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气喘吁吁地将军报交给罗喜,罗喜手法娴熟地拆开,飞速扫视一眼,赶忙呈递给文昭:陛下,西疆军报。
    文昭读罢,神色黯淡几分,沉声道:西辽兴兵,再攻西北,边城守将阵亡,三城失守。
    一语落,满朝文武屏气凝神,无人敢大声喘息分毫。
    四品上臣工,半刻后宣和殿议事。文昭丢下一句话,铁青着脸拂袖离开御座。
    凛冬料峭,百姓生计愈发艰难,此刻西辽再度犯边,实在是雪上加霜。
    于文昭而言,此刻最劳神的,是挂帅出征的主将人选,国朝将官今时本就寥寥,青黄不接,能被她取信的,更是微乎其微。
    西辽骑兵战力强悍,兵将骁勇,战术诡谲,实乃强敌。她的祖父,叔父,父亲,都曾吃过辽人的败仗。
    云葳怀揣着惴惴难平的心绪,与诸位大臣一道赶去宣和殿。干燥冷冽的冬日里,她的手心竟渗出了层层冷汗。国朝两线战事同开,粮饷军费调度,在深冬里都是莫大的考验。
    文昭就军报消息,与宰辅们研判了大半日的战局,权衡一圈后,她审慎出言:朕有意亲征。边军需要鼓舞士气,严寒之际,百姓也需要定心安神。朕去,最合适。
    陛下,不可!齐明榭慌了心神:国朝并非无将可派,也非开国初期那般外患四起,陛下自当坐镇京师,怎好以身犯险?沙场刀枪无眼,朝中政务也需要人打理,望您三思!
    大魏的帝王都有亲征的臭毛病,齐明榭一直提防着文昭来这出,今日还就让他撞上了。
    臣附议。云葳早已心烦意乱,听得齐明榭拦阻,赶紧出言表态。
    臣等附议
    文昭苦笑一声:朕的祖父能披甲出战,皇考亦数次领兵西征,朕十二岁入军中历练,兵法战术了然于心。诸卿该知,朕有统兵之能,若挂帅,提振军心的效用,是任何旁的将领都及不上的。
    西辽势如破竹,边城连连失守,如此危局下,本就度日艰难的边疆百姓要如何看待朝廷?正因朕的先辈数次亲征,朕才不该畏缩不前,理应给万民表个态度。莫非诸位瞧不起朕是女儿身?
    一众老臣垂首沉默了,理儿虽没错,但文昭也说中了他们心底的担忧。况且如今国朝内乱方休,文家子嗣单薄,文昭若有个三长两短,大魏的统治根基绝对会风雨飘摇。
    文昭凌厉的视线扫过一众朝臣,苦口婆心地解释了半晌,最终决意如此:
    西辽战事务必速战速决,朕出征最合适不过。雍王与萧妧随朕西征,朝政齐相领首,云葳与舒澜意共襄佐之。户部兵部两位尚书,前线军需筹措,烦劳诸位,莫出差池,朕不会辜负诸位。
    听得这话,云葳牙关紧咬,心跳的节律早已杂乱无章。
    是日入夜,文昭回殿时,云葳一早上了床,把自己裹在锦衾里,背对着人一声不吭。
    文昭侧坐在榻前,拍了拍她的脊背:起来聊聊,知道你没睡。
    为何非要亲征?云葳没起身,开口的话音却带着浓重的鼻音。
    哭了?文昭眼底凸现惊骇,赶紧俯身去瞧,只见小丫头的眼圈并鼻尖通红一片。
    文昭轻叹一声,随手搓了搓云葳的后脑勺,开解道:朕的思量,本以为小芷会懂的,也会体谅支持。今早你跳出来拦阻时,朕失落了好一阵呢。
    既放心带走雍王,为何不能让她挂帅?云葳压着眼底的酸涩,沉声发问。
    雍王上了年岁,战术虽过人,但身体素来不算坚实。萧妧年轻,挂帅太早,朕不放心。朝中旁的将官,有才的倨傲,无能的窝囊,不好去收拾这落败的残局。
    文昭颇有耐性地解释:且凛冬军需调拨不易,若旁人去了,地方上的人未见得尽全力。朕去了,所有人都要使出十二分力气,这样战局才能早日收官,边军受挫的士气也能恢复些许。
    陛下怎么都是理,臣无话可说。
    云葳暗道此事再难转圜,只苦涩一叹:臣明日搬回宁府去住,不扰陛下备战出征。
    今日午后,齐太后与齐相轮番拉着云葳叨咕,盼她劝文昭打消这份思量,云葳只剩自嘲苦笑,她可没能耐撼动文昭认准的决断。
    小芷如此狠心?这是怪朕,要躲着朕了?文昭俯下身来,将大脑袋抵在了云葳的肩头,语气温软:朕早去早回,不会有危险的,小芷安心可好?
    不听。云葳捂紧耳朵,嘟囔道:要么您带臣去,要么臣明日搬走。
    那明日朕给你备车。文昭回绝的干脆:战场不是儿戏,你这是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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