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炮兵军官才大喝一声道:“放,放炮!”
    “轰!轰!”有两门黄金炮一左一右,呈交叉火力,率先吐出了火舌。
    十余骑兵,连人带马还未摸着义军一根寒毛,当场被扫落在地。
    然而,不等剩余其他明军骑兵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第二轮打击又随之而来。
    又是两门黄金炮,一左一右交叉射击,织成了一张密集的火力网,瞬间把第二哨骑兵笼罩了进去。
    “啊啊啊!”随着震耳欲聋的火炮声响起,明军骑兵的惨叫声几乎被完全覆盖,只看到很多人表情扭曲,嘴巴一开一合,几乎张到了最大。
    而就在黄金炮对付当面明军骑兵的同时,义军另外两个方向也开始了自己的杀戮盛宴。
    一侧是由一门野战炮和一门黄金炮组成的火力网;而另一侧则是由万斤红夷大炮“擎天大将军”铺就的死亡之路。
    可怕,及其可怕!
    姜襄麾下这些骑兵不是没有冲击过敌人的火炮阵地,但是没有一个敌人能有如此强大的火力。
    以前那些所谓的“灭虏炮”、“弗朗机”、“大将军炮”和这些火炮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巨大的声响过后,许多神情呆滞,精神麻木的坐在马背上。
    随波逐流任凭胯下的战马将自己带到任何地方。
    刚刚经历过弹雨的洗礼,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伤了。
    只是机械的冲了过去,眼看着面前的敌人越来越近。
    “咦”突然间他们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冲过了死亡线?
    那岂不是意味着很快就是屠戮那些改死的炮手了!
    然而,还未等到他们脸上的笑容开始绽放,就直接僵在了脸上。
    原来义军火炮阵地硝烟散去,迎接他们的是一排密集的鸟铳手和鸟铳手身后密集的长枪阵。
    或许明军有足够多的骑兵,便能攻破义军的火炮阵地。
    然而像姜襄这般只带领五百骑出城,又分成数哨进行冲锋,哪里是义军密集火力的对手?
    “不!”姜襄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的三哨精锐,在三个方向分别遭到了义军火炮的洗礼,一时间队形都稀疏了很多。
    然而就在剩余骑兵刚刚冲破了火炮的封锁之后,面临的又是鸟铳的攒射和长矛的刺击。
    正所谓一鼓作气,姜襄知道这一次麾下骑兵遭此重创。
    若是这一次拿不出半点战绩,恐怕日后再也没有冲击火炮阵地的心气儿了。
    他不由一咬牙,高声喝道:“众骑士听令,趁着敌人火炮旧力一去,新力未生之际,随我拼死一搏!”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要见舜王
    就在明军参将姜襄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其实遭受骑兵攻击义军火炮阵地也已经岌岌可危。
    义军的火炮阵地,又不是明军的车营,故而虽然有部分火铳手、长矛手和刀斧手护卫,终究人数不足。
    被明军精锐骑兵团团围住,一顿砍杀,一时间伤亡惨重,被打的练练后退。
    刚才释放完毕的鸟铳手,也早放下手中的鸟铳,互相从袍泽腰间抽出五尺长刀,辅助长矛手、刀斧手抵御明军。
    这些鸟铳手并非徐全麾下火铳营,故而没有装备插入式刺刀,而是按照戚继光编制,选择了“仿倭刀”作为备用肉搏武器。
    “快,快点装填霰弹!”而与此同时,被围困在中间的炮兵旗长正大声呵斥着炮手,督促他们赶快清理炮膛、装填炮弹。
    他们是炮手,只能以炮手的方式来面对敌人的威胁。
    远远望见双方战作一团,姜襄不由为之大喜。
    “快,快冲上前,贼人快坚持不住了!”姜襄不由大声喝道。
    姜襄这话说的倒没错,不过却是说一半藏一半。
    义军长枪手、刀斧手是快挺不住了,但是一旦义军火炮装填完毕,那么明军骑兵的噩梦就来了。
    战机稍纵即逝,由不得姜襄磨磨蹭蹭,故而他愈发着急起来。
    然而,就在姜襄带领仅剩的两哨骑兵向义军炮兵阵地冲锋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有两门大炮已经悄悄地对准了这两哨骑兵的必经之路。
    “轰轰!”正当姜襄等人快要奔驰的义军炮兵阵地的时间,突然只听得一声巨响,登时人仰马翻,这些精锐家丁瞬间倒下了一大片。
    姜襄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坐下战马一掀,一头向地下扎去。
    这下子弱扎实了,任凭他本事通天,当场也要被撅折了颈椎。
    好了姜襄,当机立断,就在这个被战马甩出去的瞬间,他连忙双脚脱了马蹬,使了个腰力。
    只听见“噗通”一声,这厮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
    不过幸亏他身手敏捷,率先脱离了马蹬使得他免遭坐骑的砸压,使了个腰力,让他向前翻了半个身子,后背先着了地。
    连人带甲,三百来斤,一下子被掼在地上,姜襄差点闭过气去,半晌爬不起来。
    巨大的疼痛终于唤回了他的感官,直到这个时候人马倒地声、人员惨叫声、惊慌失措声交织一片,猛地灌进了他的耳朵里。
    “慌……慌什么慌!”好容易回过了神,姜襄吐出了胸腔中憋的那口气,不由爬起来大声呵斥了一声。
    明军骑兵骤然遇袭,一时间姜襄也六神无主。
    只是他身为一军统帅,自然也知道稳住军心是第一位的,不得不虚张声势。
    只是他这话刚呵斥完,自个便愣住了。
    原来他一眼望去,突然遭袭的这两哨明军骑兵,如今还能人马齐全的仅剩半数。
    剩下半数,有的被当场打成了筛子,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
    有的则身受重伤,在地上滚爬哀嚎;有的则失了战马,似他这般滚在了地上。
    更不要说断了胳膊断了腿断了颈椎、脊梁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
    “怎么……怎么可能,贼……贼人哪来的火炮?”姜襄不由一脸茫然道。
    原来也合该姜襄倒霉,就在他冲击的这处炮兵阵地不远处,其实也有另外两处炮兵阵地。
    原本这两处炮兵阵地较远,若是用黄金炮、野战炮发射霰弹,也几乎够不到遭到袭击的这一处炮兵阵地。
    不过这一次义军设立炮兵阵地是为了攻城,所以每一处都设立了一门万斤重的“擎天大将军炮”作为攻城主力。
    所以在姜襄命令其他骑兵冲击这一处阵地的同时,张顺就突发奇想,下令让附近两次的擎天大将军炮装填霰弹,以交叉火力的方式进行支援。
    只是这擎天大将军炮沉重异常,又不便装填。
    两处义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调校完毕,结果明军骑兵和义军炮兵阵地早就搅和在一起,无法进行火力支援。
    这两处炮兵阵地的正兀自懊悔,因不能帮助正在遇袭的义军阵地而自责,却刚巧看到姜襄率领另外两哨骑兵疾驰而来,哪肯放过这等好机会?
    义军“擎天大将军炮”口径六寸五,能射五十斤铁质实心弹,若是用来打霰弹,那威力自然是骇人听闻。
    原本明军骑兵采取横队冲锋,故而第一次遭到擎天大将军炮正面打击的第三哨明军虽然损失不小,犹在可接受范围。
    而这一次却遭到义军两门擎天大将军炮一左一右交叉射击,密集的霰弹几乎射穿了整个横队明军的损失可想而知。
    一时间整个出击的明军精锐骑兵,全都被打懵了。
    他们个个武艺高强,久经沙场,莫说一个小小的炮兵阵地,就是千军万马他们也去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炮兵阵地,完全无视他们的疾跑如飞的战马,完全无视他们身上坚固的铠甲和锋利的刀剑弓矢,完全无视他们苦练十几年乃至二三十年的一身本事。
    如同杀鸡一般,成片成片的屠戮着他们的袍泽,一时间好像什么都崩塌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由人不由扔了手中的武器,毫无意义的大声嚎叫了起来。
    然而这些人的大声嚎叫并没有引起其他人共鸣,反倒引来了一阵麻木的注目。
    姜襄本来还想站出来安抚一下众人,结果见状不由咽了咽唾沫,没敢开口。
    死了,这只他耗尽家私恩养的家丁精锐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襄发现面前光线一暗,听到一个声音叫喊道:“缴械不杀,降者不死!”
    他麻木的抽出了腰刀,轻轻的举了起来。
    当他举到颈部的时候,不由迟疑了一下,一时间拿不准自己是直接抹脖子,还是双手递上自己心爱的腰刀。
    姜襄木然的扫了身边早已经跪了一片的家丁亲卫,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
    他不由大声喝道:“我要见舜王,我要见舜王,我是这太原县城的守将姜襄!”
    第230章 三镇乞丐
    “你就是姜襄?”张顺看着面前灰头土脸,又被五花大绑之人,不由开口问道。
    “要杀便杀,何须多言!”姜襄见张顺面善,不由硬气道。
    “吾兄姜让,吾弟姜瑄,皆为明将。吾且身死,吾兄弟自会为我报仇雪恨!”
    不是,既然你这么硬气,还补后面那句干什么!
    张顺哭笑不得,你们这帮人怎么都这副德行。
    不待张顺应答,不意前山西巡抚孙传庭突然跳出来,骂了一句道:“乞儿,安敢无礼!”
    “此……此话怎讲?”张顺闻言一愣,心中却十分奇怪道:这孙传庭好歹也是个文化人,怎么上来就搞人身攻击这一套?
    不曾想,那孙传庭却笑着向张顺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大明九边重镇亦有富贵贫贱。”
    “其中最富者,乃蓟辽二镇,不仅兵多将广,军饷亦远超它镇。”
    “其次乃三边耳,宣大最贫,军饷不由四七钱耳,又多有拖欠,大多数欠饷一年七八个月不等。”
    “而如今三地天灾连连,米价飞涨。故而宣大山西三镇士卒,卖儿鬻女者有之,以草根树皮充饥者有之,沿街乞讨者亦有之。”
    “其军形若乞丐,人皆称之为‘丐军’、‘叫花军’、‘乞活军’!”
    “别说了,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本来还十分硬气的姜襄,闻言不由以手抚面,自觉无颜见人。
    原来这明末早兴起一股奢靡之风,以富为荣,以贫为耻,正所谓“笑贫不笑娼”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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