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你觉得,征服一个喜欢一个死去了的人的女人,更有成就感?”
    见他只是静静凝视着自己,宋淼越发觉得无所适从,她面上带上了几分嘲讽之意:
    “我前二十年的人生乏善可陈,既没有过人的容貌,也没有什么突出的优点,以前更没有见过你,怎么突然你就对我上心了呢?”
    “淼淼,你忘了——我是来探班的。”
    看着咄咄逼人的她,顾御琛淡淡一笑,并无怒意,反而像是一个包容无理取闹的孩子:
    “这种争辩毫无意义。我知道淼淼心中所想就好了。”
    “……”
    真是有理的地方都让他给占了,宋淼不禁气急,她甩了甩手上的毛巾,一副不愿意再跟他多说的模样: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说完后,她又有些不甘心地小声嘟囔道:
    “这么能说,怎么不去当老师呢?”
    真是又胆小又硬气,顾御琛觉得这样的行为真是可爱极了,他淡淡地笑着:
    “在其他的方面,我可以教你的有许多,比如——”
    说着,他俯身下来按住她的肩头,在她错愕无比的眼神里吻住了她。
    两人唇齿相融,气息交缠着彼此,真是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了。
    宋淼看着他,竟然紧张到呼吸都忘记了,脸色涨得通红,还是顾御琛见她的小模样实在可怜,发了发善心,松开了她:
    “比如,我可以教你接吻。”
    他身上除了香水的味道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烟草气息,宋淼深深嗅了几口,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真是不分时间场合地耍流氓,你还是一个大集团的总裁呢。”
    “总裁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看着她的脸色染上嫣红,顾御琛心满意足,向来低沉寡淡的面容上也有了浅浅的笑意:
    “更何况是对着你。”
    这人看起来那么高冷,怎么说起情话来……这么动人。
    宋淼捂住自己的脸,别过头去:
    “我又不是什么十八岁的小姑娘,这些话哄不了我。”
    她话音刚落,顾御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某人不应景的咳嗽声。
    两人齐齐惊醒,同时看向声源处,却是路见那张带着些许沮丧的脸:
    “宋淼,要来拍了,导演让我来叫你。”
    “好吧。”
    不知道他在这里看了多久,宋淼干巴巴地回答,然后抬头对顾御琛道:
    “我要去拍戏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好。”
    正走到门口,听到他的回答,她又有些愧疚,补了一句:
    “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让纪念带着你四处转一转。”
    “知道了。”
    看向她的眼里写满了柔和,但是转而看向路见的时候,他的神色就瞬间冷了下来:
    “路先生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不知道那边还在等着你开拍吗?”
    “哦,我现在就去……”
    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摄,路见竟不知不觉间顺着他的话回答了,话脱口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有些后悔:
    “顾先生是否对我有成见?”
    此时,宋淼已经离开了,并不宽敞的化妆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成见?你觉得,我有必要对你有成见吗?”
    他对宋淼的心思直白地写在脸上,顾御琛自然清楚,与之相对应的,宋淼对他并无男女之情,这也是无比明晰:
    “我只不过是不喜欢自作多情的人而已。明白吗?”
    说完,顾御琛从他身前目不斜视地走开了,脸上的冷漠和态度中的轻蔑,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虽然心头不悦,但是路见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远比自己想象得更优秀,也更无可指摘。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她。
    今天补拍的戏是《豆蔻》前期的戏份,比起后期的阴郁沉重,宋淼的装扮都显得明亮多了。
    换好了戏服的宋淼穿着一身黄白格子的布拉吉(连衣裙),这是那个年头灰蓝工人潮里特有的一抹颜色,她出现在镜头前时,特意营造出的压抑的气氛都被破开了些。
    “《豆蔻》第十一镜补拍,action!”
    随着刘程导演的一声令下,各部位的工作人员纷纷就绪,踩着老式自行车的宋淼也缓缓地蹬着自行车,穿过人群。
    研究所里的女青年虽然爱美,但是穿的大多都是灰色或是蓝色的衣裙。
    一身明黄色、长发梳成两束羊角辫垂在身后的黑发少女,简直就是沉重年代里唯一的一抹生气。
    这一场没有台词,全看演员的表现力。
    为什么说有人是天生的演员,就是因为表现力。
    在演员这个行当里,一张有故事的脸,远比一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更有说服力。
    现在,镜头里的宋淼虽然一句台词都没有,但是微微弯着的眼角、蹬得缓慢极其悠闲的姿态,无一不在向观众表达她此刻的自在。
    结束这一场戏的拍摄,宋淼推着自行车,接过方糖擦汗的手帕,适巧导演叫她,她转过头的模样,跟书里那个赵明子,有了一瞬间的重合。
    镜头前的刘程看着这一幕,眼里都写满了笑意,“刚才你转过头来的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在倒退,回到了那个年代。”
    “是吗?谢谢你的夸奖。”
    身为一个演员,得到这样的评价,宋淼自然是高兴极了,面上却还是极其稳重:
    “还是多亏了导演你的指导,不然我也不能呈现出这么好的状态。”
    听刘导给自己讲了接下来的戏份之后,宋淼抬起头,却在围观的工作人员里看到了顾御琛。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她微微一愣,率先不好意思地别开了头,但是却始终能感受到那抹如影随形的关注。
    在刘导给其他演员讲戏的时候,宋淼和路见对着台词,她中间有好几次走神,让路见有些意外:
    “平常你可从来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感受到身后焦灼的视线,宋淼颇为头痛地敲了敲自己的头,然后果决地转身,找到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顾御琛:
    “不许盯着我,听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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