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调包密旨的计是沈雁出的,原先皇帝是让辽王转达给郑王,让他去联合鲁亲王等同时起兵夹击京师各营,她调包后的密旨则变成让辽王诛杀郑王,同时给鲁亲王的那份又是鲁亲王保护郑王,如此一来,无形中也就使辽王与鲁亲王也成了敌对一方!
    于是自打郑王进入辽王府之后,韩家与柳亚泽双方都开始紧盯,而郑王从辽王府连夜逃出来的消息也就更加证实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太好了!世子和国公爷他们怎么说?”韩稷的身份虽然已然在太夫人面前坦白,但皇宫里依然虎视眈眈,世子之位只能暂且让韩稷坐下去。
    陶行道:“国公爷以及几家国公府的爷们儿全都去了沈府,正在商议这个事呢!”
    沈雁没来由觉得一阵轻松,一直等待着投出去的石头能传回个响声儿,这次终于是等到了!
    打发走了陶行,她在廊下又沉吟了片刻才又回到房里。
    碧莲她们都已经拾掇妥当了。沈雁惯性地给鄂氏掖了掖被子,才又交代丫鬟们好生看着,回了房去。
    沈家正在热火朝天地私下集议的时候,乾清宫这里皇帝也如同火烧了眉毛似的叫了柳亚泽进宫。
    “你不是说这计划有绝对把握吗?如何又会出现这种状况!”
    皇帝将奏报扔到柳亚泽脚下,额上青筋都已冒出来。这是他们最后一步棋,在这之前他就指着这一仗翻身,暗地里不知往鲁亲王府以及辽王的母妃处做过多少工作,如今事情却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怎能让他不火冒三丈?
    柳亚泽弯腰拾起那奏报来。看了半晌,默然抬起头来:“这必定是当中有人做了手脚。辽王没有理由追杀郑王。”
    “难道他就不能以诛杀郑王向朝廷邀功?”皇帝拍起案来。
    “本来是有可能。可是在辽王收到皇上下发的密旨之后,就绝无可能再这么做。”柳亚泽肯定地道。
    就算辽王没脑子,他养的那批长史幕僚什么的也没脑子吗?皇帝让他跟鲁亲王联手夹击各大军营,一旦他不遵,那就是抗旨,如果没有起兵得胜的把握。他又怎么可能有胆子抗旨呢?而以他辽王府之力。又哪来的信心跟整个朝廷对抗?
    “臣肯定,必然是有人在圣旨上做了手脚!”
    “你是说有人矫旨?”皇帝望过来,“谁有这么大胆子?!”
    话说完后。他自己又心虚地收了收尾音。朝上如今胆大的人多了去了,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还可以给国公府下斥责令的皇帝了。
    柳亚泽上前道:“想必皇上也猜到了,能做这种事情的,必然是沈观裕及韩恪他们那一伙!”
    “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朕给辽王他们下了旨的?”
    柳亚泽抬头道:“沈观裕工于算计。必然是早就窥破了咱们有此一举。”
    皇帝讷然。
    他知道沈观裕厉害,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他屏息了片刻道:“那如今要怎么补救?”
    柳亚泽沉吟着。说道:“眼下倒是可以再追加一道旨意过去,但沈观裕他们既能矫旨,必然也会有所准备,而眼下辽王已然在对郑王穷追不舍之中。臣恐怕就是旨意能够传下去也来不及了。”
    “那究竟如何是好!”皇帝气急败坏。
    柳亚泽垂下头来,“或许去旨给鲁亲王,命他一面营救郑王。一面辗转传话给辽王尚且可为。”
    “那就去办!”皇挥着袖子,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柳亚泽颌首。又道:“魏国公夫人新近染恙,不知道皇上听说这件事没有?”
    皇帝凝眉打量他:“你想说什么?”
    柳亚泽道:“韩家对外宣称魏国公夫人乃是被恶奴所伤,但不知皇上想过不曾,既是家中恶奴,又怎么会偏偏伤中了家中主母,旁人安然无恙?再者这恶奴究竟哪来的胆子,竟敢刺伤家主?而且这么在的事情,韩家竟也未曾上太医院请太医看诊,皇上不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么?”
    皇帝默了默,说道:“纵然是有奇怪之处,眼下与朕又有什么关系?”
    柳亚泽道:“乍看是没什么关系,可是皇上请想想,如果韩家没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他们太太病了两个月也不请太医?而且他们不但没请太医,就连外头的大夫也只是溥衍了事,臣让人盯了几日,发现他们请医也是隔三差五地换,难道不是应该固定请一个人看诊么?
    “臣总觉得,他们府里像是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似乎还很大似的。”
    皇帝听到这里,也开始觉得不对,他郑重道:“他们能有什么秘密?”
    “有什么秘密臣不知道,但是,皇上却可以命人去查。”柳亚泽直起腰来,“这个时候韩家沈家的任何疑点我们都不能放过,当他们全副精力都放在拥护赵隽的事上时,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从他们的后方打开口子攻入,说不定反而能取得意外效果。”
    皇帝捏着手上的朱笔半晌,咬牙道:“来人!”
    韩家父子俩这一日都不见人影,沈雁傍晚上鄂氏房里张罗她用了些汤水稠粥,又去到慈安堂里侍侯太夫人用了晚饭,也还不见有消息回来。担心倒是不会,只是因为牵挂最新的情况,未免有些焦急。
    这里吃了饭与胭脂辛乙说了些里外琐事,好歹听见外头有动静来了,连忙迎出去,就见韩稷大步进了门来。
    “怎么样了?”沈雁迫不及待地问,“郑王这一出来,是不是就可以布署让柳亚泽下狱的事了?”
    韩稷大步进门灌了杯茶下肚,说道:“现在要捉柳亚泽下狱是说话间的事,有了上回在宫里赢的仗打底,你以为皇上还会忍耐他很久么?如今的情况是,一旦辽王杀了郑王,皇帝必然会降罪柳亚泽无疑,而倘若没杀成,咱们的人也会趁机把郑王杀掉!”
    沈雁大喜:“这么说,是已经很有把握的了?”
    韩稷从她头上取下片花瓣在手里,说道:“郑王已经在我们的人监视范围之中,我们商议好了,不出两个月,他不死在辽王手下,则必让他死在咱们手下!”
    沈雁吐了口气,“这么说,得了假圣旨的鲁亲王在得知郑王死在被辽王追杀途中,为了撇清自己不作为的嫌疑,十有八九会起兵去寻辽王算帐。不管这帐是真算还是假算,他们都没有可能再联手,而且也不会闲暇来帮皇帝应付京师!”
    “没错!”韩稷沾水在桌上写字:“只要他们不给京师施压,这里柳亚泽下狱之后,便就是给陈王府的血案昭雪之时,案件大白天下,赵隽再上位,一切便就成了定局。”
    他越说越平静,是一种大局将定之前的胸有成竹。
    郑王虽未与他们有什么涉及生死的直接仇恨,但他杀了皇后,也早不容于世,就是杀了也不算愧对天地良心。而事情拖了这么久,赵隽也已经出来好几个月,也着实该有个结果了。柳亚泽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一个感受到巨大威胁的谋臣,他的潜在危险永远不可小觑。
    沈雁一颗心逐渐安定,每日里也觉得两脚生风。
    接下来韩稷开始早出晚归,外面的事他们处理得紧张却又有条不紊。
    沈雁的日子却开始过得平静和恬淡。
    天气渐热,四处春暖花开,每日里来串门的人也还是有的,只不过魏国公与韩稷为了减少她的差事而让管家了大部分回去,只除了相熟的几家才会迎进门来。
    魏国公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但却是个很好的公公和父亲。他也许是真把沈雁当女儿在看待,很多时候与她说话也带着些纵容,有时候沈雁觉得他在把他对鄂氏的亏欠化成了和风细雨,滋润着每一个人,这当中也包括鄂氏,但可惜,鄂氏要的不止是这一点。
    沈雁看着满院子鄂氏种过的花草,也会想倘若鄂氏醒来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怎么迎接她接下来的生活?魏国公会怎么了结这段公案?又会怎么平衡鄂氏与韩稷之间的是非?诚然鄂氏是可怜的,可是险些被送了命的韩稷就不可怜么?
    都由不得她不想。
    不过眼下想也是无用,大家的心思都全部集中在朝上,于是就连鄂氏的昏迷也像是故意腾给了大家时间,让他们得以从容应对似的。
    这日在窗户底下看帐,青黛进来道:“**奶派人过来传话,说薇姑娘和刘二姑爷都回京了,请奶奶明儿回去见见呢。”
    华正薇原本婚期定在去年腊月,但皇后这一死,自然婚期也得往后推了。正好金陵那边有些产业是华钧成留给她作嫁妆的,年后便让华夫人带她回了趟金陵,小住了几个月,顺便也刘家睹面商议婚期延后的事。
    刘家也是华钧成的至交,虽然不比在京热闹,但远离朝堂的江南繁花之地,又别有一份安宁从容。刘家如今有意往仕途发展光大门楣,姑爷刘绩这几年也苦读诗书,又因刘家原先籍地也在京师,今年秋闱也是要下场的了,于是这次刘夫人便先带着刘绩与华夫人母女一道进了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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