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楼层几乎没人,已经被沈祈承包下来了,套房的视角很好,他能在这里环视四周的五光十色,并且准确看到cbd当中属于自己的最新的那栋大楼。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他的衬衣的女人从他身后环抱住了他。
    “阿祈,我好想你。”
    “和别的男人在上床的时候也在想我?”沈祈脸上露出微微讽刺的表情,他抬起轻慢的眼神,打量着可以精心打扮的程双意。
    如果没有意外,这件amani的高定衬衣,当年正是他常穿的,还泛着一丝年代久远的黄意。
    可以看得出来,程双意在这件事上费了几分心思的。
    衬衣有几分微微透,露出的光景无限。
    氛围旖丽。
    程双意自是明白沈祈又或者说是男人在意什么,“怎么可能有别的男人呢?”
    这话半真半假,如果说别的男人是徐清衍的话,那她的确打心底看不上那张脸,两人不曾有过。
    那声音如梦如幻,犹如一只小猫磨人的呓语,不经意间挠人心肝。
    沈祈还以为有什么新的把戏,没想到三年前还是三年后都是这乏善可陈的套路,他的思绪渐渐抽离,连他也没有想过,在这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候,在他漫无边际的思绪深处,他竟然想起不在场的另一个女人,钱絮。
    她的白裙原本是他买的,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昨晚穿给了别的男人看。他发觉自己根本听不清她说的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而是莫名地过分被她身旁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牵引着。沈祈下意识地收紧了拳头,怒意却顺着手臂的线条蔓延。
    他明明已经替自己做了判断,不会再与她来往。
    可他,却出于本能的,无法抑制地想着她。
    第17章 (二合一)
    失控的沈祈突然独自倒了些许马提尼。
    对着送上门的女人了无兴致。
    他阔步走开, 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女人莫名有多失落,视线越过房间里搔首弄姿的女人,放下手中的酒杯,摆摆手, “走吧。”
    大概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他才没有爆出?口, 也没有不由分说让她丢尽颜面。
    “阿祈,怎么了?”女人的眼眸依旧是动人的,甚至因?为情?欲染上媚色, 埋怨的话说得也和嗔怪无异, “不是你之前喊我过来的吗?”
    可沈祈却变得彻底乏味起来,双手撑在灰色的窗台上,“在我说‘滚’之前,你最好识相离开。”
    他轻蔑地?奚落着曾经的自己。
    也就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在名利场上屡见不鲜, 不见得比外?面有些女人要高级,年?少时的自己怎么就那么轻易地?上钩了?
    可从跌落云端走了一回, 他理应明白?的,这?并不珍贵。
    程双意却还以为他是那个五年?前的他,有恃无恐地?贴上来道, “阿祈, 以前的事, 是意意的不成熟, 可是现在我有意弥补……”
    沈祈的脸色彻底冷淡下来, 疏离地?将女人推开, 用满不在乎的口气道,“如果真?的说亏欠, 你并不欠我,只不过做出?你所谓的理性选择而已——”
    “你亏欠的是两个孩子。”他逐字逐句道。
    程双意自以为总算了解到了沈祈动怒的真?正原因?,讨巧地?笑道,“是啊,这?些年?以来,我欠了月月和年?年?太多,有机会的我一定尽力?补偿。”
    “可你也是知道的,我在伯伯家的处境尴尬,”程双意说起当年?似有无限惆怅,圆滑世故的眉眼深处时而也流露出?一些难以言说的苦楚,“如果经济允许的话,我也不可能这?么些年?熟视无睹。”
    她说起这?两个孩子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好似平静地?在说两桩平价的买卖,又像是堂而皇之借着孩子的名义来笼络他。
    沈祈自嘲他当年?的愚不可及,怕是被?这?个眼前的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程双意,你明知我不可能问你要钱,何必说这?些话来?”他厌弃道。
    程双意却并没有倍感难熬,也没有任何愧疚的意思,反而直视着他的眉眼,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编造出?美丽的谎言来,“我平常也不怎么懂得关心一个人的……说句实话,虽然有了那两个孩子,但我有时觉得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沈祈不怒反笑,“三十多岁的孩子?”
    程双意说来小意温柔,年?龄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她素来纵容自己,并不觉得眼下这?说辞有什么不对劲的,“是啊。”
    沈祈却句句讽刺,“也不照照镜子?”
    “不过说实话,你确实不懂得怎么关心一个人。”如果没有经历过钱絮,他或许这?辈子永远也无法知晓一个人真?心关切另一个人的方式。
    那些往昔他自以为全?都能忘记的回忆,全?都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对比之下,尽数翻涌出?来。
    程双意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她拉好了宽松的睡衣,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男人今天的反常,“沈祈,你今天叫我过来,难道就只是为了羞辱我不成?”
    “程双意,你觉得你这?种人会懂得羞耻吗?”
    “什么叫我这?种人?”
    程双意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
    几年?不见的功夫,程双意知道沈祈算有了钱,但他还不至于忘了自己的气性,程双意顿时差点装不下去,昨晚进了警局的事情?已经令人很心烦意乱了,可眼下的沈祈却不见得有半分松动的意思。但她自己心底其实也清楚,如果自己继续在沈祈愤怒的边缘折腾下去,接下来发展的场面一定也不好看。
    她想,自己也差不多该提离开了。
    哪怕自己真?走,也免得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她和沈祈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理清,大不了择一日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再作交流。
    但她又觉得沈祈的情?绪太过流于表面,认定沈祈并不是真?舍得自己走,故而留下这?么模棱两可的一句——
    她勾了勾沈祈的小手指,试探道,“沈祈,你既然不那么想的话,我就先行离开。”
    可她扭腰真?走,却没有从背后听见一句挽留的话。
    这?令素来心高气傲的程双意折戟沉沙,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当年?和眼下的落差,她猛然回过头,“沈祈,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程双意到底是当了多年?的大小姐,忍不住生气,最后使了小性子。
    “是有。”
    沈祈说话时的口气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就如同在讲一件无关于己的小事,声色清冷,“如果我没有毛病的话,当初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又怎么可能错把鱼目当成珍珠。
    如今唾手可得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如何卖弄,沈祈只觉得低廉。
    他回国时那点冲击过他的报复的想法几近消磨。
    取而代之的,不过是更为深刻的麻木。
    程双意不可置信地?回头,却撞见男人隐忍而又克制爆出?的青筋。又见他紧盯手机的双眸,好似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促使着他的鼻息也平稳起来,眼底迸发出?一丝微妙的不易被?察觉的喜悦。
    -
    俄亥俄州,哥伦布。
    钱絮回来了。
    颜莉为她进门的时候拍了拍身?上的雪,雪花抖落的瞬间,女孩身?上依旧有种唯美的难以被?打破的宁静,她对任何人的注视都隐含着全?神贯注的意味,没过多久,钱絮已经走远了,颜莉还沉浸在进门的瞬间中。
    她再度朝沙发上埋头的女孩看去,钱絮的身?边不尽是各种考试文?书,中英文?的证明材料。
    她这?才明确了钱絮即将回国的消息,并非谣传,属实无疑。
    “不是,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回国啊?”
    沙发上的女孩微微欠身?,“我的学分可修完了。”
    意思不言而喻。
    “我讨厌死你了,你这?么优秀,还拥有如此不自知的美貌,让我这?种普通人还怎么活啊?”颜莉现在也是一门心思想走,无奈前两年?的功课并没有抓紧。
    钱絮对于离开这?件事胸有成竹,不过对于这?些天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颜莉心怀感激,安抚道,“毕业典礼的时候我还会回来的。”
    “可我想和你一起走。”
    钱絮有意制止,“别?吧。”
    “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将学业完成,”钱絮的手指在怀中的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稍作停留,不曾得到命运垂青和偏袒的女孩眸光沉静,譬如未名湖的湖水,“我明白?你对我的担忧,但我也希望日后向你论证你的担忧纯属多余。”
    “你真?的要回去啊?”
    颜莉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原来钱絮不单单是去纽约转一圈,而是连回国后的工作都轻车熟路地?找好了。
    从黑石酒店走出?来的她没有陷入一天的苦闷,反而一天过得比一天忙碌,她原以为钱絮只不过没有头绪地?在打发时间,却听见自己的好朋友亲口承认,已经确定好了毕业后的规划。
    颜莉大为惊讶。
    放在以前,她绝对只有祝福钱絮的可能。
    可现在的情?况又有一些不一样,钱絮未来的目标在江城,众所周知,沈祈这?一趟回的也是江城,而她也并没有忘记那天喜大雪纷飞的时候钱絮亲口说给她听的话。
    “你一个人回去,太惊险了,”颜莉不是说放不下钱絮这?样一位成年?人,实在是江城太远,她也鞭长莫及,没说帮忙了,就连最起码的陪伴在钱絮身?边,她几乎也是无能为力?,她喃喃道,“且不说你和沈祈的这?桩孽缘,就是江城的那些豪门们,他们的关系盘根错节,彼此的利益相互交织,我是觉得……就算沈祈那个前女友程双意不找事,他们那个圈子里的狐朋狗友也不可能不对你发难。”
    钱絮却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随风吹倒。
    以前觉得她是一朵柔美的花朵,现在却堪堪可以称之为一棵坚定而又挺拔的雪松。
    她目光笃定道:“我知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这?就是我回江城的原因?。”
    “不是我将絮絮你当作什么柔弱女子,而是这?个世道天生就是如此,”颜莉从来都是支持钱絮的所有决定,唯有在这?件事上,她觉得钱絮的做法太过冒险,“我知道我要是你我也必定存了报复的想法,只怕你在那儿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那个长久以来时常在角落里缄默的,总是默默照顾着别?人,体恤弱者的朋友突然盘腿而坐。
    壁炉的火焰为她的周身?渡上了一层金光。
    “螳臂当车,可那又如何?”
    “是他们觉得我出?身?普通家庭,便?如同一只蝼蚁,任凭随意被?他们踩烂吗?”
    “可我觉得实在是不值得,你放心,我又不会跑到谁的发布会上去大吵大闹,不可能做一些让自己和家人觉得丢人现眼的事,我只不过希望认识到他们犯下了很大的错误,并且难以弥补。如果上天没有惩罚他们的话,那这?并不代表没有人可以惩罚他们。”
    他们就应该付出?代价来。
    就算她所做的一切尽数是徒劳无功,但至少,也比坐以待毙,等着进洗衣店要强。
    颜莉下意识地?为朋友的气势所感染,并且在此之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只等她意识到自己点头以后,才开始后悔摇头。
    而钱絮又怎能不知道一个真?心的一直站在自己一道的朋友的心声,她明知颜莉总会心软,也总会支持她所有的决定,有的时候甚至恨不得替她出?这?个头。
    明知答案的她故而俏皮地?问,“所以,你这?到底是支持我的决定,还是反对?
    “我没办法支持你独自去冒险,但他们偏偏又可恨得要命,”颜莉一脸苦恼,最终还是还是对钱絮的安排妥协了,“所以你要去做的话,我实在没有理由去阻止你。”
    颜莉也在纠结,她既不想自己的朋友容忍莫大的委屈,又不想她承受抵挡不过的风险。
    她并无两全?其美的办法,眼下想着最多的还是,大不了她也提前毕业。
    钱絮对从颜莉那里来之不易的“支持”微微一笑,“行吧,我这?两天收拾行李的时候,还可以陪你逛逛,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我来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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