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曜一点也不想松开她?:“你生得真?好?看,今日尤其好?看。”
    心跳蓦然加快,长明低下眉眼,今日不还是平日模样,道:“胡说,什么叫今日尤其好?看?”
    长孙曜低低地笑:“真?不懂?”
    长明好?像懂了,呆呆看他,末了故意轻咬在他的颈侧,缓缓而上,在他耳畔低低道:“所以你都舍不得放开我了是吗?”
    长孙曜呼吸愈沉,嗓音越发嘶哑:“既然知道还这般,你又怎能要孤放了你?”
    长明觉得他真?是了不得,平日在外人?面前板着?脸不苟言笑,私下呢却是这般。
    “要呢。”
    “求孤。”长孙曜越发用了力,将她?牢牢困在怀里。
    长明面上绯红:“……求求你了,长孙曜。”
    长孙曜不由得笑,灼烫的气息涌在长明颈侧,喑哑低道:“求孤不是这样求的。”
    他果然一点也不松手,身子牢牢被?他困着?,他骨子里的恶劣又显露了,她?埋进他的颈项,绯红的脸贴着?他灼烫的肌肤,心里混乱,恼他道:“你当真?是坏透了。”
    长孙曜便再不忍逗她?了,正要松开她?,她?却忽地用了力,反将他扑压下,长孙曜屈膝倒在罗汉床,墨发倾泻下,险叫她?直接扑得两人?都落到玉砖去,他撑着?小半凌空的身子牢牢扶住她?。
    长明压住他,不准他起身,长指落在他的面颊抚下,低首捧住他面庞,凌乱的抹胸难掩雪色,长孙曜眸色一暗,沉沉掐着?她?的腰翻身。
    红色发带随着?高束的马尾垂落,长孙曜将她?拉回些,不叫她?身子凌空难受,她?惊觉,他真?是不能招惹的,一下也不行。
    “你当真?是、”
    是什么呢,他又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抱起她?踩下地砖,蓦然又止了动作,放了她?猛地将她?抵在粉壁,沉沉看着?她?。
    她?眉眼弯弯,只将自己?送入他的怀,隔着?单薄凌乱的衣袍,感?受着?对?方剧烈跳动的心和那灼烫的肌肤,长孙曜觉得沉溺水中般,喘不过气,她?在怀里,他却不是想她?就?这样在怀里。
    这些交缠复杂的情绪最?后都叫长孙曜化?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孤真?是输给你了。”
    长明亲他一下,起身踩着?屐到里头去了。
    约莫两刻钟后,长孙曜才又见到了长明,她?换了身白茶色的雾縠掐腰襕裙,她?不会梳发,只将高束的马尾用支金簪盘起来了,红色暗纹发带搭落在肩侧垂下,臂弯里挽着?与发带一般红的披帛,唇上点了石榴红的口脂。
    长孙曜那股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又腾地起来,她?见旁人?都还是男子打扮,只他见过她?这般模样,旁的男子再没看过,他抓住她?的手,灼灼看着?她?:“你只爱穿给孤看?”
    长明诚实回答:“是。”
    她?转过身子撑在小几前,又飞快道:“你快传膳,再不吃都明儿?了。”
    这般久了薛以都还没有将晚膳传回来,必然是因着?他先头的面色不敢贸然来回话,只该由着?殿里再唤一遍。
    长孙曜这方开口唤了薛以,只待着?薛以应声又退下的功夫,与她?并肩坐着?,拿起了她?放在几上的九州司雨佩,低沉的嗓音带着?丝丝沙哑:“这锦绳穗子有些旧了,孤让人?换过,过几日还你。”
    长明瞧不出这金线编织的锦绳穗子哪里旧了,但对?上他的眼眸,也便应好?,几上放着?几盘鲜果甜食,方就?顾着?胡闹了,好?在也没撒了这些去,她?取了颗樱桃脯喂与他。
    “吃几颗垫垫。”她?用过晚膳还不算饿,她?想起他这个人?,最?厉害最?神仙之处是不吃不喝也能撑着?,他最?是讲究着?的,是宁饿着?也绝不吃粗鄙之食的人?,可?在这东宫里难道还饿着?他吗。
    长孙曜咬了去,吃罢再启唇。
    长明端坐,一手支颐,一手抵在装着?樱桃脯的秘色釉盘,眸子却是偏向他,又喂了他一颗,随后拈了颗与自己?,眸中千万言,却也未言一句,只慢慢收起视线,瞧着?几上的果儿?抿唇笑。
    她?未顾得长孙曜自旁的香几取了宝盒,甚至是因回来到现在都闹着?,从始至终都没发现罗汉床旁的香几摆放着?一只宝盒,直到微凉的触感?落在腕间,她?才朝手腕看去。
    长孙曜执着?她?的手,动作颇生疏地将金嵌红宝的手链戴在她?腕上。
    一颗颗比樱桃脯还大的漂亮红宝石打磨成长方宝石,并排嵌在金链上,手链的大小刚合着?她?的手腕。
    长明蓦然看到他打开的宝盒,锦绸上赫然还摆放着?同等样式的红宝石手镯、臂钏、项链、戒指、簪钗、步摇与宝冠等,真?真?好?齐全的一套首饰。
    长孙曜将手链戴好?,这一套是他年前命人?打制的,这方才制好?,他抬眸望着?她?道:“得到这些外物对?孤来说很容易,但孤并不是没有用心,母后最?钟爱珠宝,孤在想,你是否同样喜欢?”
    长明怔怔看着?他,欢喜道:“喜欢,我都喜欢,真?好?看。”
    他已经?送了许多无价珠宝与她?,偏殿里全是她?的衣裙珠宝首饰,将这样难寻的珍宝当冰糖似地送人?,整个大周怕也只寻得出他这一个了。
    在男女-情-事-上,他其实也同她?一般笨拙,但他的笨拙却又很是真?心,她?这样笨拙的人?能遇到他这样的人?,又何尝不是幸事。
    “那孤呢?”
    “我、”长明突然移开眼。
    长孙曜追问:“什么?”
    “我喜欢、”
    她?垂眸,灯火映射在手上的金嵌红宝石链,玉白修长的指尖透着?珠光的粉,指尖圈圈点点在装着?樱桃脯的秘色釉浅盘。
    她?抬眸向他,笑眼盈盈,忍不住再次扑抱住他,她?又何尝不是同他一般,爱与他亲近。长孙曜微愣,扶抱她?抵在床阑,她?亲着?他,一双浅琥珀色的眸微微含着?雾气,深深地看着?他。
    “我喜欢‘孤’。”
    “只喜欢‘孤’。”
    第134章 西陵湖
    以往宫宴都是常有的?, 但算来大抵是从长明身世案以来,接连着霍家案,这两月余宫中并未设过宴, 如今两案完,再开宫宴也很?是正常。
    以前因着长明与李翊,裴修也常被两人带去宫宴, 但他无爵,也不过是个六品官,断是不可能会收到宴帖的?, 且, 无官无爵司空岁这次也同样收到了宴帖。
    李府收到了两份宴帖, 一份与李家, 一份是与李翊个人。李家虽不是世族重臣这等权贵圈子里,但李家有钱人脉广,京中事、世家事、皇族事大都知道。
    李翊叫裴修司空岁看宴帖上的太子金印:“这不是普通的?宫宴宴帖。”
    两人看着太子金印却不说话?。
    李翊继续道:“带太子金印的?宴帖都为?太子设宴,虽向?没有明着说,但世家百官心里都很?清楚。太子宴请世家百官只两种?情况。”
    “一是太子生辰设生辰宴。”
    长孙曜的?生辰是冬月十九,这回的?西?陵湖夜宴是四月初六,这必然不可能是长孙曜的?生辰宴。
    裴修隐约猜到另一种?情况是什么,他明明都听着两人认了许下了, 却还是以一种?叫人说不出的?情绪问?:“另一种?、情况呢?”
    *
    四月初六,西?陵湖。
    西?陵湖在皇城以西?二?十里,说是西?陵湖, 其实是皇家园林, 又名西?陵园, 占地逾三百公顷,居中一湖占了整个园林三分之一, 便名为?西?陵湖,为?高宗所建,又因高宗皇后独爱海棠,西?陵湖种?有以千万计的?海棠,故也有别称海棠园。
    这回西?陵湖夜宴,海棠开得正盛。
    西?陵湖单属长孙氏嫡系,也便是只长孙无境和长孙曜二?人,平日不说世家百官,便是旁的?后妃皇子公主也不得擅入,但西?陵湖园景湖景是京中一绝。
    故而此次西?陵湖设宴,辰时开园后,便有不少持宴帖者先行入园赏玩,这一场夜宴,实际从?早间便很?是热闹。
    长明避着与长孙曜一同?现?身,免叫众人看到生些话?端,早间说要分开来,本?以为?长孙曜会拒绝,没想到长孙曜这回儿倒是什么都没说,只道晚些西?陵湖见。
    长明便在东宫用罢午膳回了靖国公府,这才?知她与司空岁两人各有宴帖,她知必然是长孙曜安排的?,起初她以为?司空岁不会出席西?陵湖夜宴,没想到司空岁竟没拒绝,她便与司空岁从?靖国公府一道来西?陵湖。
    这一场西?陵湖盛宴,几乎每个时刻都有世家贵族和重臣的?马车停靠,自是能撞着不少人,长明这刚一下车就觉到自四面或大方或偷偷看过来的?视线,打量着她与司空岁,好奇的?、惊讶的?、复杂的?、别有深意的?都有。
    这是自她身世被揭后,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露面,这一场夜宴,她应该能把以往在宫宴上能见到的?,后宫里能见到的?,朝堂里能见到,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再见上。
    不过这些人看她也只是看着,倒也没有上前来的?,唯早等在这儿的?毓秀宫的?宫人见状上了前,宫人上前行礼留长明的?小半刻,顾婉也现?了身。
    顾婉今日一袭藕色宫装,淡施薄妆,眼尾一抹嫣色,唇妆也不似旁的?后妃那般妍丽,只一抹淡淡的?红,盈盈立在此间,颇有病西?子之态。
    长明知道顾婉难以接受她的?事?,又因着顾婉身体,只怕见了也同?上回那般,只叫顾婉难受伤身体,故而那回毓秀宫后,她没有再出现?在顾婉面前,顾婉也没有寻长明,算来两个人又是小一个月没见。
    司空岁甫一见到顾婉,面色就不可避免地冷了些,只不过在长明面前未怎表露。
    “……明儿、”
    长明发现?她很?久没有听到顾婉的?声?音。
    顾婉的?声?音带着丝丝哑涩的?哭音,却也不明显,只叫人听得有些无力:“时辰还早,你陪我走走吧。”
    长明犹豫着,也便这时,晚些赶来的?李家一行与裴修也下了马车,见着长明便往了这处来。
    众人见着顾婉面色各异,与顾婉行礼,顾婉始终看着长明,长明这方低声?与司空岁说了两句话?,又将司空岁托与李翊裴修等人,与顾婉离开。
    两人才?方离开,李翊忍不住小声?同?司空岁确认:“师父问?阿明了吗?确实是那事??”
    司空岁眸色微凉,淡漠:“我没问?。”
    “师父没问?,那阿明没说?”李翊追问?道。
    司空岁语气始终淡漠:“没说。”
    李翊皱眉,回想方才?长明模样,玉带束发,着大红织金麒麟袍,腰系犀带,脚蹬玄色织金锦靴。
    他这才?惊觉,即便知道长明是女子,也从?未见长明穿过女子衣裙。
    他侧过身,手肘轻碰了碰裴修,道:“今夜阿明是不是换身女子的?衣裙更好?”
    长明平日穿着其实大多很?是普通,以往为?亲王时,除却几身朝服亲王服外,多是穿素面暗色的?长衫。
    裴修却也知,长明也不是就穷得要穿这样的?衣袍,长明是故意的?,她只怕穿得惹眼些,叫人更注意她。
    都说她男生女相,生得比女子还好看,她若真是男子也便罢了,可她是一个扮做皇子的?女子,这样的?话?只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很?是危险,只怕有人频频试探她。
    故而每每在这些京中权贵之间,长明便恨不得没人能注意到她,可谁又能不去看她,她只立在那,便是无双风华。
    裴修看着长明与顾婉离去的?方向?:“阿明穿的?是一等公麒麟袍,出席夜宴,妥当。”
    几人却不知,因着长明的?女子身份,长孙曜特令制下宫装样式的?绯红麒麟纹襕裙也为?一等公麒麟袍,长明未着,是觉得那样的?衣裙太过张扬,私下在东宫穿没有感觉,但在这样的?宫宴上穿,竟觉得不好意思。
    也便裴修说罢,李翊就看到唐国公府陈家的?马车到了,唐国公亦着一等公麒麟袍,与长明一般的?样式。
    李翊要裴修看唐国公,低低叹道:“说起来两人可差了快五十岁,但这唐国公穿这麒麟袍却不显花哨,又沉稳又精神着,阿明穿这麒麟袍也没有一分的?老气,活脱脱就是个金尊玉贵的?神仙公子模样,真是奇了呀。”
    裴修刚好看到陈见萱也下了马车。
    ……
    “毓秀宫现?在所用都为?鵲阁药,宛贵妃近来身体好许多。”顾媖声?音毫无起伏地低低与长明说了一句,说罢便也离了长明。
    顾婉并?不知道长明与长孙曜之间的?事?,更不知如今毓秀宫是东宫掌控着,近身管事?的?也不过剩了顾媖方姑姑几人,可她向?不关心这些,常在身边的?还在,便也不知道底下换了多少。
    她也从?未管过宫中各项用度,自然不知道平日用药已经由鵲阁供给,但实际上因顾媖,鵲阁用药只用了一半,余下还照先前,顾婉还不会知道什么事?,也还不会想起多少事?。
    顾媖明白长孙曜如今叫鵲阁供予顾婉数以万金的?稀世珍药延顾婉寿时,是为?长明。
    顾婉眼尾的?赤色愈发地重,已经叫人辩不出那到底是胭脂还是些什么,她邀长明一块走会儿,但对长明却又是一种?疏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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