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的想法会这么绝望?”范剑南皱眉道,“据我所知,他不是一个没有自信的人。几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总在他的掌控之中。我很难想象,第一理事会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人能够做到,对所有事情都有把握。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术者,自然也会有他的忧虑和他的想法。”破军缓缓地道。
    “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不把河图洛书交给乌南明他们?和这些东西相比,你们应该更看重易术理事会的利益吧?”冯瑗皱眉道。“到了最后易术理事会面临崩溃的地步,我相信你们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两件东西交出来,以保全易术理事会。”
    “这就是你们的想法吗?你们真的以为,整个易术理事会,就是这样一个只顾自身利益的团体。如果你们都是这样想的,那我必须告诉你们,真正的易术理事会,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不堪。我们,始终是一群代表着术者利益的人。”破军缓缓地道。
    “我明白,可是……”范剑南皱眉道。
    “你不明白。范剑南你其实一点都不明白我们。我承认我们有很多地方做的确实不是很好。易术理事会也经常会给人感觉专横跋扈,而内部也充满了丑恶的权力斗争,有着太多不透明的幕后交易。
    但是这一切并不是全部。我们在术者世界维护着脆弱的平衡,为此我们承担了很多不该承担的恶名。的确,对于河图洛书,第一理事确实有他自己的私心,他对长生之秘也有狂热的渴望。因为他不允许这个世界上出现真正的长生之秘。”破军缓缓地道。
    “你说的不允许是什么意思?”范剑南皱眉道。
    “还是我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我们在努力维持平衡。能够真正的长生之谜产生,将足以打破这种平衡。想象一下,象张坚和乌南明这样的人,一旦他们掌握了真正的长生之秘会是一种什么后果?这将打破整个术界的平衡。
    某一些术者,将会彻底站在整个食物链的顶端。他们会不满足现有的规则,而且他们有任意改变规则的能力,因为唯有他们,是永恒和不朽。易术理事会曾极力维护的那一套规则,将会被彻底摧毁。”破军缓缓地道。
    “也许他们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范剑南摇头道。
    “一般的术者并不可怕,即便是像你父亲这样强大,他所能造成的破坏也是有限的。但是一个长生不死的术者团体,将会给整个术界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是易术理事会绝对不能允许的。”破军缓缓地道。
    “所以,第一理事只是单纯的想阻止他们?”范剑南皱眉道。
    “他想阻止他们,但他的想法并不单纯。因为他认为,只有把他自己变成完美的长生者,才能永久的解决这个情况。他年纪很大了,他怕死,但不是怕死亡本身。而是怕他死后,易术理事会再也没有合适的掌舵者。尤其怕我们所确立起来的一整套规则,将会被废弃。所以他殚精竭虑,近乎疯狂的寻找河图洛书。”破军缓缓地道。“因为一个人在谁都不能相信的时候,会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所以他就想把自己变成长生者,永远的坐在易术理事会的那个位置上,控制这所有的一切。”范剑南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个想法是有多疯狂?”
    “我和杜先生都不赞同他的想法,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忧虑是有道理的。”破军缓缓地道。
    “有什么道理?不过是一个固执的老头子,希望别人永远执行着他的规矩。”范剑南摇头道。
    破军厉声道,“这是必须要有的规则!易术理事会所制定的规则,是一种底线。我们禁止术者公开使用术法,因为这会导致极大的问题。我们禁止术者滥用自己的能力,是为了避免有人以此来侵犯他人的利益。我们不能做到绝对公平,但至少我们可以通过这些规则,来限定术者伤害自己或者他人。”
    “但你们这样做,本身就是在侵害术者自身的权利。”范剑南皱眉道。
    “那么你告诉我还能怎么样?我们需要起码的规则。因为术者也是人,只要是人,他的自律性就永远不会太好。我们不能放任这样的人,把所有的事情搞得一团糟。所以易术理事会制定了一个框架,让一切在这个框架里运行。但是长生者的出现,将会打破这种框架。”破军摇头道。
    “但是乌南明和张坚早就存在了,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来。”范剑南皱眉道。
    “你敢说没有吗?几次的十字军东征,都和圣章兄弟会关系密切,完全是一场场的杀戮和争夺。猎巫运动,在欧洲闹得沸沸扬扬,多少无辜女性和黑猫被当做魔鬼的代言人被吊死烧死。你敢说这和圣章兄弟会无关?”破军缓缓地道,“这只是他们假借教会的名义,大肆打击其他欧洲的巫术者。”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之前不采取行动?你们不是说的很好听么,说自己是秩序维护者。”冯瑗皱眉道。
    “那时候易术理事会还没有成立,这个世界是没有规则的。但是后来有了。圣章兄弟会那些长生者也因为无法承受生命之痛而死掉了一大批。我们原以为,这种带着深度缺陷的长生之秘,并不会导致术界产生真正的变革。长生者也不会造成更大的危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一旦他们掌握了真正的长生之秘。那即便是易术理事会无法阻止他们。”破军低声道。“他们将会成为术界的一个特殊阶层,他们可以用漫长的生命来破坏所有规则。”
    范剑南沉默了,他坐在椅子上很久,才抬起头看了看破军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会除掉所有的长生者。”破军缓缓地道,“因为他们的存在是对整个术界的威胁。当然我们也知道,他们不会坐以待毙。这终究是一场恶战。但哪怕我们和他们同归于尽,长生者和长生之秘也应该彻底掩埋。”
    “那么第一理事呢?他也同意你们的做法,他不是很想成为一个长生者?”范剑南皱眉道。
    “我和杜先生和他达成了协议。如果我们能够除掉所有的长生者,那么他将会放弃成为长生者的念头,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必要这样做了。”破军正色道。“他想成为长生者,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我一向对这种说法表示怀疑,因为他没有对我说过几句真话。”范剑南摇头道,“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和我舅舅被人利用。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他的谎言。他在利用你们帮他对付长生者。而其实他自己却另有目的。”
    “我们比你更了解他。”破军微微一笑道。“他或许是一个比较固执的老人,有时候也经常说谎。但是他依然分得清是非曲直。”
    范剑南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会让左相把江小花和我表弟他们,带到东南亚去。让他们远离目前这个圈子。左相应该能应付的来。”
    “那么你呢?”破军皱眉道。
    “我必须留下,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你们可以不用管我。”范剑南缓缓地道。
    “他们不能明着走,我怕张建和乌南明已经在关注他们了。”破军想了想道,“你能不能想想其他的办法?”
    “其他的办法也不是没有,我和江相派的关系不错。他们目前以一个大型集团公司的形式存在,名下有很多资产,也包括了海运业务。我会联系王树柄,看看能不能悄悄把他们送出去。”范剑南沉吟道。
    “这个没有问题,只要到马来西亚,我还是有很多关系的。”左相点点头道。“我能保证他们在那里不出一点事情。”
    “那就好,拜托了。”破军点点头,起身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今天就先告辞了。”
    范剑南对他点点头,把他送了出去。然后转身招呼江小花和他的表弟,让他们先去休息。然后有要帮他们去联系离开的船只。他拍着左相的肩膀道,“这两个人就拜托你了,如果真像是破军说的那样,他们的处境将会非常糟糕。我希望你能够保护好他们。”
    “放心吧,我会的。”左相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就没有考虑过一起离开么?”
    范剑南苦笑道,“还真考虑过,不过考虑之后就更加确定我不能走了。”
    “是因为破军和你舅舅杜先生?”左相低声道。
    “也并不是完全为了他们,很大的一部分也有我自己的原因。”范剑南缓缓地道。
    “什么原因?”左相有些疑惑道。
    范剑南无奈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听起来可能有些荒诞。我可能已经陷入了其中,很难抽身了。”
    “理由呢?”左相皱眉道。
    “命局。”范剑南缓缓地道,“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我不应该离开。这种感觉和我之前的一切想法完全不同,就像是本能一样。”
    “但是你也知道,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很大的乱局。两大术者势力的争斗势在必行。你很可能会被牵涉其中,就像隐世预言里所说的那样。再次成为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左相看着他道。
    “我明白,所以我才不能走。因为一旦走了,局势将会彻底不受控制。在目前看来,我依然有在两大势力之间活动的空间。第一理事不会对付我,因为我把河图给了他。而且他现在很需要我舅舅的协助。乌南明也不敢对我下手,因为他依然寄希望于隐世预言,他总不会希望把唯一找到的触发者给杀了。”范剑南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没事。”
    “那么我呢?”张胖子连忙道。
    “你还是回去吧。去江西龙虎山,混混日子,反正这段时间你也赚了不少。”范剑南笑着道。
    “这似乎有点不够意思。”张胖子皱眉道,“我要是走了之后,你们怎么办?”
    范剑南忍不住道,“少了你一个伙计,我还不能活了?”
    “不是,我是说真的要是事情闹大了,我估计你也脱不了干系。要不然还是跟我走吧?”张胖子道。
    “走你自己的。对了,大胆,你和龙教授最好也暂时离开。”范剑南转向龙大胆道。
    “没有必要吧?”龙大胆摇头道,“这里这么危险,就你和冯瑗两个人留下?”
    范剑南笑了笑道,“你这人不懂情趣。一男一女,往往越危险,越刺激。”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得出玩笑。”龙大胆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真是服了你。”
    “回去之后,顺便帮我向林钟秀问好。”范剑南一笑道。
    龙大胆沉默地点点头,看了看范剑南,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他知道范剑南的脾气,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在做完了所有的安排之后,范剑南坐在了办公室的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冯瑗皱眉道。
    “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既然留下,你肯定也不会离开。”范剑南笑着拿出了一支烟叼在嘴上,“我们就像是这香烟和打火机,遇上了是干草烈火。分开了,却肯定是个悲剧。”
    冯瑗笑着道,“哪有你这样比喻的?你就不会学得文雅一点,说什么比翼双飞之类的?”
    “因为我觉得那样的词汇,很难形容出我们现在这种感觉。哎,你见过抽烟的人嘴上叼着烟,却发现身上没有打火机的那种尴尬么?如果你见过,那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可或缺。”范剑南叹了一口气道。
    “你真的决定要留下么?”冯瑗看着他道。
    “你真的会不肯离开么?”范剑南反问道。
    最终两个人都笑了,“好吧,我得承认,我们确实很般配。”范剑南笑着道,“或许我真该下下狠心,把你给娶了。”
    “娶我需要下多大的狠心?”冯瑗瞪着他道。
    “大概,大概也就那么大吧。”范剑南故意用手比划着,“也就比篮球大那么一点点。”冯瑗笑着扑倒了他,“我就知道你是个坏蛋。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什么危险都不后悔?”范剑南皱眉道。
    “什么都不后悔。”冯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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