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请讲。云葳忙着给人添茶,话音格外恭敬。
    桃枝在吾府上。
    舒珣敛眸低语:她起不得身,眼也盲了,暂且留在吾那儿安养,反倒安全。
    云葳满目惊骇,眸色幽沉复杂,理不清是喜悦还是伤怀更多些,只俯身一礼,真切道:谢王上。
    只是阁中人告诉晚辈,桃枝弃了逃命的机会,怎又被您救了呢?
    是敛芳与她做了交易。
    舒珣轻叹一声,又道:她二人以为没有再见天日的机会,敛芳伤重,知自己再入宫殊为不易,得知桃枝认出了多年前禁中迷案的凶手,便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她。
    禁中迷案?云葳的疑惑愈发多了。
    桃枝本名林兆,是林青宜的堂侄。吾父有一林淑妃,曾将内侄女接入禁宫做伴,那孩子就是桃枝。你府上出事那日,她认出了当年毒杀林妃的人,正是大长公主前朝国舅,今朝太.祖帝的长女,文俊。
    前雍?云葳眉心顷刻锁起:您是说前雍林老太傅党争旧案,与今朝大长公主有关?桃枝是林太傅的孙女,林妃的亲侄女?
    舒珣不疾不徐地解释:正是。桃枝说她那时年幼,贪玩躲在床下,将文俊灌林妃毒药的经过看了个完整,却不识得蒙面的文俊是谁家贵女,但惊恐之下,她记住了文俊的音色,此生都认不错。
    大魏立国已有二十七载,云葳一头雾水,如今她府上的一桩构陷案,怎还牵扯了前朝旧事?
    传闻舒珣父亲身故,是被林太傅党争一案和林淑妃莫名其妙的畏罪自尽而活活气死的,而舒珣那会儿重病难愈,这才让幼弟,即后来年幼的大雍末帝舒臻即位大统的。
    这些前朝秘辛,林青宜从未仔细说与她。可若林妃不是自尽,那前雍政局的动荡,林家的倾颓,舒珣皇考的暴毙,皆是阴谋。
    大长公主云葳喃喃自语:敝府事发那日就是她去告御状,可阁中人并未查到此事与她有何勾连。杀害涉事太医的真凶尸骨残破,也摸不到线索。况且,陛下一直信重杜家的
    话已带到,吾不留了。
    舒珣未再回应,话音格外平静,好似这些皇庭家族间的旧日冤仇已与她无甚相干。
    云葳将人送去廊下,脑海中忽而闪过了昔日桃枝拿出来的那枚金簪。当时文昭要谋事,局势凶险,她并未在意文昭的话音,文昭说过的,那簪子的式样只有三品上的内命妇可以佩戴。
    她早该料到,林青宜和前朝林妃,都姓林。而无有来处却被师傅无条件信重栽培的桃枝,怎会是寻常孤女?
    可前雍覆灭,与太傅林家一门的倾颓和舒珣皇考的英年早逝关系匪浅。若林家被灭是个人为的局,那文俊是受了谁人的命令?
    难不成,是文家图谋窃国,步步谋算,才爬上了今时至尊高位?可舒珣的母亲,前朝皇后,便是文家人啊。
    若真如此,文家与舒家岂非表面亲故,内里仇深似海?
    林青宜身为前雍御前腹心,执掌念音阁数十载,今时这群人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萧思玖生前将首监位置秘密传给与舒珣交好的萧蔚,动机究竟何在?
    云葳不由得浑身冷汗涟涟,顿感前路茫然,云山雾绕。
    舒萧两姓前雍皇族,林氏一门前雍旧臣,与当朝皇室文家,到底是怎样爱恨纠葛的复杂关系?
    不成,她不能将阁主之位交出去。
    在这些迷局未解之前,她不能轻信任何一人,更要牢牢把持住这份足以撼动统治稳定的庞大势力,绝不能让阁中人在她手中出了乱子,兴风作浪。
    日落月升,三日倏忽而过,兰夜悄然而至。
    文昭乔装出了宫禁,小马车停在宁府外的老柳树下,遣了秋宁去府中唤人。
    不多时,作侯府小丫鬟打扮的云葳就出溜出溜的,顶着双丫髻钻进了文昭的马车。
    噗嗤
    文昭瞧着她的扮相娇俏非常,脸上又带着三分局促七分不乐意的憨傻模样,一时没忍住便笑出了声。
    她抬手揉捏着云葳的发髻,与人打趣道:你今日着实可爱,要么朕把你抓去宣和殿当差吧?就做个奉茶的小丫头,瞧着像模像样的。
    您莫拿臣玩笑了。
    云葳实在没有扯闲篇的心思,沉着小脸,口吻一本正经:臣有要紧事想和您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正事。
    文昭清晰觉察到,云葳的态度过于严肃了,转瞬收起玩闹的闲散心思,沉声道:
    何事?朕带你去清漪园说?那儿入夜没有旁人能进,还能不受打搅,观星赏月。
    云葳认真板正地盯着文昭追问:陛下是公然出宫,还是秘密溜出来的?
    自是溜出来的,不然如何寻你?文昭复又失笑,云葳偶尔傻乎乎的。
    那不该去清漪园,那儿是皇家私园,有心人若查,您的行踪会漏出去。云葳一脸肃然,托腮与人掰扯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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