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望南楼,沈江沅才对她愧疚得很。
    由此开始的这一段阴差阳错的婚事,当真是阴差阳错。
    这熟悉的地方让她突然有点郁闷,宝儿紧紧守着窗边,正是张望,背后拿着酒壶的少女又是扑身过来:“别管我!谁也别管我!我这就从楼上跳下去,就让我摔成肉饼吧宝儿呜呜……”
    看起来她还没醉,还知道胡闹,还知道是她顾宝铮站在窗边拦着她。
    宝儿连拉带抱给她又按回了椅子上去,一桌子的菜也没吃几口,酒倒是没少喝。
    才坐下来,李静又开始哭。
    时间长了,她已经开始干嚎了,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了:“顾莲池你个混蛋王八蛋,你不喜欢我也就算了,还当着别人的面欺负我侮辱我我不活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呜呜~”
    宝儿有点饿了,拿着筷子直杵着盘子里的花生豆:“你在这嚎他是听不见的。”
    李静捶胸:“你们哥俩没有一个好东西,他负责欺辱我你,你负责气死我,你说我堂堂一个公主,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真心喜欢我呢,嗯?宝儿你来说说,从前陆离围着你转的时候,我不过是多去了两趟,他就围着我转了……你知道什么叫真心不,他那不叫真心,不过就是有利可图,有图意的东西!”
    宝儿才夹起来的花生豆啪嗒掉落了桌子上面,她无语地瞥着李静,也不恼:“你还好意思说是我的朋友,我朋友干不出来这事,若不是你故意给陆离期许,他怎会轻易悔婚?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好东西,堂堂公主是好东西了?”
    李静人虽然比宝儿小点,但是人生在皇宫,长在皇宫,经历的事情怎比她少。
    两个人熟得不能再熟了,说她不是好东西她还嘿嘿地乐,抱着酒壶晃了晃,她直拍桌子:“你个傻宝什么时候学的牙尖嘴利了?我告诉你你应该谢谢我,若是真心喜欢你,应当受得住名利场上的诱惑,成婚前看清他总比成婚后看清好许多,我见你退婚也没怎难过,可见你也没上多少心。怎么我听说你又退婚了?来来来,你也喝一碗!”
    说的也是,宝儿摸了摸鼻尖,想起了些不太好的回忆:“我酒量不好,每次喝酒准没好事。”
    李静坐着蹭到了她的身边,一胳膊就搭在了她的肩头上:“一醉解千愁,让妹妹来陪你,来来来咱们不醉不归!”
    宝儿还算冷静,直推拒着她:“公主可别喝醉了,我没法子送你回宫的。”
    李静是偷偷跑出宫来的,谁也不知道。
    她此时可算狼狈,才下了马车摔了一跤,不分方向直接撞进了这新开的酒楼来。想着自己丢脸真的丢到家了,一身脏污,更添愤怒。叫了一桌子的菜,真是喝了点小酒又哭又闹,大约跳了十余次的窗都被宝儿拦下来了,折腾了半天也是真的累了。
    哭得眼泪也干了,骂的也词穷了。
    眼看着宝儿在眼前,也没别的人琢磨,非不顾她的推拒,就往她嘴里送酒:“喝点来喝点,退婚是好事,来来来……”
    宝儿不愿,顿时将她推开,结果人站都站不住,何况被她一推。
    李静一屁股摔了地上,这可就不起来了。
    不知道这姑娘在哪里学的,人往后一仰就又干嚎起来:“连宝儿你都嫌弃我不跟我做朋友我不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死在这吧,反正也没有人真在意我~”
    宝儿略窘:“……”
    她看着李静这胡闹的样,忽然想起自己病得稀里糊涂的那一天,在地上打滚的时候,顾莲池看着她大抵就是这样的心情吧,然而他待她的好似乎以后也没戏了。还没等娶妻生子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什么好哥哥,都是屁话!屁话!越想越生出了些不明的情绪,一把将李静拽了起来,主动拿起酒碗来咕嘟咕嘟就一口干了。
    李静此时头发也散了,衣裙也乱了,脸上都带着俩道泪痕,只笑得像个疯子似地直拍手:“好好好,再来一碗!”
    宝儿自己倒酒,指着椅子让她好好坐下。
    二人紧紧挨着,一人一碗,很快这一壶就见了底。
    李静拿着筷子直敲碗:“对嘛,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失意也须尽欢!大好的时候为什么非要叫我们伤心呢,顾莲池就不用说了,沈江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端端的,他为什么又想退婚了?难道这个时候不该是他紧紧抓住郡王府这棵稻草的时候吗?”
    宝儿几碗下肚,脸就热了,听她说什么稻草的,抓住了她的筷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的说他干什么。”
    李静也有点晕乎了,抽出筷子在她面前画圈圈:“可见他也是个可怜人,是个傻子。”
    说起沈江沅了,宝儿托腮:“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傻,他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是个好人呢。”
    能不是好人吗?
    若不重情重义,怎能还记挂表姐,可见当初也是真心真意。
    想到他为情所困那些天,还差点摊上命案,宝儿轻笑出声,继续喝酒。
    她和他始于望南楼,终于望南楼,也挺好的。
    往事总是这般,犹如酒肉,穿肠就过,过去就算了。
    宝儿给李静倒酒:“我又先干为敬了,别提那个好人了,你来一碗。”
    李静推开眼前的酒碗,半张脸趴在桌子上面,贪凉:“好好好,你说他好他就好,那么好你为什么不给他抓住?要是我打他骂他不跟我好我就杀了他!”
    宝儿垂眸,晃着自己的脸试图保持清醒:“为什么要那样?不喜欢我就算了,不喜欢我的人我也不喜欢他了,很公平,以后找一个特别喜欢特别喜欢我的人,丢了芝麻去捡西瓜,那才好。”
    李静翻面,又来贴自己的右脸:“有的人是芝麻,顾莲池不是。”
    她一脸苦恼,闭着眼睛蹭来蹭去地:“可我不舍得打他也不舍得骂他也不想杀他,你说怎么办?”
    说话间,以为早已干涸的泪水又落下脸来,这姑娘狠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开始用她的额头咣咣地来磕桌子面:“我是不是傻,你说我是不是傻!”
    宝儿揉着突突直跳的额头,心里还很清醒:“你是挺傻的,他不喜欢你你喜欢他干什么,还说什么想死,你知道什么叫百姓疾苦吗,活着都难,谁想死谁傻。傻,傻,傻透透的了!”
    她手一挥,也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挥落地上去了。
    也是浑身燥热口干舌燥想要喝水,迷迷糊糊拿了李静旁边的一个碗,端过来就喝了。
    不是水还是酒。
    有时候喝酒就是这样,情绪上来了,就控制不住了。
    李静伏在桌子上呜呜地哭,又是没完没了了的魔音灌脑。
    宝儿竟然觉得这果酒好喝了,伸手拍了拍李静的后脑勺给她顺毛,完全是一副哄小孩的语气:“行了行了别哭了,你不傻,是他傻,他傻行了吧!他放着你这么可爱的姑娘不喜欢,喜欢看什么柳树!一个个杨柳细腰的风一吹就要倒的样给谁看呢!”
    李静嗯嗯两声,又坐直了身体:“谁杨柳细腰了,你腰最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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