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与吴三桂部交手的乃是后金的葛布什贤超哈营。
    所谓“葛布什贤超哈”,即前锋之意,此营即后世前锋营前身。
    其将士皆由满人和蒙人担任,乃是大清国皇帝出巡的前哨警卫。
    那吴三桂虽然年轻,却也在祖大寿的多年培养之下,对后金颇为了解。
    他一见这“葛布什贤超哈营”,如何不知多铎就在跟前。
    他不由冷笑一声,竟一马当先向“葛布什贤超哈营”冲杀了过去。
    将乃军之胆,他这一冲不要紧,顿时桑昂、那木气二人连忙带领着麾下的降夷营也跟了上去。
    那“葛布什贤超哈营”本都是精挑细选的满蒙精锐,素来以勇气自居,万万没想到“明军”还有这般勇士,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只见双方两马相交,那吴三桂只把手中的大刀一挥,顿时把当面的一个将领模样的骑士砍下马来。
    然而,虽然后金大多数战法与明军类似,但是唯独骑兵战法却充满了游牧风格,与明军常用的横排冲阵战法截然不同。
    后金骑兵常用战法,则是携弓矢火铳冲锋。
    双方接近三十步,则发鸟铳;距离丈许,则发弓矢。
    而明军喜欢用的单刀长枪,后金骑兵却只当作辅助武器。
    而吴三桂手底下的降夷营,却正是以蒙人为主体的游牧出身,双方战法倒是大同小异。
    独吴三桂和其麾下家丁,却是典型的明军战法,故而率先冲入后金阵中。
    若是平日里,后金骑兵对上这两种战法,倒也娴熟。
    今日则不然,一边是和自己游斗的骑射手,一边是拼死一搏的冲击骑兵,顿时把后金打得无所适从,引发了一场不小的混乱。
    顿时那吴三桂如鱼得水,只把一把青龙偃月刀使得如风车一般,水泼不进,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只杀得后金骑兵人仰马翻。
    那多铎远远望见了,不由感慨道:“此何人耶,莫非‘二关公’欤?果是关公在世,刘綎复生!”
    “陛下错了,此非‘二关公’,乃‘三关公’耶!”左右闻言不由笑道。
    “此人乃是祖大寿的外甥,吴襄的儿子,有个明目,叫做‘勇冠三军,孝闻九边’,说的就是他!”
    “咦,竟不是‘二关公’?”多铎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由感慨道,“汉地勇士何其多耶,我满洲果不得天下乎!”
    左右听了不由又羞又愧,纷纷主动请缨道:“陛下,奴才若是不能取其首级,情愿提头来见!”
    而就在众人气愤填膺,主动请战之际,那吴三桂刚刚杀透了敌阵,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儿,却用余光瞥见了远处正有一队人马虎视眈眈,不由吃了一惊。
    他正待打马要走,却突然发现那许多将士跪了一地,并未趁机杀来。
    吴三桂庆幸之余,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他突然大声喊道:“鞑子伪帝就在对面,快快随我杀敌!”
    “若能擒杀此獠,不仅其围自解,更是封侯拜将,只在今朝!”
    众人闻言一愣,顿时嗷嗷的叫了起来。
    天下帝王何其少耶,若能擒杀一人,子子孙孙皆承其惠。
    想到此处,众人不由怪叫一声,便一股脑呼啸着向多铎方向冲了过去,誓要取其首级。
    第538章 冲阵
    “快,快拦住他!”那多铎本来在后面激励士卒,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因此被吴三桂发现了动向。
    在冷兵器时代,将乃军之胆。
    如果为将者在遭到敌人突袭的时候,如果应对不当,往往会引发不可意料的崩溃。
    远者有孙十万,合肥一战,成就张八百威名。
    近者有陈友谅,一命呜呼,成就朱氏近三百年帝业。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哪怕多铎有再多心思也是无法,只能硬着头皮硬挺到底。
    随着多铎一声令下,“葛布什贤超哈”纷纷迎了上去,一时间铳声四起,箭如雨下。
    那吴三桂见状,只命桑昂和那木气两人率领麾下骑兵和起纠缠,自率家丁亲卫猛突“葛布什贤超哈”营。
    那吴三桂和其麾下家丁不仅武艺高强,更是身披双铠,刀枪不入。
    一阵鸟铳、箭雨过后,除了有七八个倒霉蛋被杀伤了坐骑,跌下马去以外,其他人身上虽然挂满了箭支,如同刺猬一般,一往无前的冲进了“葛布什贤超哈”阵中。
    “杀,杀!”吴三桂强忍着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一边大声疾呼,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偃月刀。
    若论冲击力,这马上偃月刀给长枪提鞋都不配。
    但是,若论混战收割,这偃月刀就是“冷艳锯”,左劈右砍,前撩后拖,无法不可以杀人,无处不可以杀人。
    双方仅一个照面,就被吴三桂及其家丁劈落马百余人。
    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肉眼可见的稀疏了一些。
    多铎见状不由大吃一惊,不由惊叹道:“不曾想这吴三桂竟如此勇猛,看样子非朕不能拒之。”
    言毕,竟喝令左右为其披挂,就要上阵对战吴三桂。
    左右连忙苦苦劝道:“那吴三桂不过一莽夫,如何比得上陛下千金之躯!”
    “莽夫?莽夫怎么了,朕就是莽夫!”不意多铎闻言不怒反笑。
    原来这是素来脾气暴躁,为人鲁莽,为此没少受到洪太和多尔衮的训斥。
    这左右侍卫哪壶不开提哪壶,反倒触怒了多铎。
    他不由提起马鞭,连抽数人,只抽的一干侍卫皮开肉绽,无人敢劝。
    这才披挂了铁甲,捉起了长弓战刀,带着百余人向气势汹汹的吴三桂及其家丁迎去。
    那吴三桂刚刚杀透了一阵“葛布什贤超哈”,浑身浴血,大呼痛快,刚好望见多铎一干人等领兵赶到。
    吴三桂并不知当面即是“大清国皇帝”多铎,只道是多铎的巴牙喇营,便打马迎了上去。
    此时的巴牙喇营并非后世护军营,并非帝王的御林军,而是由每旗旗主抽调精锐组成的精锐营。
    多铎继承了洪太手底下的两黄旗,他手底下这些巴牙喇营正是洪太两黄旗的残部为基础,重新组建的巴牙喇营。
    这巴牙喇营经历过关内惨败以后,人数已经降到八百左右,已经不复昔日之盛。
    “杀!”随着双方嘶吼一声,双方毫无花哨的撞在了一起。
    而就在吴三桂及其麾下家丁接近巴牙喇营的瞬间,突然一阵箭雨迎面射来。
    吴三桂下意识一低头,只觉得头盔一震,然后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
    “啊!”他不由惨叫一声,也不知被敌人伤成了什么样,只是顺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后金将领砍去。
    盛怒之下,吴三桂一刀砍去,却不意被对方磕了一下,带偏了刀仅,一刀斩在了下面。
    吴三桂只听见一声马嘶,便打马而过。
    待到他好容易杀透了敌阵,这才看到一顶华盖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
    他不由大喜道:“此必多铎所在,诸位且随我冲杀!”
    左右亦为之精神一振,不由弃了“巴牙喇营”,直扑华盖所在。
    然而,吴三桂没有看到,就在他带来左右家丁离开之际,正有一群人翻身下马,连忙扶起一人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清国皇帝”多铎。
    原来,刚才与吴三桂交手之人就是多铎。
    这多铎用箭在丈余距离射伤了吴三桂,却不意吴三桂同时用偃月刀劈伤了他的马。
    他便被战马掀翻在地上,摔断了一条腿。
    然而,这吴三桂识得华盖,却不识得多铎本人,这才让他侥幸躲过了一劫。
    “陛下,怎么办?”待到众人救起了多铎,不由纷纷开口问道。
    多铎看了一眼正在被吴三桂冲乱了阵型的中军,顿时怒不可遏,就要上前厮杀,却不意小腿一疼,差点又摔倒在地上。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左右连忙一边扶住多铎,一边劝慰道。
    “吴三桂,我与你势不两立!”多铎自知今日难以向吴三桂复仇,只得无能狂怒的叫嚣道。
    这是这话声音略微大了一点,只骇得左右脸色大变,恨不能当场捂住他的嘴巴。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容易击退了吴三桂,待到多铎返回中军,却见原本华美的华盖早被人焚了大半,原本粗壮的旗杆亦多了好几道刀痕。
    若非吴三桂兵少,又不识得自己,今天就要栽在这里了。
    想到此处,多铎阴沉着脸,厉声下令道:“凡能擒杀吴三桂者,赏金千两,授巴图鲁之号!”
    众人闻言士气稍振,这才挑选了一些勇士前去搜索吴三桂所在。
    原来这吴三桂冲乱了多铎中军以后,搜寻了片刻,不见多铎何在,而经过多次冲杀以后,吴三桂及其家丁早已经筋疲力尽,便酝酿着撤退。
    若是沿原路返回,由于羊肠河道阻隔,却是不能了。
    为今之计,唯有东、南和北三处可去。
    若是寻常时节,那吴三桂倒是能够一路向东,深入鞑子腹地,搅一个天翻地覆。
    奈何今日多铎带领大军前来,如今与其交手者,不过是前锋营“葛布什贤超哈”而已。
    若是继续向东,几乎一定会撞上后金的主力,那是取死之道。
    故而,吴三桂略作犹豫便下令一路向北去了。
    蛇山以北,乃是辽东边墙,当初为了防止蒙古侵扰和其他边镇一样,修筑了大量堡垒。
    这广宁等地为建虏所夺以后,边墙以北的鞑子和其沆瀣一气,自然不再向南侵扰,这些堡垒城池便废弃了下来。
    吴三桂的心思便是绕道此处,先略作休息,然后再从羊肠河上游绕道折回。
    好容易甩开了鞑子的骑兵,吴三桂与桑昂、那木气两营汇集一处,略作清点,却是损失了二百余骑。
    三日无话可说,只是一路向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容易看到了一座堡垒,唤作“镇宁堡”。
    吴三桂松了口气之余,习惯性的选了几个探子,派进去查探一番,准备入城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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