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便到了座宽敞的院落里,四面洁净,庄严大气。
    韩稷停下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可以说了。”
    沈雁也无谓跟他讲客气了,走到院中树下石凳上坐下来,略为沉吟,便就说道:“现在你即刻让人去西厢房,从刚才那些突袭你我的人当中捉个出来敲打敲打,让他回安宁侯府送个信,就说我已经死了。”
    韩稷挑起眉,辛乙也望了过来。
    “然后呢?”韩稷问道。
    沈雁抚着桌面,“然后便是先前我们说的,把皇帝请出来了。
    “除了皇帝,谁也没有办法立刻弄垮他。所以现在就要劳烦韩大爷您派人去楚王府跑一趟了。安宁侯一倒,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便空了出来,相应的里头还能插上不少人进去,楚王没有理由不帮我,而眼下能够惊动到皇上的,也只有楚王。”
    韩稷凝眉睨着她:“你还真是越来越把我使唤得顺手了。”
    沈雁笑着端茶:“能者多劳嘛!”
    韩稷接过辛乙递来的茶一饮而尽,漫声又道:“你把楚王都算计进来了,应该不止是让皇帝露面这么简单吧?还有什么,不妨一起说出来!”
    “真是聪明!”沈雁抚掌道:“楚王这里去了宫中之后,你还得帮我去沈家送个信,详细的也就不必说了,只需告诉我父亲,我眼下很安全,然后请他们过来一趟就成。地点就定在方才我们遇袭的胡同。”
    说到这里她忽而又抬起头来:“先前潜伏在火场里那两个人你捉到了是不是?”
    韩稷瞟了她一眼,“是。”
    沈雁点点头,“那就还得麻烦你审审他们录录口供。反正眼下闲着也是闲着,有了供词在手,成事机率也就更高了。”
    韩稷作了个劈她的手势,站起来。
    这边厢吩咐下去,沈雁也就开始提笔写信。
    人多果然好办事,韩稷一番吩咐之后,很快辛乙便去了楚王府,护卫们也拿着沈雁的信去了沈家,没过片刻,西厢房那边也已经大功告成,不知道韩稷用了什么方法,方才在府外行刺的杀手扛不住,终于主动告饶同意去安宁侯府报讯。
    虽然他们每个人都不走正门而是大多选择翻墙,这样的独特另类的行事风格让人深感诧异,但沈雁自己只是个不速之客,并没有资格过问许多,所以也就果断选择忽略之。
    净水庵走水的事早就传到了各个要门,楚王躺下后不久也收到了消息。
    如果这场火灾出于意外,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全燃烧开来几乎不可能。正坐在灯下沉思的时候外头就报辛乙来访,辛乙是韩稷身边第一心腹,半夜赶来自然是出了大事,他也未犹豫,立时便让人引了他进来。
    “请王爷安。”辛乙进门便就匆匆行了一礼,然后开门见山说道:“小的特奉我们公子的吩咐而来,净水庵今夜走水的事想必王爷已然知情,此事乃是安宁侯蓄意所为。”
    说罢,便把来龙去脉捡必要地说了说,将韩稷去到净水庵的动机粉饰了粉饰,只着重讲到了安宁侯蓄意纵火的居心,最后道:“安宁侯此举不止触犯王法,而且有违天道,朝廷若不严惩,日后必生大乱!还望王爷能够出面维护朝纲!”
    楚王虽有些怀疑是人为纵火,但却没想到竟是出自安宁侯之手,听完竟是凝眉静默起来。隔片刻,他忽然抬头:“这么说,沈雁如今还与韩稷在一起?”
    辛乙略顿了下,微微点头:“沈姑娘处境十分危险,我们公子暂时不便放她独行。因而……”
    楚王点点头,目色却幽暗下来。
    又过了片刻,他才又说道:“那他想让我做什么?”
    辛乙拱手:“如今安宁侯已然将我们公子视为敌人,我们公子不得不免除后患。可是安宁侯毕竟身份特殊,除了皇上,只怕谁也没有这个本事定他的罪。眼下就请王爷进宫说服皇上出宫,请皇上出面来惩治安宁侯!”
    桌案上灯苗闪了闪,楚王拨弄着桌面上一只挑灯的铜签,再次沉吟。
    不到片刻,他便就扬声唤来内侍备马,吩咐进宫。
    显而易见,安宁侯若能除去对他而言也是好事,五城兵马司虽然作不得什么大用,但是里面任职的头领却都是勋贵近亲或各大营里的亲族,谁会嫌自己的人手多呢?尤其对于眼下正需要大量人脉势力的他来说。
    到如今为止郑王都还一直蜇伏未动,他跟他当了十三四年的兄弟,虽然一直未有正面交锋,但出于夺权者的本能,他却知道一个被过继在皇后膝下的妾生子,居然能够令到皇后为了他而处心积虑的布局,必然不会如他面上那般怯懦迟钝。
    在郑王有所动作之前,他能够先削去他一股力量自然是件好事。
    吩咐了辛乙先回府去,他便着装好骑马出了府。
    到了宫门前,与把守宫门的禁卫军头领道明了城中出事要见皇帝,对方竟然并未多做盘问,就放了他进宫。
    原来锦衣司的人早就将净水庵走水之事禀报了皇帝,皇帝听说大火将整个净水庵都已焚毁,还死了十几个人,哪里还睡得下去,立即披衣下了床,召了顺天府尹前来问话。
    顺天府尹也是又惊又怕,才到寺庵没多久就被召进了宫中,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皇帝便将他怒斥了出去,交代好生查明情况再来禀报。
    皇帝这里正坐着生气,听说楚王来了,面色缓了缓,便就宣见。
    楚王来的路上早已经筹谋在胸,进来先打量了一圈殿内,遂道:“净水庵出事,不知父皇可知?”
    皇帝点点头,面色又凝重起来:“你深夜进宫所为何事?”
    楚王垂首道:“方才儿臣打城中去看了看,发现这场火极像是人为所至,想我大周朝建国至今,朝野上下各自安分守己,如今竟有这等人为非作歹行这涂炭生灵之事,儿臣进宫,乃是为请求父皇下旨严惩这幕后真凶而来。”
    皇帝可没料到是人为纵火,闻言手上的安神丸都差点跌落在地上,拍着龙案站起来道:“你说这火是人为所致?你可有证据!”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证据迟早是会有的,只是儿臣深恨这凶手,以至于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儿臣虽然不才,但却一心为国为民,还请父皇给个明示,这凶手若是找到了,该如何惩治,如何慰籍那些无故冤死的亡魂? ”
    皇帝听到这里也察觉出一丝蹊跷,但杀人放火这等罪行放在哪朝哪代都不可饶恕,哪怕楚王话里有什么陷阱,只要能证明这火是人为而非意外,而且能够找到真凶,那么别的都可以不加理会!
    他望着楚王,沉声道:“倘若真是人为,自然是按律处置,绝不姑息!”
    楚王点头:“父皇英明!”说完他又抬起头来,说道:“儿臣刚才路过魏国公府的时候,隐约听说安宁侯在派人四处追捕真凶,而且在朱雀坊附近还有搏斗,也不知道真凶捉到了不曾?倘若捉到了,那么安宁侯可就要立下一大功了。”
    “朱雀坊?”皇帝听到这里,眉头忽然紧皱起来。
    安宁侯手上掌管着五城兵马司,他会在场,甚至是捉拿真凶都无可厚非,但是为什么会是在魏国公府附近?
    难不成这场火灾跟魏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个可能,他目光忽地变深沉起来。
    他可没忘了魏国公眼下正在西北,如今东辽局势还未分明,而他的那道密旨对魏国公府来说却是把双刃剑,假若东辽局势未变,巴特尔与格尔泰如期被灭,那么西北大营与东辽那仗不论输赢,魏国公都得被剐掉一身皮。
    安宁侯追凶追到了魏国公府,难不成是韩家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暗中蓄谋不轨,让安宁侯捉到了把柄?
    楚王虽只短短一番话,但却毫无预兆地把皇帝心底最深处的忧虑给挑动起来了。
    他忽然就有些坐不住,负手在殿里来回踱了两圈,停步在楚王面前道:“如果朕让你去朱雀坊看看,你能不能胜任?”
    楚王垂首道:“此事事关重大,儿臣又年轻,恐怕难负其责。假若父皇能亲自去则是最好。一则让天下人看到父皇一片爱民恤民之心,二则也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看看,我朝对待此类事件禀持着重视态度,也好起个警示告诫的作用。”
    皇帝听闻,竟不由点起头来。
    如今内阁势大,但凡有点功绩都算到了内阁那帮老臣头上,他这个皇帝倒似乎不相干了,眼下出了这档子事,伤的又是佛门僧人,他若是能亲自出宫瞧瞧,那么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至少百姓们是瞧在眼里了。
    他遂唤来程谓:“更衣,朕要微服出巡!”
    “父皇英明!”楚王俯首。
    皇帝这里在楚王的调度下准备出行,这边厢送信的护卫也已经到了沈家。
    门房冲到二门下一报,整个沈家便就沸腾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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