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接下来的发展就不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闻讯不断赶过来的沂城人,让陈金辉始终没找到一个重新关门的机会。当然,看着迅速增加的金币,他心里也有几分侥幸。最终,几个义勇营头目商议一下,决定等天彻底黑下来就重新闭门。
    只可惜,陈武来的比他们想的还要快。
    “不好!”
    看到朝这边赶来的大队义军士兵,还有在义军簇拥下骑着马、穿着醒目的锁子甲、脸色不善的陈武,陈金辉和其他几个义勇营的头目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妙,赶紧命令手下关门。然而,已经凑了十几枚金币、正准备带家眷出城的一伙人如何肯愿意,当即就跟义军士兵争执起来。附近刚刚得到消息赶来的人,也知道错过现在只怕就没有出城机会了,争先恐后的涌了过来。
    这么一耽搁,跟随陈武过来的步军冲到了东城门的门洞之前。
    作为太平义军现阶段最精锐的力量,又在武备库中换过武器,陈武带来的义军战斗力远超义勇营。再加上先前进攻县衙大院见了血,看上去平添了几分杀气。被他们气势汹汹的压到面前,负责守门的义勇营士兵惊慌不已,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将视线投向了为首的几个义勇营头目。
    而这几个队长,又看向了敢夸口做主的陈金辉!
    那些争抢着想要出城的沂城人,看到大队反贼杀气腾腾的赶来,似乎还有大人物,也不敢再争执,一个个讪讪退开,生怕惹祸上身。
    “将军!”
    被众人看着,陈金辉无奈,硬着头皮走了出来,行了一个不怎么规整的军礼。
    陈武分开人群,骑马小步走了过来,也没下马,就在马背上冷冷看着他。在陈金辉心里直发虚、身上也忍不住不断冒冷汗的时候,陈武才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陈队长,太平义军的军规中有三条斩令,第一条是什么?”
    听了他的问话,陈金辉一愣。
    他本以为陈武会追究私开城门的罪责,没想到陈武居然问了这个问题。回想了片刻后,他哑然张了张嘴,居然没答出来……
    典勇的确是当众宣读过军规,之后也不止一次的重申,但陈金辉不识文字,看不懂贴在营地外的军规条令,光靠宣读的那几遍,只能勉强记个大概。此刻被陈武追问,急切间给忘了,傻愣愣的站在了那里。
    “哼!”
    见这个头目连仅有的三条斩令都记不住,陈武脸色越发难堪。
    他早就知道义军素质低下,所以制订军规时已经是刻意压缩精简了很多,又借助几次杀人立威反复强调,没想到居然还是记不住。当下冷冷替他回答道:“三斩其一,不听将令指挥者,斩!”
    这一句话,当真是杀气腾腾。
    陈金辉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等想清楚了陈武问他的意思,不由脸色大变。
    “真是好胆!”陈武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了,大声斥问道:“西城门外,我交给你们的军令是什么?”
    陈金辉面色如土,颤抖着道:“封闭四城门,严禁任何人出入。”
    “原来你还记得!”陈武冷冷盯着他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违背军令,私自开城放人外出,借机吞敛钱财,按律当诛。现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将军饶命啊!”
    看到陈武似乎真的有因为这点事就斩他的意思,陈金辉终于撑不住了,抛下手中竹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哀求道:“小人只是一时不察,也不知此事如此严重,这才鬼迷心窍犯下过错。还请将军看在众位兄弟份上,饶小人一命……”
    “拿下!”
    陈武理都没理,一挥马鞭,直接吩咐随行的义军拿人。
    “将军饶命……饶命啊!小人也姓陈,跟将军是本家,若将军因此等小事就砍自家人的脑袋,传出去岂不会令众义军兄弟寒心?只要将军肯饶小人这一次,之后必然……啊!”
    陈金辉拼命的求饶,可惜不仅没有说动陈武,反而让他更动肝火,驱马过去亲自出手,一剑削了他的脑袋,让后面的求饶再无从出口。
    这点小事?
    违背军规,私开城门,这要是放在大战中足以决定一军存亡。这样的事,居然还敢说小!
    该杀!
    看到陈武挥剑杀人,整个东城门外安静了下来。除了几个火把噼啪燃烧着,剩下负责看守东门的义军士兵已经是噤若寒蝉。剩下几个头目,更是背上汗出如浆,唯恐陈武将他们脑袋一并砍了。
    老实说,这一刻盛怒之下的陈武,还真是有这个想法。
    但是,他环视几人,最终还是忍住了。
    一来义军中人才匮乏,能选出来暂时充当队长之职,肯定是比较优秀的。二来,这剩下的几个义勇营头目中,还有孙、李家的人。陈武虽然已经拿下了沂城,但现阶段还依仗两家的力量颇多。之前斩了李三,就已经让李冬青颇为不满了。若是短时间内再开杀戒,只怕会引得义军内部不和,甚至是离心离德。
    在自身根基未稳的情况下,这样做是大忌。
    当众杀了陈金辉,想必也能吓住这些人一段时间了。
    这样想着,他驾马在几个义军头目面前走了两圈,在这几人忍不住跪下连连求饶后,这才冷冷开口道:“你等可知错了?”
    “卑职知错!”
    “小人再也不敢违抗军令了!”
    几个义军头目忙不迭的开口,眼神偶尔落到陈金辉倒在一边的尸体上,都像是触了电一般立即就移开,生怕待会自己也会沦落到那个下场。至于说反抗,陈武和典勇的凶名可不是吃素的,而且两人又带了这么多精锐,这几个义军头目还真不敢乱动,只能诚惶诚恐的等候着发落。
    “军令如山,按本将之意,本应该连你们一起斩了。”陈武先说了让他们汗毛直竖的话,旋即才口气一转,稍稍缓和道:“但念在你们初犯,义军又正是用人的时候,姑且饶过你们一次。但莫怪本将没有说明,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敢违抗军令,这陈金辉就是你们的下场!”
    “谢将军不杀之恩!谢将军不杀之恩!”
    “卑职一定尽心尽力,戴罪立功!”
    听到陈武的判决,几个义军头目如蒙大赦,连连叩谢。
    这种可以一言决人生死、掌握众生生杀大权的感觉,让马背上的陈武短暂的感受到了权力的美好。但他也仅仅只是沉醉了一瞬间,随即就冷静下来,吩咐道:“宁贵何在?将陈金辉的脑袋砍下来,快马传谕四门诸军。若敢再有效仿陈金辉之辈、私开城门违抗军令者,全员皆斩!”
    “宁贵得令!”
    听了陈武的吩咐,宁贵快步上前,拱手接令,砍了陈金辉的首级就要离开。不过,他刚翻身上马的时候被陈武叫住了。
    “今日之事,你有大功。”
    陈武温言勉励了他一句,俯身将陈金辉手上的翡翠玉石扳指拿了下来,擦掉还温热的血迹,转手丢给了宁贵:“这吞敛的不义之财,本应该上缴义军。现在本将做主赏给你了,就当是提前发下的奖励。”
    这样说着,他看了看东城门的其他义军,见很多人眼里都是畏惧中带着艳羡,不由笑道:“诸将士不必羡慕,我太平义军向来是赏罚分明。陈金辉违背军令、私开城门,故斩首示众。宁贵先前作战勇猛,又及时向本将报信,自然有宝物赐下,稍后还有额外的粮食饷银奖励。你等将来只要英勇作战,忠于义军,本将也绝不会吝惜封赏。”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能做到这两点,一支军队起码先成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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