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和宁未末,就是天子的皮,扒下来不仅仅会让天子疼,还会难堪,因为这两个可都是天子的脸皮。
    云州城。
    林叶又一次坐在了这城中的最高处,不是城墙的墙垛上,而是城门楼的楼顶。
    坐在这,可以看出去很远很远,可看出去的再远,也不过是这天地的一个小角落罢了。
    这个案子到这为止,第一次,让林叶感觉到了麻烦。
    之前的破局,虽然他是经谢云溪提醒才做出了应对,可哪怕没有提醒,以他的脑力想到破局的办法也只是早早晚晚的事。
    对手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想到了他如何破局。
    林叶所走的每一步,都精准无比的落在了对手的计算中,分毫不差。
    所以对手下一步才会走的那么舒服,没有任何阻滞,甚至还有闲情在迈出去这一步的同时,回头轻蔑的看林叶一眼。
    此时此刻,那个看不见的对手,仿佛就站在林叶面前了。
    一字一句的告诉林叶说……你把我当对手,可我从始至终都没把你当对手。
    你一直都以为我是想扳倒你,但其实你不配,你只是我顺便要解决的一个小麻烦罢了。
    林叶看着天空,那对手仿佛就在他面前漂浮着,居高临下的漂浮着。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其实林叶的很多习惯都已经被人熟知。
    比如这登高。
    连守城的士兵们看到林叶登高,都知道那是咱家大将军又要思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所以当林叶坐在高处,那些在暗中盯着他的人就笑了。
    林叶坐的越高,就说明他越是为难,越是烦躁,越需要高处的寒意来让他冷静下来。
    距离城门口大概几十丈远,路边有个卖杂货的小贩。
    他抬起头看向城门楼高处,那个高到几乎看不清楚的位置,那个高到几乎看不清楚的人。
    他忍不住笑了笑,笑容短暂,但充满了轻蔑。
    他是景然的手下,负责在这盯着林叶的一举一动。
    以他的实力,当然不可能真的能做到盯着林叶的一举一动,可现在他看到的,正是他应该看到的。
    就在这时候,一身布衣的景然走到他摊位前:“有磨刀石吗?”
    这话,是暗语。
    小贩连忙回了一句:“可是没有,不过那种东西不是非得用,河边随便捡一块石头也能把刀磨了,客爷何必浪费这个钱。”
    景然嗯了一声后轻声说道:“你刚才走神了,甚至是在得意,连我到了你都没能提前察觉。”
    小贩立刻就有些慌,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害怕景然。
    “这次就算了,我不难为你。”
    景然道:“若再有一次,你自己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说完后景然就背着手走了,就像是一个闲逛的旅人,对这云州城还处处都有些好奇。
    小贩松了口气,心说好险好险。
    如他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如果林叶知道的话也会觉得有些可怕。
    王家的人,在林叶成为三北都护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会是将来的大敌。
    而在这之前,哪怕林叶已是怯莽军的大将军,王家也没把林叶放在大敌这个位置来看。
    王家给林叶提高了应对的级别,所以从那一刻起,林叶身边的眼线,多到令人难以置信。
    可能林叶走在大街上,从都护府走到武馆去见师父师娘,一路上遇到了一百个人,这一百个人中就有几个人是专门盯着他的。
    不是说云州城内现在有几千人几万人盯着林叶,而是云州城内林叶凡是要去的地方,都有人盯着。
    这些人,会把林叶一天做了些什么,细致到极致的记录下来。
    林叶今天走了多远的路,进了什么商铺,买了几斤点心,都要记录。
    如果能记录上林叶见了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那便是功劳。
    景然走在这大街上,像是不经意的抬头看了高处的林叶一眼。
    他在心里告诉林叶……我知道你不会低估你的对手,甚至会高估。
    但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你的高估,其实只是你的眼界还不够高,依然是在低估你的对手。
    面对王家这样的实力,从被王家盯上的那一天起……你就没有什么秘密了。
    想想看,景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王家这种对对手的重视,连他自己都害怕。
    而且,是一直都怕。
    第623章 人才
    又几天后,在据楼县的王风林没有等来什么消息,这让他有些意外。
    想着派人去云州城问消息,一来一回也是浪费了时间,不如自己亲自走一趟。
    他确实也是想自己亲眼看看,林叶现在会是一种什么状态。
    据楼县距离云州城其实算不得多远,他不必心急,走了四五日也就到了。
    如王家这样的势力,在云州这般重要的地方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正常不过。
    就在距离林叶的都护府不过三四里远的地方,就有个隐庄。
    隐庄,是王家的人对藏身处的称呼,这座隐庄是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商人的家宅。
    如这样可以藏身的地方,仅仅是在云州城内,王家布置了十二个。
    能撑起一个隐庄的人,当然也可算是王家的势力之内比较亲信的人了。
    这家的主人常年都在云州做生意,身份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也不是那种大生意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有人迎来送往。
    生意说不上有多好,当然也不差,在他这个圈子里,他的人缘自然也不坏。
    他是那种和生意上的伙伴可以做朋友的人,就算是心肠不好的,也不会轻易的去害这样的人。
    他和街坊四邻的关系也极好,谁家若是有些难处了,他必然会慷慨解囊,就算是一直都没有还他的钱,他也绝不会主动去催要。
    他叫关外山,这个人在王家那庞大的体系之内,说是亲信确实算,但对于王风林来说,关外山也一样是个微不足道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王风林到了云州,以关外山的级别,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王风林。
    所以,在看到王风林的那一刻,关外山显然有些激动。
    “正常生活就好。”
    王风林道:“不必刻意的为了招待我改善伙食,不必采买,不必又任何与往常不同的举动。”
    关外山连忙俯身:“少主的吩咐,属下都谨记于心。”
    王风林嗯了一声后问:“隐堂在什么地方?”
    隐堂在后院,是一个地窖。
    这地窖藏的很巧妙,当然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这样寻常的百姓家里搜查。
    隐堂虽然常年没有启用,不过打扫的倒是很干净,在地下,却没有什么潮湿感觉。
    “我饿了,帮我煮一碗面就好。”
    王风林看向关外山道:“你吩咐人在你铺子外边挂牌,不必过来伺候着了。”
    关外山又连忙应了一声,连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是少主啊,那是何等身份的人。
    所谓的挂牌,就是在铺子外边挂出来用于联络的东西,一旦其他人注意到这里挂牌了,就说明有要紧事,要来这里议事。
    挂牌的牌,也不是真正的什么牌子,而是一个小小的风铃。
    如果是突然挂出来一个风铃,当然也不会就这样被人注意到,甚至引来什么调查。
    可王家的人做事底细就在于,每一个他们的隐庄外边,常年都挂着风铃。
    一排,看起来很漂亮,风一吹声音也很好听。
    挂牌,是把其中一个风铃摘下来,而不是挂上去,连这话术都是反着来的,可见王家的人行事有多小心谨慎。
    多无聊的人,才会注意到人家那一排小风铃少了一个,多无聊的人,才会觉得少了一个小风铃是有大问题。
    到了夜里,景然就到了。
    隐堂里,王风林自己泡了一壶茶,听到动静也没理会,回到座位那边坐下来。
    景然一进门就俯身行礼:“少主,你怎么亲自来了。”
    王风林问:“你怎么几日都没有往据楼县送消息?”
    景然连忙解释道:“因为确实什么事都没有,那个林叶,这几日来一点儿异常都未见。”
    “他只是前几日又一次登高,应该是在思考如何破局,可自从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反应。”
    “没有见什么特殊的人,也没派人往歌陵方向去,更没有自己要去什么地方的意思。”
    王风林听完后点了点头。
    林叶没有反应,这就是最不好的反应。
    石锦堂在查案,查出来的事不可能不让林叶动容。
    他与宁未末是天子的两把刀,一把在内一把在外。
    这两个人虽没有太多交集,可他们彼此也都知道,只要对方稳自己也能稳。
    所以宁未末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还牵扯到林叶在内,林叶毫无反应毫无作为,这当然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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