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翩若道:“我是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大将军是正三品。”
    他挪了个方向,盘膝坐在那看着林方出。
    “你这君不畏的规矩,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到了这,你亲自伺候着?”
    不等林方出说话,须弥翩若继续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岂不是知道许多四品以上的官员,在你这都聊了些什么?”
    林方出这一瞬间,后背都被吓得出了一层冷汗。
    真的是瞬间就冒了出来,好像还有一阵风从脊椎骨里往外吹,吹着他的冷汗,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河里一样。
    “大人,草民不敢。”
    林方出立刻就俯身下去:“大人这话,可是能把草民吓死的。”
    “唔……”
    须弥翩若道:“那就是说,别的四品以上的官员来你这里喝茶,你是不亲自伺候的。”
    林方出:“是是是……”
    话没说完,须弥翩若笑道:“那你为什么要亲自伺候着我和大将军?”
    林方出的脸色,白了。
    须弥翩若道:“是你自己想要在这伺候着,还是有人让你伺候着?”
    林方出撩袍就跪倒在地:“大人,草民只是觉得大将军是第一次来君不畏,所以要招待周全。”
    须弥翩若:“那别的官员第一次来你这君不畏,你也是这么周全招待的?”
    林方出不敢说话了,他此时已经发现,自己说什么错什么。
    这个大理寺少卿就是在揪他的话,他说一句,须弥翩若就要死死的揪住一句。
    见他跪在那不说话,须弥翩若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向林叶道:“大将军,你第一次来就把人家君不畏的东家吓成这样,这多不好。”
    林叶点了点头:“确实不好。”
    他看向林方出道:“不要怕,你自己想留在这里伺候着,须弥大人看你不顺眼,那我邀请你留在这里,须弥大人总不会再说什么。”
    他看向旁边那几个茶师:“不给你们东家搬把椅子过来?”
    那几个少女也都懵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按照大将军的话去做。
    须弥翩若道:“大将军这话说的,好像是我有多会为难人,我是大理寺少卿,为难的都是做官的,可不为难百姓。”
    说到这,须弥翩若看向林方出:“你是真的想在这坐坐?”
    林方出吓得连忙起身:“不敢,草民不敢,草民这就出去。”
    说着话一摆手,示意这里的人全都退出去。
    须弥翩若不开心了。
    他问:“别的四品以上的官员来,也没有茶师来烹茶?都是自己动手的?”
    林方出立刻就又吩咐那几名茶师留下,好好为两位大人烹茶。
    须弥翩若笑道:“罢了,你又想留下,又不想让她们给我与大将军烹茶,那不如她们出去,你在这为我和大将军烹茶如何?”
    林方出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一声,转身吩咐人出去的时候,给了手下人一个眼色。
    那人心领神会,连忙找机会脱身,从后门出去,往崔家那边急匆匆的走。
    这人出了门一路疾走,结果走到半路的时候,被一个推着独轮车的人不小心撞倒在地。
    这一下撞的可狠了,他摔倒在地后发现腰痛无比,竟是难以站起来。
    就好像那个撞他的,是瞄着他腰子撞的一样。
    那推车的小贩应该是也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扶着他,说带他去医馆看看伤势怎么样。
    他要急着去崔家,骂了那小贩几句后,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馆,只想着走。
    那小贩却一脸愧疚,拉着他不放,非要带他去医馆不可。
    僵持许久,围观的百姓们都说,人家心诚,你就让人家带你去医馆看看算了,没事最好。
    遇事围观的人,不管是往前数一千年还是往后数一千年,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必然会有圣人。
    那下人无奈,只好说那你推我去个地方,然后再带我去医馆。
    小贩连忙应了一声,把那下人扶上了自己的车,一路小跑着推着走,倒是又快又稳。
    可是跑着跑着,那下人就发现路不对了,那家伙推着小车就进了一条窄巷。
    “我跑的快不快?稳不稳?”
    小贩到了巷子里停下车,一脸的骄傲得意。
    “我在云州做大生意,大半个云州的垃圾都归我管,推车这种事,没几个比得过我。”
    小贩嘿嘿笑了笑,然后一招手,两个人从后边出来,用麻袋将那君不畏的下人装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于家。
    于诵看着面前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家伙,眼睛里的怒意,几乎都要烧出来。
    高恭自诩为小爷林叶的第一跟班,此时此刻,像个智者一样站在那看着这个场面。
    就在昨夜里,林叶突然秘密造访于家。
    于诵在看到林叶的那一刻,恨不得立刻提刀上前。
    林叶说,咱们先把道理讲一讲,如果道理讲不清楚,再动手也行。
    于诵没听。
    于是林叶就把流程调转了一下,先动手,再讲道理。
    管用。
    林叶说,我才到云州来,和你们于家能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恨?
    就算你儿子于欢年对我出言不逊,我难道就有必要让人杀了他?
    打是肯定打了,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认的事。
    但是现在,你失去了一个儿子,而我被人说是幕后凶手,你觉得冤枉,我也觉得冤枉,所以我们可以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于诵觉得林叶是在胡说八道,愤怒和仇恨还在冲击着他的头脑,所以破口大骂,骂的格外难听。
    被冲昏了头脑的人,想要冷静下来也确实……
    直到林叶三个大嘴巴抽下去,他才冷静下来。
    林叶说,我会给你找个证据出来,我不想背锅,你不想白白失去一个儿子。
    所以这事,不管算是你帮我,还是我帮你,都得一起面对了。
    于诵说你能给我什么证据?
    这不就来了吗。
    高恭指了指君不畏的那个下人:“这家伙应该就是林方出的亲信,你不是挺信任林方出的吗,你自己问问他,林方出是谁的人。”
    于诵阴沉着脸上前,看着那下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不想回答,高恭一摆手,手下俩人上去就开始薅头发,这种逼供的招式,于诵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薅了没多久,那家伙就受不了了。
    “于老爷,我叫赵明。”
    “你是林方出的人?”
    “是……”
    “林方出让你去做什么?”
    “让我……”
    赵明这一停顿,高恭又一摆手,那俩汉子迈步过去就要接着薅。
    赵明连忙回答:“让我去见崔家大公子崔覆野。”
    于诵眼睛里出现了疑惑,他问:“为何让你去见崔覆野?”
    他伸手要过来一把刀:“你该知道,我刚刚失去了儿子,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若不说实话,我就将你开膛破肚。”
    赵明没扛得住这压力,于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他说崔覆野昨日派人来,让林方出请于诵到君不畏见面。
    他地位低下,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林方出和崔覆野来往甚密。
    这事,经不住推敲。
    很快于诵就明白了,也相信了昨夜里林叶说的话。
    崔覆野自己想做云州州抚,但他出身崔家这样的豪门,天子未必会用。
    哪怕就是于欢桐去做云州州抚,都比崔覆野去要让天子放心。
    除了于欢桐之外,更有可能的便是石锦堂。
    于是崔覆野设计,先把于欢桐牵扯进来,再利用于家的仇恨除掉石锦堂。
    如此一来,年纪差不多,级别差不多,能力也差不多够去做云州州抚的人,不多了。
    于诵深吸一口气,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于欢年是想帮他大哥,所以才去见林叶。
    谁又能想到,这竟是成了他被人杀害的引子。
    崔家的人不只是想除掉竞争的对手,还想毁了林叶。
    就算天子不直接把林叶处置掉,也会失去信任,更好借机卸掉林叶的兵权。
    于诵不算是多聪明的人,可毕竟一生为官,又能苯到哪儿去。
    想到这些,他的仇恨竟是冷静下来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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