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荼想过?,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闹得人尽皆知。
    徐又焉会?再给他们一笔封口费,回到老家的省会?为他们谋一份职业,再甚者,徐荼可以用她?未来的收入来养着他们。
    若是他们执意要?闹的话,她?相信,她?那个在旁人眼中比□□还要?厉害的四?哥,总有办法能解决掉。
    她?没有什么可怕的。
    赵重赞像是就在等着她?的这句话,这一刻,有一种诡计得逞的,极致的欢愉。
    “陈小姐,如果你父母,你弟弟都一口咬定,当年你是被徐又焉拐走的会?怎么样?拐骗幼女,你觉得徐存礼目前的地位,担得起这种丑闻嘛?”
    “我们走了合法的收养手续!”徐荼几乎是瞬时暴怒的怒吼。
    她?绝不允许这种抹黑徐又焉和徐存礼的事情出现。
    “是啊,你当然是合法的,但你觉得大众对于权贵一向粉饰太平,享受特权主义的愤恨,会?不会?觉得是你们买通了多方关系,说出去,只会?更让人愤怒而已。”
    徐荼的手指都在发凉。
    这是她?从没想过?的可能。
    甚至她?觉得这件事情的落地根本没有难度,找一些水军,她?那个见钱眼开的亲生父亲是一定会?反咬一口的,祁安是一定会?拿着他姐姐当年死亡的相关证明,去想方设法的抹黑徐又焉。
    可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她?要?相信徐又焉,他是无所不能的,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他也会?有办法解决。
    当务之急,是要?稳住赵重赞。
    不着痕迹的,不能让他看出来的拖住他。
    徐荼腿一软,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坐在了冰冷的玉石椅上?。
    “赵先生,徐家一向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做你必然也会?有所损失,清源也必然会?受到影响。”
    “呵,徐家,他徐家与?我何干,我姓赵,清源日后也必然会?姓赵,我就是希望徐家垮,越垮越好,站得越高,跌得越痛,哈哈哈哈,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赵重赞的表情已经是近乎狰狞的扭捏。
    徐荼抓住了他话语里?的问题,冷声斥责道:“若是我把?相关的东西给你,你是不是也会?把?这些事情爆出去,那我如何相信你。”
    赵重赞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畅想,冷不丁听到徐荼这句话,懵了一下,继而又笑了起来,呲牙咧嘴的难看。
    “陈小姐还是很?聪明的,其实你可以选择和我联合,这件事情事成,你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就凭借着你的这张脸,去当个当红明星不成问题,到时候我有钱,我捧你,当最火最漂亮的,怎么样。”
    “呸,”徐荼一口口水吐在了他的脸上?,“我放着徐家小姐不当,去做那些事情,我疯了。”
    “赵先生,你的话我可以考虑,但我自然也要?为自己考虑,你说过?了,我给你瑞士银行的秘钥,你负责处理我的父母。我总要?知道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你打算如何如何处理他们?”
    “陈小姐当真是非常没有良心啊,”赵重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站了起来,“你自己的父母一直在身边都认不出来,还真是个白养了十年的白眼狼。”
    “他们都在幔京做服务员,陈小姐一次都没有见过?吗?”
    第二十七章
    再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徐荼就多少有些魂不守舍。
    赵重赞太聪明了,他给她的冲击几乎是致命的。
    那种一想到陈广传可能就在幔京酒店的某个角落里,阴险而窃喜的窥探着她,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台上的拿腔作调的讲话,像是一场笑话。
    什么?徐家千金大小姐,不过是末寨险些在十一岁那年嫁为人妇的乡野丫头?。
    她的所有骄傲,所有自负,所有这些年被徐又焉纵容起来的矜贵冷漠,都被瞬时击碎。
    没有徐家这个罩衣,她就是个小丑。
    徐荼的手指几乎是要嵌入掌心中的。
    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茫然。
    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去?找他们?呵,是不用脑子都可以想到的,陈广传呲着凸黄的大牙,喊着她囡囡的恶心模样。
    她那个已经被彻底洗脑,觉得女儿无用的母亲一定会?流着泪,渴求着她帮帮她的弟弟。
    陈望呐?
    她不知道,当年那个尚不足门?框高大的小男孩,拼尽全力帮助二姐离开时的懵懂天真是否还?在?现在是否也要和他的父母一起,认为他姐姐拥有的一切就都是他的。
    徐荼想起祁安跟她分开的时候,眼底里的愤怒和手指尖的惨白,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他的愤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明明爷爷病危是一件那么?让人伤心难过的事情,所有人的重点却?都在旁的东西上?。
    徐又焉从爷爷屋里出?来,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徐荼的不对劲。
    眼眸里的空洞和偶尔想起什么?导致的墨瞳收缩,都显示着她经历了些什么?。
    而且就在刚刚。
    “谁找了徐荼?”徐又焉看向申叔,低声问道。
    “赵先生。”申叔说着,又加了一句,“估计说了跟祁安的那个谋划。”
    徐又焉的眼光落在赵重赞的身上?,果然看到了他的意气?风发。
    想来最近是被逼得很了,怕爷爷突然出?现意外,这才出?此下策,从徐荼身上?入手。
    无非就是她的身世,小姑娘到底眼皮子浅,藏不住事的很。
    徐又焉长腿一迈,人就走到了徐荼的身边。
    他今天穿得格外不一样些,是能?感受到气?场逼近的,长及脚裸的枣红色羊毛大衣,这样挑人的颜色,却?把他衬的越发贵气?。
    就是在这全都是人中龙凤的群体中,也耀眼卓立。
    手臂落在徐荼的肩膀上?,明显感觉到她突然的僵硬,不免笑着,“打起精神来,今天有好戏可以看,别丢了我?的人。”
    徐荼瞬时清醒了几分。
    偏头?去?看他,刚想要踮起脚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徐又焉嘴角的笑意和眼底的了然于心。
    “我?知道,不用胡思乱想,”说着,手指在她的后脑勺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是会?龇牙咧嘴但不至于叫出?声的力度,“走吧,爷爷等着呐。”
    徐荼几乎要小碎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那句“我?知道”,几乎抚平了她大半的不安。
    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每晚五点进食完晚餐后就必须要卧床,所以所谓的团圆饭便被安排在了中午。
    据说请了海城特级饭店的大厨亲自来掌厨,按照最高家宴的规格进行的烹饪。
    申叔是把爷爷推出?来的。
    人又瘦了些,干枯的骨架外面只?挂了一层薄薄的皮,仿佛风吹一吹就会?折断似的。
    眼神浑浊,虽然仍能?看出?曾经矍铄的光,但到底不似从前,连平稳完整的说完一句话都很难。
    想来是应了过年的年景,换了身和徐又焉同色系的枣红色手绣龙纹锦丝夹袄,但因为肤色已经因为疾病而趋于紫红色,反而显得越发单薄。
    从徐荼第一次回国到现在,三个月。
    当初徐又焉跟她说的时间?,也是三个月。
    爷爷招了招手,声音轻,申叔把头?埋下去?,听完了才起身跟大家说:“都坐下吧。”
    说着,推着爷爷进了已经被撤掉椅子的主?位旁。
    “小五坐这里。”申叔指了指副位说道。
    徐荼没有扭捏坐了过去?。
    这顿饭吃的安静。
    爷爷只?能?喝一点营养粥,大家自然不会?大范围的动筷子,几个长辈本就吃的不多,小辈越发不敢妄动,以至于到了最后,满满一桌的顶级料理,只?吃了十分之一不到。
    爷爷不说话,也没有人敢出?声,餐桌礼仪到位,餐筷碰及碗盘的声音都轻。
    裴怔不在,大家也没想着今天会?公?布什么?,却?没想到,临到最后,爷爷突然示意了一下申叔。
    申叔立刻了然似的把背后的大屏幕打开,是一段爷爷身体还?算硬朗的时候拍摄的视频。
    短袖长裤,像是夏末秋初。
    手里还?握着他最喜欢的那柄龙纹白玉烟嘴,带着他惯有的,让人捉摸不定的笑意。
    “我?想等到你们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临近残喘,想必这半年你们都过得很辛苦,我?这个老头?子坏得很呐,就这么?点东西,还?总戏耍着我?的孩子们。可这遗嘱啊,还?是不能?给你们看,等我?老头?子咽了气?,自然就知道了。也别总想着为难裴律师,或者是知道糊弄不了小四,就去?欺负小五。”
    “我?今天也不是把大家凑在这里说废话的,你们以前就说我?偏向小五,觉得她这么?个外来的小丫头?为什么?能?占着徐家的资源,所以啊,我?今天贸然做个决定,小五啊,你既然跟着培恒没什么?意思,那咱们就不姓徐了。”
    瞬时,全场哗然。
    在这种节骨眼上?,在徐延国明显要把大半的遗产给她的时候,竟然要改姓。
    这件事情太大了。
    而徐荼几乎是被定在位置上?了,她的脊背都在这一瞬间?凉了下来。
    爷爷的手,在这一刻蹒跚而颤微的,缓慢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粗糙干瘪的手指摩挲过徐荼的指尖,仿佛在告诉她,安心。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震惊和恐慌,那份刚刚赵重赞跟她说完后被撩拨起来的不安,在这一刻继续放大。
    姓回陈是什么?意思?
    她太清楚如果解除抚养关系将会?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她或许要和亲生父母恢复部分关系。
    那种恐慌几乎要把她逼疯。
    她宁可自己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也不想再与陈广传有任何的交集。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以前她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工具人,帮爷爷处理很多旁人不方便处理的事情,再后来她觉得自己算是爷爷唯一可以纾解情绪的倾听者,能?把那些海浪滔天的秘密都藏在心里。
    现在,她的眼眸一瞬间?落在徐又焉的眼睛上?,看到的却?是他眼底的笑意。
    仿佛他早就知晓了爷爷会?做这样的事情。
    好像关于徐荼的身份,也是他们爷孙两个博弈的一份子一样。
    这一刻的徐荼充满着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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