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主动请缨道:“将军若是果真有说降柴时华之意,不若派我前去。即便万一身死,一不影响大局!”
    张三百一听,这怎么能行?自己决定冒险,自然由自己承担风险,岂能让他人处于险地哉?
    他连忙说道:“此策由我所出,亦当由我行之。若是果然中计,自然由我一体承担,岂能假人手也?”
    贺锦一听,不由不乐意了:“将军自恃勇武,怎生瞧不起他人?我贺锦亦是大丈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若是此次建功,还请将军为我请功;若是不幸身死,我自为之,怨不得他人!将军若是不信,我宁愿立下字据为凭,不使舜王怪罪与你也!”
    好吧,贺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三百还有何话可说?
    他只好郑重的施了一礼道:“既然如此,我便如你所愿。军中好手,由你随意挑选,随你前往。我身为一军主将,此计又由我所出,无论功过,亦当由我一体承担。贺将军只顾去了,一心促成此事即可。”
    “如今虽然主客易位,强弱易形,官兵实力犹在。若是义军不能急下此营,士卒疲惫,胜负亦未为可知矣。只要贺将军说服此人,官兵营垒大开,任凭那洪成畴如何天纵奇才,亦无力回天矣。”
    “我观那柴时华色厉而内荏,前番为义军所破,当胆寒矣。且其当众将士之面,谈归降之事,而不虑军中士气,当真心实意矣。汝去以后,自当伺机恩威并施,降服此人。以便为义军开道,擒获五省总督洪承畴。”
    贺锦闻言颇为佩服,连忙拜服道:“贺某桀骜,往日对将军多有不服。如今听君一席话,防知贺某差君远矣!”
    “只是由此而上,营垒之上皆是敌兵。即便有二三子助我,又济得什么事儿?不若我独身前往,成则不世之功,败则一身身死,强似害了他人性命。”
    其实张三百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由贺锦来实施,总不能再说这种话。他见那“左金王”贺锦果然有单刀赴会之勇,不由惺惺相惜道:“有贺将军之勇,官兵何足道哉?将军且去,我且率大军在后,为将军助威!”
    贺锦面不改色领命去了,不多时单刀匹马赶到了官兵营垒之下,高声叫道:“舜王麾下‘左金王’贺锦在此,柴时华何在?”
    柴时华一见义军真个派了一位壮士前来,又是带“绰号”的将领,足见其诚意,不由又惊又喜。
    左右见状,连忙劝说道:“总兵官,此贼倒是个大贼,不若我等将此人骗上营垒之中来杀,好歹也是一番功劳。”
    柴时华早已经对洪承畴和左光先心生疑虑,哪里肯听信他人?他不由眼睛一瞪,骂道:“休坏我大计,汝且退下,看我如何应对!”
    那贺锦在营垒下面等待片刻,不多时,官兵垂下一个吊篮下来。他毫不畏惧,便翻身下马,跃到那吊篮之上,一手持刀一手抓着绳索,高声喝道:“万事俱备,且拉本将上去!”
    随即,手中的绳索一紧,然后载着贺锦的吊篮便吱吱呀呀、晃晃悠悠的被拽往营垒之上。
    那官兵的营垒虽然不及城池高大,亦有丈余高低,差不多有后世一层楼的样子。贺锦只管站在吊篮上,呼吸均匀,目光不散,看不出有什么异于寻常之时。
    好容易等到吊篮到了营垒之上,贺锦一手扒着营垒的女墙,一手持刀翻身跃了上去。等到站稳了脚步,他抬头一看,只见一群官兵披甲持刃,早把他团团围住。
    贺锦不由哂然而笑道:“柴总兵何在?我听闻你勇冠三军,奈何如此之怯也?本将一人一马,单刀赴会,尔其亦畏惧若此乎?”
    “退下!全都给我退下!”柴时华闻言也不由讪讪。他父兄亦是一时之勇,他本人颇为艳羡。如今见勇士当面,不由起了几分敬重之心。
    他连忙拱了拱手,赞道:“这位小将军果然是好胆色,柴某却是佩服的紧。只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就不怕柴某翻脸,乱刀把你剁了不成?”
    贺锦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笑了半晌这才应道:“贺某不过小头目罢了,舜王麾下如同我这般的人物,如同过江之鲫,不可胜数也。柴总兵若是自度能胜,不妨且把我杀了,看看那舜王能不能为我贺某报仇雪恨!”
    不待柴时华发话,左右不由怒道:“好个贼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今日且把你破腹挖心,看看你的胆子是不是比别人大上许多!”
    “来来来,怕死的不是好汉!”贺锦闻言,不由把衣甲一解,露出胸口的护心毛,怪叫道。
    第320章 降!
    那贺锦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倒是让官兵麻了爪。柴时华见状,连忙喝退了众人,这才把贺锦迎到跟前道:“都是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还请壮士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既然将军诚意已到,柴某也不妨说些真心话。我本西宁人也,家父柴国柱亦曾勇冠三军,哥哥柴时秀亦为国捐躯疆场,可谓满门忠烈。唯今柴某不肖,辱及父兄,可谓不孝之至矣!”
    好嘛,这是自抬身价讲条件了。贺锦心中明白,便笑道:“义军虽以兵事起家,却并不强求。素来合则来,不合则去。”
    “忠臣义士如王承恩者,舜王亦颇为敬仰;识时务如曹文诏者,舜王亦尽其用。夫天下英雄,莫不入舜王毂中矣。”
    “柴总兵若肯归顺舜王,立下大功,舜王亦不吝赏功;柴总兵若不听号令,违反军法,舜王亦铁面无私,依例处置,允执厥中,不偏不倚。”
    所谓“允执厥中”,语出《尚书·大禹谟》,指言行不偏不倚,符合中正之道。
    这对君主来说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了。方孝儒在《夷齐》中就曾说:圣人之道,中而已矣,尧、舜、禹三圣人为万世法,一“允执厥中”也。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人认为,上古三圣尧舜禹的“圣人之道”,也不过是坚持“允执厥中”罢了。
    明代总兵官大多数出身军籍,有世袭衔,有了良好的家世。所以他们除了兵法武艺以外,大多数也颇有些文化。
    像张顺麾下张道浚,本来就读书准备走科举路线,只是因为父亲战死辽东,朝廷恩荫了世袭,才走武职路线。
    那柴时华虽然无张道浚的学识,但是由于父亲柴国柱亦为总兵官,至少四书五经亦曾通读过。
    允执厥中是什么意思,他当然也是明白人。
    闻言,他不由笑道:“舜王麾下能有如此壮士,吾自度亦是一时之雄耳。若是比肩上古圣人,无奈太过乎?”
    其实贺锦对柴时华“食君之禄,却不能忠君之事”的行为颇为鄙视,奈何为了舜王大业,亦为了一身富贵,不得不虚与委蛇。
    如今见此人颇为不信,心中虽然有几分恼怒,还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应道:“贺某虽然称不上见多识广,亦经历颇丰。义军之中,‘横天一字王’王嘉胤,‘紫金梁’王自用,‘闯王’高迎祥,‘闯将’李鸿基,‘活曹操’罗汝才等,并称豪杰。然观其成败,视其大略,皆不如舜王远甚。其余枭雄,吾不曾见之,不敢妄作评论!”
    那柴时华闻言吃了一惊,不意一介贼寇,亦有如此本事。
    他原本想问问那舜王比五省总督洪成畴如何,不过转念一想,洪成畴被人打成这样,亦有何面目与之同列哉?
    那柴时华因为疑心洪成畴,迫不得已就有了投靠义军之心。原本他还有几分踟蹰,如今听了贺锦的话,不由坚定了信心。
    这柴时华虽然不若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临洮总兵官王承恩,亦颇有见识。
    他见贺锦单刀赴会,面众官兵而色不改,临刀枪铳矢而不惧,颇有敬佩之心。如今贺锦又如此称赞舜王,顿生向往之心。
    只是柴氏亦是西宁大户,多少也要考虑些后路。
    依照柴时华的心思,如果五省总督洪成畴和陕西总兵官左光先让自己背锅,那么柴氏虽不会被抄家灭族,亦不远矣。与其如此,何不降贼以自保,柴氏也可有复兴之机。
    如今既然“贼人”有如此志向,那他想要的变更多了。他不由连忙问道:“此战若胜,舜王国能趁机入关,以据陕西乎?”
    柴时华的心思很明白,如果舜王大破洪承畴,趁机夺取陕西,那么地处西宁的柴氏家族自当无碍。
    贺锦闻言皱了皱眉头,虽然有心骗他,不过依旧实话实说道:“此事非我能知也,只是依我之见,若是洪承畴兵败身死,陕西空虚,岂不正是义军西入之时?”
    柴时华闻言不由长叹一声,亦知贺锦所言非虚。虽然他非常希望对方能够答复自己,在捕杀洪承畴以后,能够保全自己的家人,但是他也知道此事可遇而不可求。
    他不由说道:“阁下果然是忠勇之事,不肯以诈言欺我。我情愿打开营门,迎接义军入营,带领诸位捕杀那五省总督洪承畴。还请将军勿忘柴某今日之德,日后在舜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柴时华言毕,便命左右大开营门以迎义军。
    那贺锦为了不使张三百疑惑,连忙亲自陪着甘肃总兵官柴时华前去迎接。张三百一见贺锦全须全尾的活着,不由暗松了一口气,连忙率众迎了上去。
    贺锦连忙施了一礼道:“幸不辱使命,柴总兵愿意归顺舜王,欲为义军引导,前往捕杀洪承畴那厮。这位便是甘肃总兵官柴总兵,这位便是义军将领张三百。”
    柴时华抬头一看,只见当面一位白袍银甲骁将,唇红齿白,白面无须,手持三尖两刃刀,腰挎雕弓劲箭,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端的是一副好面相。
    那柴时华不由上前施了一礼道:“多谢张将军手下留情,不然柴某无缘相见矣!”
    咳咳,张三百闻言顿时有几分尴尬,心道:“那是你命好,其实我也不知知道那一箭飞向哪儿去!”
    不过,好在面上张三百却虚张声势道:“哪里,哪里!这是你我的缘分,若非如此,我等何以轻取此营?”
    柴时华一听张三百说起此事,连忙应道:“此地非说话之处,未免夜长梦多,还请将军早日入营,解决了洪承畴那厮,再作叙旧。”
    张三百亦深以为然,不由拱手道:“那张某就却之不恭了,此战之后,义军不敢忘柴总兵大恩,我会如此禀告舜王,以彰其功!”
    “哪里!哪里!”柴时华客套了两声,不由欣喜的将张三百、贺锦等义军将士迎入营中,并对他们指点道:“不远大纛之处,正是洪承畴标营所在。只需破了此营,洪承畴必为将军所擒矣!”
    第321章 捉洪
    五省总督洪承畴不动声色的站在中军大纛之下,看似稳如泰山,其实心中颇有几分不安。
    他自幼博览群书,二十三岁中举,为乙卯科中式第十九名;二十四岁中进士,为丙辰科殿试二甲第十四名。
    遂后他先后历任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员外郎、郎中等职,在刑部前后任事六年。又下放地方,先后任职浙江提学佥事、两浙承宣布政左参议及陕西督粮参政。
    从当时看来,虽说前程似锦,却皆为文职。直到崇祯二年,当时三边总督杨鹤主政的时候,农民军王左桂、苗美率兵鼓噪进攻韩城。
    杨鹤麾下有兵无将,情急之下,只好任命时任陕西督粮参政的洪承畴率兵出战。洪承畴一战而斩“贼人”三百,解韩城之围,由此声名大噪,得以出任督抚,手上沾满了义军将士的鲜血。
    洪承畴素来心狠手辣,他不仅剿匪,而且杀降,由此与农民军结了血海深仇。
    不过,他丝毫不后悔。在洪承畴看来,这些流寇不是“人”,不过是他履历上一个个鲜红的功勋罢了。
    屠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是为雄中雄;但与洪某十万师,屠得天下平!
    虽然他想法很美好,然而事实却很残酷。问题就是,如果打不过“贼寇”,那怎么办?
    自从五省总督洪承畴率众东出潼关,麾下共四万余人。结果,一战官兵几溃,万幸“顺贼身死”;二战而失临洮总兵官王承恩及参将贺人龙,双方主客易位,强弱易形。
    如今他万万没想到贼人来的如此之快,不待官兵站稳脚跟,便对官兵营地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洪承畴原本准备让官兵借助营垒稍作喘息,再作计较,可是如今贼人却不给官兵半点喘息的机会,事情就难办了。
    官兵新败,士气低落;而贼人气势如虹,势不可挡,如今看来也只有撤退一条路可走。
    洪承畴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远处拼命厮杀的双方,心中却有几分恐慌。
    他以军功起家,若是再败于军功,那自己究竟会有如何下场?
    洪承畴之所以举棋不定,不是他对判断不了战局形势,而是他对自己何去何从手足无措。
    古语云:君以此兴,必以此亡!难道他洪承畴以军功起家,亦要以军功败亡吗?
    思量了半天,洪承畴一咬牙,这才下定决心道:且把贼人这一波进攻打退,等到双方暂时脱离接触,再行下令退兵不迟!
    撤退从来都是一门大学问!自古以来,凡领兵大将,能胜者众,能败者寥寥。一旦在战场之上处于不利境地,稍有退却,很容易引发雪崩似的大溃败。
    当年秦主苻坚率众百万,投鞭断流,意欲一举剿灭东晋,一统天下。
    只因双方对峙与淝水,为了方便决战,晋兵请求秦兵稍却,以便晋兵渡河决战。
    苻坚认为,正好可以半渡而击,一举击破东晋北府精兵。结果他万万没想到,只是自己这几十万大军稍退,便引发了大崩溃,并创造了“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等成语。
    那洪承畴虽然自认自己要比秦主苻坚善兵,也不敢保证在义军猛烈的进攻之下,能够十拿九稳率官兵安稳退出。所以,他还想再等等,再看看。
    可是那五省总督洪承畴这一等一看不要紧,不意突然营地左侧喧哗、鼓噪起来。
    洪承畴连忙登高一望,只见不远处正有官兵溃兵而来。观其旗帜,不是甘肃总兵官柴时华又是哪个?
    任凭洪承畴涵养如何好,也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父为虎,兄为狼,奈何其人为豚犬耳!”
    随即命令麾下标营姑且拦住溃兵,再分出千余人马前去抵挡尾随而来的义军。
    话说那柴时华率领麾下三千五百余人仓皇逃来,迎面便撞上了前来拦截自己等人的标营。
    柴时华连忙高声喊道:“贼人凶猛,还请诸位助我!”
    按照正常应对方法,洪承畴的标营应对不管当面之兵是敌是友,皆要驱赶至一旁,以免冲撞了阵型。
    只是柴时华数次溃兵,早已经在标营心中成为无能的代名词。如今此人本是相熟之人,且又惊慌失措,标营兵马一时间大意,便纷纷笑道:“柴总兵,又溃了?你就不怕督师军法从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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