,踩着那墙绕去了李畴的右手,大?喊一声:“还说不乱揍人!”
    一时间,二人又一通嘻笑打闹,没个正形,看得李畴那股气是再也没顺下来,连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师弟,也后退了半步,一副生怕被?这几人打闹牵连到的样子。
    街边终于燃起了零星的火光,不止官衙之中,关内各处也都飘着袅袅烟气,正是那施粥处的饭菜香味,就在不远处,道上领粥路过的行人也越发地多了起来。而陈澍、严骥这么一闹,凡是路过的,多少都要?转头来瞧上一眼。
    如此一来,竟比方才横在路中央更加引人注目了。
    于是李畴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出口制住二人,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道:“……行了,消停会吧!也并不真是什么密辛,不过是个猜测罢了,只?要?别漏风宣扬出去,我?说也就说了。”
    话音刚落,那打闹的两人便齐齐地停了下来,就这样旋即回?头,两双眼睛一并望响李畴。那动作之默契,倒好似方才不过是为了让李畴多闹心几分而故意闹出的纷争罢了。
    然而此话既出,收肯定是收不回?来了,李畴再怎么窝火,也只?能吃了个哑巴亏,不仅答应了要?和这二人通气,还受累,带着这二人回?了碧阳谷在点苍关临时找到的一处住处。
    原先容参赛门派居住的那一大?片院落,因为就在渡口附近,首当其冲,上游的浪头一到,就打在这一排排院落里。那朱墙再坚实,也被?冲烂了不少,加上此处水位又高,整个院落都被?洪水淹透了。木制铁制的家用,也尽数被?卷了个一干二净,此时,大?抵早已过这汪汪淯水,飘到下游的那些城镇村落去了。
    这新住处,则是间不曾被?洪水冲垮的小院子。是因为碧阳谷众人也在洪水中救了不少百姓,其中一户知?恩图报,把家里先让出来,供这些弟子暂且居住。
    院子虽小,不仅五脏俱全,对于此刻的李畴而言,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院落之中,有自家弟子把手,至少不会有隔墙之耳。
    三人甫一进门,瞧见院里那些碧阳谷弟子,大?多不复往日的气派,也不同于李畴那样整洁,面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灰尘,原先干净飘逸的衣袍,更是被?洪水打得湿透,再晒干,在素色绢绸上留下张牙舞爪的泥印,好不狼狈。他们就顶着这样乱糟糟的衣袍,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此时确实正是进餐的时间,这一进的小院中同样飘散的香气,不过是与院外朴素的粥香截然不同,这在屋檐间缭绕的烟气,夹杂了未全然烧尽的呛人碳味,还有一种不能分明言说的……糊味。
    毕竟是大?门派,不论是出自这先前积攒与前些时日救人的名望,还是出自一些不必要?的矜持,总之这整整一个院子中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情愿出门领粥。
    好在,这院中自己?生火做饭也是可?以的,也有被?李畴所救之人,送来一些虽然简陋,至少也足够应付的食材,好教他们不必出门与那些百姓一齐挤着领粥。只?是这些大?门大?派的弟子,又是被?特意挑出的门中翘楚,平素只?知?习武,全然不懂这些庖厨之事,做出的饭食,自然也是难以下咽。
    这边严骥进了院子,倒真把自己?当了主人一般,在李畴那几乎要?杀人的视线下拉着陈澍四处逛了逛。
    陈澍呢,原本还多少记得遵守一些礼节,但见这严骥如此放肆,李畴也一句重?话不放,于是也跟着严骥一样撒了欢,在这小院里,东看看,西摸摸,不一会,已经?逛到了那浓烟弥漫的小厨房,捂着口鼻探头进来,和被?排挤来做饭的小弟子面面相觑。
    外面的李畴急忙赶来,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想要?说上几句,就在他开口之前,只?听见严骥用手驱了驱浓烟,咳嗽了一声,道:“饭不是这样做的喔。”
    这一声,虽然说得简单轻快,但在那做饭的弟子,甚至是整个院落中的碧阳谷弟子耳中,怎么不是恍如天神下凡一般?
    不仅李畴闭紧了嘴,那灶上原本负责做饭的小弟子,也根本不顾他这位少谷主的脸色了,有些恳切地把目光投向严骥,颇有几分小心翼翼地出言。
    “这位少侠……您会做饭?”
    “略懂一点。”严骥道,他回?头一看,院中正在忙其他杂事,或洗衣,或整理杂物的人,纷纷都抬起了头,以一种既震惊又热切的目光看向他,连闭了嘴的李畴也不能免俗,又怎么不懂,于是咧嘴一笑,道,“行啊,我?来试试?”
    ——
    是夜,时隔几日,这碧阳谷的一众佼佼者,平日里呼风唤雨的人物们,终于,在熬过了连着几顿的不生不熟,吃了腹泻的餐食后,吃上了一顿香喷喷的饱饭。当然,其中那盆最为鲜亮可?口的鲜鱼羹,被?安置在了院里桌上的正中央,是李畴动了筷子,先尝了一口,又不禁赞了一口,那些弟子才敢松了气,一共数张嘴,一面吃,一面也不耽搁地连连夸赞严骥这厨艺,看那口气,是恨不得严骥当场抱着个被?褥就睡在这小院里,再也不走才好。
    一顿饭吃得餍足,李畴的气性也消去了大?半,面上又露出了些许难以捕捉的笑意。
    也许是看在这顿饭的面子上,也许是估量着严骥本人是从?下游而来,洪水来时,他可?不在城内,因此,等?到月上中天,李畴带着二人进了院子角落里的一间小书房,继续白日里的那番密谈时,他的戒心已去了大?半。
    二人之中,陈澍已经?“交了差”,满脑子想的只?剩怎么去发那个寻剑的悬赏,反倒是严骥,大?抵此人无所事事时,就最乐意去凑热闹,李畴一番话,就他听得最仔细。
    “这几日,因为我?急着去寻找那些师弟师妹,生怕那些走散的弟子被?水冲去了一些难以呼救的地方,不仅把整个点苍关搜了个边,关外一些原本就废弃、无人居住的地方,也去找过了。”李畴顿了顿,道,“其中一处,就是那些官差清理死?者,堆放遗体的地方,大?抵是沈右监临走之前指定的,正在城门边上不远处,我?去的时候,由于担心其中有我?碧阳谷的人,所以找得久了些,直到夕阳西下,那些官差都回?城了,我?还未翻完那些尸首,便一直和师弟忙到深夜。”
    “让我?猜猜,”严骥道,“你不会是碰见什么前来打劫,抢死?者遗物的流氓了吧?人毕竟有好有坏,大?难之后,无人监管,有人趁机为非作歹,其实也是常有的。”
    正是此时,分心了许久的陈澍才侧过头来,仿佛才听见了什么抓人心绪的话。她那黑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正准备开口同严骥费心解释的李畴,想了一会,插话道:“但是点苍关不同。不说关外本就有不少驻军,就说那洪水爆发时,刘茂并未下令命那些兵士进城救水,因此如今城中的守备军士应当是绰绰有余的……?”
    “正是。”李畴道,又压低了两分嗓音,沉声把话说了下去,“但是那日我?在那尸山尸海中找完,正是子夜了,满城的人都睡了,这乱葬之处,不仅一点没有人影,更没有看守的官差,而且我?在城外等?师弟回?来时,他却?说分明是有声音的,许是有人藏在那些尸首之后,不知?意欲何为——”
    “哦!”陈澍说,完完全全地来了兴致,道,“你们被?厉鬼吓到了?!”
    “我?没有!”李畴一愣,怒道。
    “真的么,我?还以为你说——”
    “不管我?有没有被?吓到!这无关紧要?!”李畴抢过话来,拉高了声量,厉声道,“重?要?的是,我?次日又去了一遭,不过这回?不是在那城外了,我?在城墙角寻了个隐秘地方,果然看见那发出声响的,不是什么‘厉鬼’,分明是背着兵刃,从?那兵营偷偷潜入乱坟之中的两个士兵——
    “若是寻人,为何不白日来,为何要?遮掩踪迹?这都护刘茂,恐怕所图不轨!”
    “原来如此。”严骥道,点了点头,“怪不得听闻陈姑娘去了官衙,你小子这么着急——”
    “——嗯?”陈澍眨眨眼睛,迷茫地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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