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像有意和周歆保持距离一样,见人跟过来,立刻调转方向去广场的另一边站队,全程连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
    莫名其妙。
    又生哪门子的螺旋气?
    她瞪了一眼某个人气呼呼的背影,低低地哼了一声,跟着卢寺丞一起走进队列,像军训似的站好了军姿。
    沈既白所在的队伍已经踏上台阶往殿里进,周歆和卢寺丞品阶不够进殿,只能在殿外旁听。
    身边的卢寺丞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瞧着沈少卿的样子,好像有点不高兴?”
    周歆没敢接这个话茬,权当没听见。
    话音落地无人回应,卢寺丞微微有些尴尬。他侧过脸去瞥了一眼周歆,这一看,才发现她脖颈侧方有一处不甚明显的咬痕,当即想起来在端门遇见沈既白时,那个人边走边掐着喉咙揪痧。
    这是内火旺盛的疏解办法,他便想当然地以为他上火了,完全忽略了那道红痧之下,也有咬痕。
    现在想来,那个人揪痧的举动,反而有点欲盖弥彰之意。
    联想到都城内最近流传出来的风言风语,他当即收回目光,闭上了嘴。
    一名内官颠颠地跑过来,停在周歆面前,道:“凌云君,您怎么站在这?您在第一排。”
    “啊?”
    “喔。”
    周歆跟着他走到最前面,这里刚好是殿门口的台阶下方,因为离得近,殿内的情况一目了然,甚至百官说了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须臾,四周响起奏乐声,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踏着乐声缓缓走到龙椅前,甩了下衣袍,坐了下来。
    众官员跪地叩拜,周歆也一一照做。繁文缛节过后,殿内开始有官员奏报的声音。
    殿外的官员是不得抬头直视天颜的,周歆只能掀起眼帘偷偷地看,这才发现龙椅上的人生得剑眉朗目,鼻梁高挺,气场十足,颇具帝王威仪。训斥官员时不动声色,却吓得殿外的人都跟着胆战心惊,与后世某些作品中那个草包老婆奴的形象截然不同。
    周歆只看了几眼便不敢再看,将头低得很低,静静地听着殿内的声音,听着听着便开始昏昏欲睡。
    忽然,殿内响起一个声音。
    “臣据本弹劾大理寺错判南市杀人案。”
    大理寺?
    周歆倏然抬起了眼。
    威严的大殿之上,一抹绯色躬身禀奏,“此案上交刑部之后,臣例行走访证人,发现证词证言与卷宗上记载的有出入。详细奏报已一一写明,还望陛下明察。”
    一旁的队列中,有名官员侧目而视,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他。
    奇怪。
    两市在大理寺管辖之内,案件的列证,陈词,一应文书都由不同品阶的官员草拟跟进,案卷经过数人之手,最后由大理寺少卿或者大理寺卿终审,怎会无人发现证词的问题?
    而且,刑部确实有复审纠察大理寺冤假错案的职能,一旦发现并确认无误,主办人员轻则贬官,重则入狱。
    周歆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心道,这件案子不会是沈既白主审的吧?不对,他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一定是宋寺卿!
    可宋寺卿就是个甩手掌柜,大理寺大小事务都是沈既白处理的,他怎么会心血来潮主审案件?
    周歆的心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不断在心里祈祷着,不是沈既白不是沈既白不是沈既白!
    龙椅上的人低头查阅奏折。
    须臾,他抬起眼帘,用眼尾睨着一个方向,声音平淡,不辩喜怒。
    “宋卿有何话说?”
    还好还好,不是他。
    周歆缓缓松了一口气。
    宋寺卿走出队列,举起笏板,躬身道:“臣有一惑,百思不得其解。”
    “讲。”
    “案情发生后,案卷由录事掌受,司直缉审,主簿勾检稽失,寺丞定罪量刑,寺正审查。卷宗经过数人之手,怎会无人发现证人证言有问题?”
    宋寺卿偏头看向身旁的人,“究竟是何处有问题,还望裴侍郎解惑。”
    裴侍郎不卑不亢地道:“宋公,证人皆称所见到的真凶脸上有道疤,可案卷上并无此细节,牢里那位脸上也无疤痕,昨日我提审此犯,他可一直在喊冤。”
    好家伙,此人句句不提屈打成招,却句句都在暗示大理寺屈打成招。
    宋寺卿动了动唇,“这……”
    他“这”了好长一声,还没“这”出来个所以然来,裴侍郎便又道:“再者,几名证人都称前日在闹市见到了脸上有疤的真凶。既然如此,刑部大牢里关押的那位究竟是谁?”
    无声的硝烟弥漫四起,殿内的气氛倏然紧绷到极致,百官皆是大气都不敢出,静默得出奇,连殿外的周歆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这时,一抹绯色行出队列,道:“裴侍郎,此案并非宋公主审,相关的细枝末节自是不如主审官清楚明白。”
    闻言,周歆的心剧烈地跳动一瞬,猛地抬起了头。
    坐在龙椅上的李治眉梢微抬,用眼尾斜睨着躬身而立的少年,似是有几分意外。
    “此案竟是由沈卿主审的?”
    第60章 (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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