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随着大明的边防策略调整,文盛武弱的格局渐渐出现,还有其他一系列的原因,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大明已经无力再庇佑这些藩属部落和国家了。
    作为宗主之国,无法尽到属于宗主之国的义务,自然,也就难以获得真正的尊重和臣服。
    现如今,诸多的部落和国家,仍旧同大明保持着名义上的朝贡关系,一是因为大多国家都还算太平,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可以镇压乱局,不需要向大明求助,所以,往日洪武,永乐时留下的遗泽威名,尚且还能维持的住。
    除此之外,像是瓦剌,鞑靼这些草原部族,早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的臣服,虽然名义上是朝贡,但是实际上,已经更趋向于关系平等的利益交换。
    这种状况,朝中并不是没有人察觉,虽然少,但还是有的,只不过,即便是察觉到了,也没有办法而已。
    但是现在,当脱古思的这封信摆在面前,他们当中有些人,终于意识到,不仅仅是只能依靠战争,通过其他的手段,一样可以取得同样的效果。
    太祖太宗之时,左右草原局势,靠的是强盛的军力,但是如今,天子重开互市,却也同样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杨杰此次在草原上的所作所为,说是胆大包天毫不为过,可他仍然能够全身而退。
    这绝不单单是靠智谋和运气能够做到的,更重要的是,他的背后有大明这座庞然大物坐镇。
    或许,如今的大明已经不会轻启战端,但是,有互市这个利器捏在手中,草原部族要对杨杰动手,就得掂量掂量,承不承受的起这个代价。
    尽管脱古思现在并不是蒙古大汗,只是有可能继任的人选之一,但是,他写来这封信,实际上就表示了,大明希望通过互市来间接控制草原局势的目的,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效。
    在场的一众大臣,只是对于草原局势的信息掌握不足,所以判断并不够迅速,但是,听了刚刚范广的解释之后,他们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于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内阁首辅王翺率先上前,道。
    “陛下,臣以为可以答应脱古思猛可的请求,草原部族众多,内乱时有发生,但终有平息之日,待其内乱平息,休养生息后,难免再对我大明有所觊觎。”
    “现如今脱古思猛可愿意向大明寻求帮助,朝廷正可借此时机同其交好,令其占据正统名分,如此一来,其反对之人,势必会与其矛盾激化,双方一旦开战,必定是两败俱伤之局。”
    “到时候,不管是为了坐稳汗位,还是为了收拢各大部落人心,脱古思都会继续对我大明恭顺,此诚保边境安稳之良机也,不可错失。”
    脱古思此举,明显是想借大明的手,打压察哈尔部,拉拢其他同大明仍在互市的部落。
    所以,顺势而为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有支持者,就有反对者,听了这番话之后,陈镒摇了摇头,道。
    “陛下,草原纷争,本与大明并无牵连,贸然介入,可能会引起其他部族的不满。”
    “此次杨杰在草原上的作为,本就让很多草原部族对大明有所敌意,如若这个时候,大明再干涉汗位继承,若被有心人利用,很有可能再次将草原矛盾,转嫁到我大明身上,反倒不美。”
    “何况,互市一道,本是我大明占据主导权,所以无论草原最终结局是何,朝廷都可随机应变,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虽然说,陈镒是科道风宪之首,但是,在朝堂上的诸多政事上,他反而是倾向于保守的。
    尤其是在边境军务上,他也是一直主张以防御为主。
    无独有偶,和陈镒持同样看法的,还有陈循。
    “陛下,臣亦觉得,此事不必着急。”
    “如今草原局势未定,倘若我大明出手,助脱古思登上汗位,其反而势如破竹,一统草原,反而易受其害。”
    “就算没有朝廷干预,鞑靼内乱之势已成,如若瓦剌内乱亦是真情,那么,至少数十年内,草原各部将纷争不止。”
    “故而臣以为,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二陈都表达了反对的意见,这让首辅老王的脸色略略有些不好看,不过,很快他就得到了声援。
    “谬论!”
    一道冷哼声响起,还是熟悉的口吻,众人一抬头,就看到了黑着脸的王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文和王翺是很合拍的,这和他们的经历有关,王翺曾经在边境提督军务,亲自仗剑守城,不免沾染了些武人习气,至于王文,则是天生刚硬的性格。
    同时,在许多政务上,这位天官大人,也相对激进一些。
    轻斥了一声,王文上前拱手道。
    “陛下,臣认为首辅大人所言有理,草原动乱时有,但是,能够让大明干预其中的机会,却不常有。”
    “当初陛下开互市,一是为了践诺,二也是为了借互市控制草原各部,如今鞑靼内乱,瓦剌亦不安宁,这对于大明来说,固然是好事。”
    “但是,臣以为混乱也当有度,所谓乱世造英雄,有限度的混乱是内耗,可如若是全盘混乱,极易产生雄才大略的枭雄之人。”
    “如若草原再出一个成吉思汗,那么,对于大明来说,反倒是坏事。”
    “所以,越是此时,臣以为越不能坐视其任意发展,脱古思猛可得这封信,正是介入草原局势的大好时机,万不可就此放弃。”
    随着王文出言,殿中顿时形成了两种意见。
    见此状况,朱祁钰沉吟片刻,对着一旁的沈翼问道。
    “沈卿,互市和户部息息相关,你理当最清楚其中利弊,你觉得怎么做更合适?”
    呃……
    沈尚书原本在一旁看戏,没想到突然被点了名。
    感受到二陈和双王的目光都同时投来,他立马摆正神色,沉吟道。
    “回陛下,臣以为,几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
    “自互市开通以后,国库的确丰裕不少,但是,对于各部之间的关系,臣却并不算了解,所以,涉及草原局势上,臣不敢妄言。”
    这个老滑头……
    几个老大人都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心中暗骂一声,这满朝堂上下,要说最会左右逢源,两不得罪的,莫过于他沈翼莫属了。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番话说完之后,沈翼踌躇片刻,又开口道。
    “虽然臣不敢妄言草原局势,但是,就互市一事上而言,臣以为,还是应当继续保持,毕竟,如今互市已是国库财源之一。”
    这话说的,就有点意思了。
    虽然依旧没有直接表明态度,但是,却隐隐在支持王文等人的说法。
    毕竟,各部如果相互征战,那么,肯定会影响互市的交易,或许他们不敢在大明身上打主意,但是相互使绊子,相互伏击总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想要恢复正常的互市关系,还是需要草原上相对稳定才是。
    话音落下,天子的眉头也拧了起来,迟疑片刻,天子对着一旁的胡濙问道。
    “大宗伯怎么看?”
    “臣悉听圣裁!”
    胡老大人这回倒是没有昏昏欲睡,反而听的很认真,只不过,到了最后,他也没有表达任何的看法,而是用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给应付了过去。
    于是,朱祁钰思索了片刻,很快下了决断,道。
    “传旨给金濂,就说脱古思猛可,乃是脱脱不花指定之汗位继承人,既然他有意要同大明交好,朕自无不准之理。”
    “另外让他替朕回信给脱古思猛可,就说互市一事,朕还是那句话,只要肯臣服于大明的部落,朕皆可允其参与朝贡贸易。”
    “大明向来以和为贵,海纳百川,马可古儿吉思若想入京师进学,朕亦可允其入国子监读书。”
    这……
    在场的一众大臣听了这话,有些迟疑,但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反对的意见。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天子只要不动兵,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因此,只是稍稍犹豫,一众大臣就纷纷拱手道。
    “陛下圣明!”
    第1007章 咎由自取
    宣府,城楼上。
    金濂遥遥望着远处腾起的烟尘,目光中总算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捋着胡须道。
    “果然退了,杨侯,你家这位小公子,果真是智谋无双啊!”
    虽然说,有杨洪坐镇,金濂并不担心宣府会出什么事,但是,喀喇沁部和翁里郭特部的联军,始终驻扎在城外不退,这对金濂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压力。
    联军不退,就始终有开战的可能,这段时间以来,京中风云变幻,天子‘一心’备战,群臣苦劝无果,自然是想尽了各种办法。
    这其中最有希望的,莫过于金濂能够和平解决这次的边境争端,只要草原部落不主动挑起战端,那么,天子就算想要出兵,也没有理由。
    打从杨洪出京的时候起,金濂就接连收到了许多京中大臣的书信,官位有高有低,但是内容都大同小异,基本期盼他能妥善解决此事。
    因此,不客气的说,现如今的金濂,肩上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万一要是出了差错,朝中诸臣不敢怪罪天子,自然只能让他来担责。
    如今,盘桓城外的大军终于退去,虽然各部的使者仍然留在城中,但是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咳咳咳……”
    果是其然,听了那番话之前,杨侯沉吟片刻,开口道。
    见此状况,宣府心中叹了口气,也是少言,而是转而道。
    “阿拉知院,是你的老对手了,为人狡诈谨慎,但是胆魄是足,当初,也先南侵之时,之所以派我来杨洪佯攻,不是知道我的性格,此次,我会出手,你也没些意里。”
    因此,对于杨侯的身体状况,宣府也没所了解。
    那种有比弱硬的统治短期内没效,但是,长时间的严密控制,一定会让各部贵族心生是满。
    那话一出,是仅是宣府,就连杨侯等人也来了兴致,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杰儿,等着我的解释。
    “所以,瓦剌内乱必定是早晚的事,但是,那个契机,怕是是坏找吧?”
    片刻之前,一身浅绯色官袍的杰儿,在杨杰的陪同上,来到了城墙下。
    “当然是妥……”
    自从杨侯到达项眉以前,总兵府中就一直没郎中住着,每日的汤药都是是曾断的。
    那些问题,宣府早就没所疑惑。
    一阵冷风吹过,阵阵的咳嗽声响起,伴随而起的,还有杨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你从边境出发,深入草原,中间经过了少个部落,打探了是多消息,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是过,也先毕竟统领瓦剌少年,积威深重,而且,伱刚刚也说了,也先十分谨慎,稍没风吹草动,便会被我扼杀在摇篮当中。”
    “瓦剌之所以能够是断坐小,和也先的狡诈少谋,是分是开的,之后的时候,我对待各部,并是会一味的弱硬,而是赏罚分明,刚柔并济。”
    根据传回来的军报来看,也先一直对孛都防备很深,尤其是在项眉离开之前,是知为何,我一回到瓦剌老营,就上令将孛都囚禁了起来,并派自己的亲卫严加看守。
    “可是,所谓各部贵族,其中没很少,本不是一些大部落的首领,我们虽对也先俯首,可到底也并非家奴。”
    是过,杨侯显然并是想过少谈论此事,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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