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亭拍了董慢一巴掌,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竟然在这里说这些,也不怕给稷叔惹麻烦!你要是真有诚意,就该好好置上桌酒正正式式地答谢。你这算什么?这茶都还是稷叔的呢!也忒小气了!”
    董曼摸着脑袋瞪他:“我还不知道,要你来教我?要不是这事不能让大人们知道,我早就欢天喜地地把稷叔请回去了!”
    薛亭望着他哼哼冷笑。
    韩稷闲着无事,也就不介意他们插科打诨。
    薛亭顿了会儿,忽然正色道:“不过说真的,这次最该感谢稷叔您的,应该是楚王才对吧?假若不是稷叔拿官仓这事出来引开注意力,楚王哪里有那么好的机会挤掉庞定北?假若楚王够意思的,怎么样也得想办法给韩家弄个人去五城营罢?”
    听到这里,董慢也往韩稷看过来。
    韩稷摸着下巴正要说话,门外衙吏却走了进来,禀道:“将军,贵府上有人来传话。”
    说着退到一旁,陶行便就走了进来。先与董薛二人行了礼,然后走到韩稷面前,附耳与他说了几句什么。
    而后就见韩稷目光闪了闪,脸上的轻松变成莫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董慢不由得问。
    韩稷招手让陶行下去,望地沉吟了许久,才说道:“你们俩与各衙门乃至宫中都熟,眼下我走不开,你们替我去查个人怎么样。”
    “谁?”二人立时涌上来。
    韩稷微倾了身子,说道:“通政司通政宋寰。你们去查查,他今儿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尤其注意他跟皇后的人有无接触,动作越快越好,越详细越好。”
    “还以为多大事呢,包在我们身上!”
    薛亭听得姓宋的有可能跟皇后接触,顿时拍着胸脯。
    宋寰自被昨夜的消息刺激,一大早便就踌蹰满志出了门。
    早朝后也不等于英来找,便就直接找了个由子去了端敬殿。端敬殿乃是皇子的住处,平日里往来侍讲侍读的官员并不少,也还有些皇帝指派过去办事的人,因而他的到来并没曾引起谁的注意。
    于英在殿外老梧桐树下见了他,听得了他的准信,顿时便一改昨日的傲慢,谦逊地道:“大人高瞻远瞩,实令小的心生钦佩。那么今儿夜里就劳烦前去柳府跑一趟了,皇后娘娘已然答应,这件事若是办成,年前总归会让大人再升一升的。
    “而为免引人注意,这次就暂且不与大人相见了,一切就拜托大人。”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方玉璧,放在他两掌之间。
    宋寰知道面见皇后不易,而郑王又还是个提线木偶,他也没有什么兴趣见他。低头看着玉璧莹润丰泽,上头还有古早的文字刻饰,知道是难得一见的古物,因而连忙面向钟粹宫方向拜了两拜,又转向端敬殿方向拜了拜,才又告辞离去。
    宋寰前脚出了端敬殿, 薛亭董慢后脚就到了这里。皇宫对于外头陌生人来说大得很,可是对于父辈们曾在宫里做过侍卫亲军指挥使的他们来说,除了后*宫,就就没有他们插足不到的地方。他们俩以及韩稷和顾颂打小就在宫里走动,要打听个消息也是易如反掌。
    两人在端敬殿溜达了一圈,然后上郑王处打了个招呼,便就推说还要寻顾颂跑马,出了宫来。
    到得五军营韩稷的公事房,薛亭迫不及待跳进了门槛,而随后进来的董慢而无比默契地将门踹关,也一纵到了书案前说道:“那个姓宋的,果然去过端敬殿,而且还跟郑王面前的于英会过面!至于说什么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他到目前为止只去过这个地方,跟于英肯定也不是头次见面!”
    半仰在摇椅上的韩稷一手搭在下巴上,目光也跟着深黯起来。
    沈雁让人传话给他,说宋寰可能会是皇后翻盘的关键,他本是不信,宋寰只不过跟沈宓有矛盾而已,怎么会突然卷进这宫斗漩涡里去?再说了,在这之前他也曾让人去查过宋寰,并没有发现他与皇后或淑妃有什么牵扯。
    可薛亭他们探查的结果却由不得他不信,如果宋寰跟皇后无关,那么他一个堂堂四品官员,且又是天子近臣,为何会与于英私下联络?而且正好赶在这当口……沈雁不是那种凭空臆测之人,她既说宋寰会是皇后翻盘的关键,那么他十成十就是。
    事情到了这步,他是肯定不能让它出漏子了,但是皇后又会怎么利用这个宋寰呢?
    他直起身子,搓起了下巴。
    “稷叔,要不要咱们俩去把这个姓宋的揍一顿?”薛亭大拇哥儿指着外头,发狠道。上次办刘俨他们都没插上手,令得事后都扼腕了好久,这个姓宋的既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干脆就让给他们俩来收拾好了!
    韩稷闻言却是抿了口茶,正色道:“宋大人是朝廷命官,你们说的这么是什么话?可莫再弄出什么装鬼的事来,到时候又让我给你们擦屁股。”
    薛亭搔搔头,还待要再说,董慢却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就是,稷叔说的对,宋大人是朝廷命官,咱们可该敬着他些!”说完使了个眼色,然后又道:“我们坐了这么久,就不耽误稷叔办公了罢?先走,改日再聚!改日再聚!”
    薛亭与他从小抬杠到大,简直有如一对油盐罐子,看他眼角儿略略一飞,便就知道他有鬼主意,顿时配合地一拍脑门,说道:“说的是,这都快晌午了,我还说好了回家陪我祖母用饭呢!稷叔告辞,有什么吩咐你再让人来吱个声儿便是!”
    说着与董慢勾头搭脑的跨出了门槛去。
    韩稷望见他们出了衙门,若有所思地抚着杯沉吟了片刻,也起身拿了马鞭,出了门。
    衙门对面巷口里藏着的薛亭董慢等他漫步上了街头,才又走出来。
    “你刚才干嘛要拖着我出来?那皇后这般暗中作弄你们家,你难道还认为那当了狗腿子的宋寰不该打?”薛亭再也忍不住地说道。韩稷虽然没有明说宋寰跟皇后是什么关系,可他们又不是傻子,皇后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董慢啐道,“你没瞧出来稷叔压根就没打算让我们掺和这事?要不然他为什么 只让咱们去查人又不告诉我们这宋寰究竟哪里惹了他?他总不会就因为他跟端敬殿往来就要查他,而且看他不顺眼吧?咱们明着问不到结果,来暗的便就是了!”
    薛亭茅塞顿开,却又不服气他,“那你说怎么个来暗的法儿?”
    “自然是跟踪。”董慢望着韩稷离去的方向,勾起唇角道:“咱们前脚走他后脚就出门,肯定跟这事有关,五城营这事可拖不过明日,咱们今儿只要跟定了他,就没有查不出来的理儿!”
    薛亭一听深以为然,遂连忙叫住了路过的一辆马车。
    宋寰揣着那块玉璧回了衙门,一整日都开始魂不守舍。
    倒不是因为这块璧有多值钱,而是这一答应下来,事情就只能成功而不能失败。柳亚泽乃是皇帝又一心腹大臣,此人又十分油滑,平常人想要见得他面不是件易事,想要与他议及这等朝政大事更非易事,三天时间已然过去一日半,今儿夜里若他不能办成,便没有时间供他补救了。
    办不成倒也不至于要命,可是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他还能够回得了头,继续看着沈宓成日在他面前趾高气昂吗?又能继续认命地呆在通政的位子上,无限地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来的升迁吗?
    为了这些,他都只能埋头去做,竭力去做。
    在公事房整理了几本奏折,见得司正大人先行下了衙去,便也托辞去宫里送折子而回了府。
    回府之后他便让人给柳府送去张拜帖,言明晚饭后登门拜访。
    宋家跟柳家并非全无往来,只是到了他们这一代来往少了而已,只要他抬出身为封疆大吏的宋家老大这块招牌,料想柳亚泽并不至于连见面的机会也不给他,而柳亚泽是皇帝的心腹,他只要把皇帝已经属意庞定北的这层意思一捅破,成功的机会还是很大。
    这一日琢磨下来虽不说胸有成竹,倒是也摸得了几分底,眼下便只等天黑好行事。
    宋夫人和女儿知道其已然有了决定,各自也欢喜不已。宋萍拿着那块玉璧更是把玩了许久,静默了许久,才又交给宋夫人郑重收起来。
    这里韩稷回了府后,则立时叫来了陶行:“从眼下这刻开始,你带两个人仔细去盯着宋寰,不管他有什么动静,要去到哪里,你都来告诉我。”
    陶行这里出了去,他便就坐在椅上出起神来。
    辛乙沏了壶菊花茶进来,又搁了两丸莲子米那么大的药丸在他面前案上,说道:“宋家势力也不算小,皇后若是想拉拢宋寰,也不在意料之外。起码他如今呆在通政司,职权与沈宓是一样的,皇后拉拢不成沈宓,拉拢了他的话,也不算吃太大亏。”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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