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妇人说旁人追随他赶赴边塞,眉头不由的皱起。
    季子漠是真心想去边塞,并非装模作样,一路上并无对外宣扬,怎么现在就宣扬的全国皆知了?
    这时再想不透,就有些蠢了,他不知不觉间成了旁人的棋子,边塞的太子用他号召人心。
    皇上太子父子俩斗法,你来我往的,一方强时另一方必然弱,这是太子动不了,皇上要拿他开刀。
    季子漠在牢房被关了三天,有吴施中在,日子过的还行,连床都有了,他和赵傻子一人一张。
    只一点,时不时传来用刑的惨叫声,特别是午夜来一声,恐怖吓人。
    第三日晚,乌云黑压压的逼近,豆大的雨滴砸在伞上噼里啪啦的作响。
    把季子漠从安宁县绑来的人再次出现,什么都未说,只扔给季子漠一把黑伞,让他跟着走。
    季子漠撑着伞,四周的人呈包围状态,玄色锦衣上绣着扬着利爪的苍鹰。
    走大街,过宫门,一路疾行。
    深夜的皇宫格外肃穆,乌压压的黑暗笼罩着,可怖的厉害。
    只是说来奇怪,季子漠并没什么害怕的心思。
    朝仁宫文华殿,一太监垂首立在一旁,待季子漠走近他便轻推开殿门。
    “季子漠。”
    季子漠走过门槛时,他轻声吐出他的名字,如无骨黏滑的毒蛇吐着信子,让人脊背发凉。
    季子漠猛的转头看去,对上一个阴森嗜血,双目仇恨的笑脸。
    麻尤虎。
    来的一路,季子漠把结果想了许多种,想着最多不过就是丢了命。
    现在这个当口,出了个麻尤虎的意外,季子漠有种汗毛竖起的窒息感。
    “快进去吧!皇上等着呢!咱们来日方长。”麻尤虎收回阴森的笑意,又垂首立在一旁。
    殿门大开,犹如吃人的深渊,静悄悄的大殿里,两侧只点了九层高的青铜孔雀烛台,一对麒麟烛台与蛟龙烛台皆暗着。
    烛台上的火光随之晃动,印记落在四周与地上方砖上,忽明忽暗的更添诡异气氛。
    季子漠刚踏进来,呼吸就猛的一窒。
    殿中央坐着一个身穿宽大白衣的老人,长发披散轻触地面,他佝偻着身子,仰着头瞧头顶的藻井。
    深更半夜,孤零零的大殿配上诡异的灯光,有些渗人,想到这个渗人的人是皇上,就更渗人了。
    季子漠随着朝上看了眼,大殿之顶精致华美无可言说,雕刻与色彩搭配堪称美轮美奂,高不可望的圆顶上十七条金龙腾飞,只是那圆一圈一圈的往下,反而像是铜铁铸成的梵钟。
    季子漠视线一点点往下,后背逐渐冒出冷汗,散发皇帝坐的位置,正巧在正中间。
    季子漠跪在地上,不打扰皇上看藻井。
    寂静无声中,他不由的想,在这之前,他是真的不怕死,想着怎样都行,活就活,死了也没什么,故而对皇上也没几分害怕。
    今夜被这样一吓,他又生出了几分恐惧。
    “神童,你说是君重还是民重?”
    坐观藻井的皇帝依旧扬着脖子,声音慈祥如邻家老翁。
    季子漠心跳的快要从嗓子口蹦出来。
    时间流逝,殿内悄无声息。
    没得到答案,仰头的皇上终于转头过来,用苍老的手揉着后脖劲,似是不喜的问:“很难回答?”
    季子漠:“皇上英明。”
    景安帝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犀利的双眼露出别样的神色。
    “为何难回答?说的不好舌头就不用要了。”
    季子漠垂眸回道:“回皇上,圣人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但草民觉得,君重民贵,君重在前,民贵在后。”
    景安帝枯井一般晦暗的眸子在季子漠身上打量着:“何故?”
    季子漠:“在草民看来,君一人可抵民万万。”
    景安帝:“嗯?”
    季子漠垂眸继续道:“君王贤明可四海升平,四海升平可万民变万万民。君王无道可生灵涂炭,生灵涂炭可万万民变万民。”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民是否贵重,皆看国家是否强大,君王是否珍惜爱护,故而草民把君重放在民贵前。”
    殿外疾风呼啸呜咽,殿中死一般的寂静,犹如被深渊凝视,季子漠如芒刺背,他俯首不再言语,把生死交给喜怒无常的景安帝。
    季子漠自觉所答无错,只是这个当口说这番话,指向太过明显。
    “你是觉得朕不爱护大笙百姓?”风轻云淡的声音裹着含义,显得凉薄无比。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季子漠也索性放平了心态,直言道:“大笙百姓有上中下之分,上者男子,中者女子,下者哥儿。”
    景安帝被这句话戳到心口,气的脸色涨红,忍无可忍气的想站起身踹季子漠一脚,无奈做了许久双腿发麻,起了两次都未起来。
    他指向季子漠,大怒道:“招兵哥儿与朕有何干系,是你们仁爱的太子说哥儿和男子一样,既然一样,男子可以守卫边疆,为何哥儿不能守卫边疆,朕给太子一个机会,给全天下的哥儿一个机会,朕何错之有。”
    景安帝骂了半天,季子漠只跪地不说话仿佛是个木头人。
    景安帝毕竟上了年纪,骂的胸脯起伏喘着粗气,季子漠抬眼瞥了下依旧指着自己的手指,看出景安帝是想让他说话,认同他没错是太子的错。
    季子漠想了想,试探道:“皇上,草民惹怒龙颜罪该万死,要不草民给你讲个故事听?”
    景安帝:???
    刚才季子漠刚正不阿一脸不怕死的模样,活活是朝堂上的谏臣,现在讨好试探的又是一脸奸臣样,景安帝一时有些不适应,想让人把他拉出去,又好奇他口中的故事,一甩袖子怒目道:“讲。”
    季子漠:“不知皇上知不知道托塔李天王和哪吒?”
    又瞥了眼景安帝,瞧着不像是知道的样子,季子漠便轻巧的坐直身子,从头开始讲李靖和哪吒的父子孽缘,颇具神话色彩。
    季子漠讲故事的功力不错,只景安帝听的双眼眯起,猜不透他到底要说个什么。
    季子漠:“话说李天王和哪吒都修成正果位列仙班,这一日玉帝派两人出去办差,途径一地时父子俩又吵了起来,李天王觉得身为父亲高哪吒一等,哪吒觉得自己法术比父亲厉害,双方谁都不服谁,刚好看到路旁成群结队的蚂蚁,用神眼数了一数,恰巧十万另一只,故而打赌,谁踩死的蚂蚁多谁就获胜。”
    有头没尾的故事到此结束,景安帝等了几息,眼神不测的看向季子漠。
    季子漠觉得脖子有点凉:“讲完了。”
    景安帝双目圆瞪,冷哼一声:“这算是何故事,踩蚂蚁有何好比的,成了仙还如此幼稚,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谁输谁赢不知道,你连父子二人为何争吵也不说,连新入门的说书先生都不如。”
    季子漠无辜道:“回皇上,不是草民不说他们为何争吵,实在是草民也不知道,死的十万另一只蚂蚁到了阎王殿,阎王问他们怎么死的,他们只知道是被两位仙人父子吵架踩死的,仙人为什么吵架,他们哪里会知道。”
    景安帝脑中铮的一声,犹如琴弦猛断,刚才听季子漠的故事像是隔着一层丝绸,现如今季子漠剪破了这层布,像是有一个狠厉的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景安帝脸色难看的厉害,眼中杀气沸腾道:“你就不怕朕剐了你?”
    季子漠实话实说道:“怕。”
    过了两息,季子漠俯首懊悔道:“草民有点年轻气盛,刚才一时没忍住,如果皇上你现在重新问,我可能就不敢说了。”
    “皇上年幼登基,一年从头到尾日日苦学,亲政后诛奸臣近忠言,呕心沥血为国为民,治河道轻徭役......”
    季子漠总结举例对比古往帝王,细数景安帝功绩,夸的真心实意。
    景安帝:......
    在皇位上坐了半生,景安帝见过忠见过奸,季子漠这种一会忠臣样一会奸臣样,有点错不及防的意外。
    天色大亮时,季子漠被太监扶着,脚步虚浮的走出朝仁宫,主要是跪的。
    季子漠最后对着景安帝一顿夸,景安帝就没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看,就和刚开始盯藻井时一个眼神。
    季子漠动也不敢动,就那么浑身发毛的跪了半宿。
    见过皇上,依旧是被押回牢中,季子漠双腿发疼又发软的坐在干草上,吴施中抓着铁栏急问:“季兄,如何了?他们对你动刑了?”
    季子漠揉着膝盖:“没有,见了皇上,跪的。”
    吴施中好奇道:“皇上见你怎么说的?你什么时候能出去?”
    这个问题,季子漠也很想知道。
    “皇上问我,是君重还是民重。”
    吴施中:“季兄如何回答的?”
    季子漠:“答案不是现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吴施中乌黑的眼眸震撼到痴傻,良久后,崇拜道:“季兄能活着回来,万幸啊!”
    对于这点,季子漠也深感认同。
    夜深人静,季子漠躺在床上难以入睡,把今日见到景安帝的每句话都逐句推敲,试图分析景安帝是个什么性格心理。
    年老失眠无觉,景安帝失眠的后果,就是季子漠日日被抓过去聊天。
    季子漠像是调皮的小孩走在钢丝上,步步谨慎却步步试探边缘。
    景安帝又抛出一个要命的问题,季子漠回答后察觉到他又要变脾气时,忙补充道:“大臣莹莹之光不理解皇上皓月之辉,就如为一把葱打架的农妇不懂富甲天下的富商为何朝水中扔黄金一样。”
    景安帝的脸色变了几变,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富商为何要朝水中扔黄金?”
    故意把话题带偏的季子漠认真回道:“富商是个妻管严,黄金是他买酒的私房钱,只是可惜被小厮出卖,临到事发没处藏,只得抛到花园的池子里。”
    景安帝:......
    “来人,把这人拉出去凌迟处死。”景安帝站起来冲着殿外喊道。
    第94章
    “皇上。”季子漠一声大喊,镇住了景安帝,也镇住了握刀进来的侍卫。
    “皇上,草民一顿能吃四个白面饼子,一天能吃十二个白面饼子。”
    景安帝:???
    侍卫:???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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