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霆深自从那天晚上从许枝的房间里出去之后,两个人便开始分房睡了。
    甚至,他们有好几天没有见面,即便许枝是秘书部的最高领导人,但是大部分时候她都是直接和林东做交接的,没有必要跟许霆深见面。
    她没有刻意的去回避他,但是有时候没有刻意的回避,也不一定就能碰见。
    许枝其实也觉得很混乱,那些是属于她的人生过往,很惨烈,然而,她却已经什么都记不住了。
    她设想过,假如自己还记得的话,她是否能够原谅曾经许霆深的所作所为。
    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不能。
    而现在的她,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过去发生的那些,对她造成了极大伤害的事情,甚至是导致她现在失去记忆的那些事情,她能够没有那样的感同身受,尚且能够承受得住。
    没几天,就是覃芳芳和秦力下葬的日子。
    覃芳芳在未入狱之前,也是夜城的一代名媛,正当风华的年纪,多少年轻小伙子求娶。
    而秦力,先不说他只是在街头巷尾讨生活的时候,就因为狠辣的手段,还有不俗的气质长相而引得不少女孩儿宁愿倒贴也想要和他在一起,在他成为了凤羽的总裁之后,更是有不少的名媛影星趋之如鹜,在商界,一度和许霆深有齐名并肩的架势。
    然而,到了最后,两个人的葬礼上,却只有许枝带着两个孩子。
    秦复允最终还是没有来,他的身体情况最近好了不少,只是自从前段时间和许枝聊了一回之后,人就变得很有些郁郁寡欢,不大爱说话,连医院的花园也不怎么去走动,就像是突然之间没有了一点儿生气似的。
    许枝也不能够逼迫他过来,便只好独自带着两个孩子,送秦力和覃芳芳最后一程。
    小伊伊毕竟年纪还小,起了一个大早,虽然是许枝抱在怀里的,还是很快就困了,许枝就让九九陪着小伊伊先回去了,她在墓园里多待了一会儿。
    天忽然下起雨来,许枝倒是有先见之明,带了雨伞的,她打开伞,看着那两块新立的墓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要离开,刚转过去,就见不远处,许霆深站在那儿的台阶上,远远的看着她。
    见她回转身来,他很快的别开视线,有要离开的趋势。
    许枝快走了两步,喊住他:“你等等!”
    许霆深脚下的步子有些僵硬,他揣着雨伞的手都不由的收紧,五官紧绷,等待着她最后的审判。
    这几天,他躲着她,是的,他是刻意在躲着她,实在是因为害怕,而不是因为愤怒生气。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有什么资格愤怒呢?
    从一开始做错事情的人就是他,假如不是因为他性格上的缺陷,不是因为他的偏执和疯狂,她根本不可能受那么多的苦,他们两个之间也不会几次的分离。
    他害怕,她会将他判了死刑。
    许霆深暗暗的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等着她走过来。
    虽然他那天说狠话,说什么就算是即便是下地狱,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她,说什么她这辈子都休想逃得掉。
    事实上,他很清楚,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许霆深,他也没有办法在看到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无动于衷。
    更没有办法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违背她的意愿,明知道她不开心不乐意,也强硬的将人捆绑在自己的身边。
    这就是他祖母曾经所说过的,一个人如果有了软肋,必然会变得懦弱,软弱,可他即便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却还是甘之如饴。
    “我这几天一直都想要这个机会跟你谈谈。”
    她在他的面前站定,显得那样镇定自若。
    和他伪装的冷静相比,她真是做得好极了。
    许霆深眼神很淡,表情也足够的冷漠,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内心是多了的煎熬,多么的汹涌。
    他说:“谈什么?”
    嗓音有些发哑,视线并没有停留在许枝的身上。
    许枝看着雨越来越大,看了一眼他后边不远的地方,停着的那辆车:“我们去车上谈吧,家里的车,我让他们先送九九和小伊伊回去了。”
    许霆深终于再度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让开身,由许枝走在前边,他小心的护着她,走在后边。
    就在他们两个人要离开的时候,许枝瞧见了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看护,看护手里拿了一把伞,正好撑着两个人。
    许枝脚下停了停,许霆深也顺势停了下来。
    她扭头,往左手边向上的位置看了一眼,道:“他终于还是来了。”
    覃芳芳和秦力下葬的时间,许枝早就已经通知了秦复允,可是等到最后,他都没有过来,她以为,他是不会过来了,然而,他到底还是过来了。
    “这样看来,他到底应该算是放下了。”
    许霆深扫了雨幕中的秦复允一眼:“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放下,不过是争不过,不得不放下。”
    许枝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的,可是最终她还是没说话,雨伞微微倾斜,听那雨水啪嗒啪嗒打在伞上,她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上了车,司机将隔挡板升了起来,车内的温度也调高了一点儿,许霆深顺手拿了一块薄毛毯递过去,盖在了许枝的膝盖上。
    她没说话,接了,却只是折叠起来,放到了一遍,并没有用。
    许霆深的眼眸暗了好几个维度,搭在膝上的五指微微用力。
    “连我给的毛毯,你现在都嫌弃了?”
    许枝蹙了蹙眉,她只是因为裤管上湿了,盖着毛毯捂住那团湿气,觉得不大舒服,才不用的。
    但是张了张嘴,却并没有顺着许霆深的话往下解释。
    她说:“以前,你就是因为自以为是,才会做出那种种令人无法原谅的事情,现在,还是一样吗?”
    这一句话对许霆深来说不可谓不重,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的听到“咔哒咔哒”两声,竟是用力得连指骨都发出了声音来。
    他面色阴沉,五官紧绷,下颚线条凌厉如刀刻一般。
    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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