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宁看着他来回地跺脚,欢快地像个孩子,心里也生出了些欢喜来。
    孤男寡女,到底不应久留,她鞋也送了,抖了抖青布包裹皮:“合适就好,我回去了。”
    林十三赶紧脱鞋:“我送你。”
    她已经转身了:“这么近,送什么。”
    的确是很近,院子里灯火映着雪地,他转身点了一盏灯笼,送了她的手里去:“那你拿着这个,好走路。”
    她点头,提灯出了他的屋子,房门在她身后轻轻闭合。外面冰天雪地,冻得她狠狠打了个冷战,似梦初醒。李朝宁轻笑一声,再不犹豫,快步走了回来。
    顺着原路往回走,这么会功夫雪却已经停了,只剩北风呜呜地吹,院子里一角不知什么动静,声响大得很。
    她抬头张望,看见顾修不知拿着什么,正传着雪。
    火红的灯笼在她身旁,火红一团,他回眸:“回来了?”
    李朝宁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嗯,林大哥总也没有个人照顾,我给他送双鞋去。”
    她搓着手,站久了脚下也凉,抬脚动了动。
    顾修看在眼里,伸手解开自己的斗篷带子,转身走了过来。
    他两步到她面前,伸手一抖,斗篷就披了她的肩头,仔细系上,才后退站住了:“天冷,回吧。”
    朝宁未动,眉眼间全是笑意:“人人都道信陵君冷漠不近人情,我倒觉得你是个好人,只是别人不懂你,你不说而已。”
    他滚着雪球:“我不是好人,臆想而已。”
    她笑,也不矫情,裹紧了斗篷才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不,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顾修滚了个几个小的雪团子,在前面尝试着放在一起,可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东西,总是不能合成一大团,来来回回的做无用功。朝宁跟在他的身后:“你这是在干什么?做雪人?”
    他站直了身体,有些懊恼:“莲池跟喜童说明天要堆个雪人,横竖也睡不着,先堆着。”
    原来是为了儿子,李朝宁将灯笼挂在了一边的树杈上面:“你看,你明明是在意他的,那为什么不待他更温柔些呢,你心底的怎么想的,就怎么和他说,他从小没有母亲,父亲总不理会他,他不恨你才怪。”
    她卷起袖子来,呵了手,上前一步弯下了腰。
    朝宁动手将两个雪团拍在一起,用雪包住了来回的滚,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大雪球。
    顾修:“……”
    他弄了半天,不如人家上手片刻。
    从来不善言辞,奶娘也是这么对他说的,莲池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能再没有父亲。
    弯腰学着她的模样,也滚起了雪球来,他嗯了声:“从前我对不起他娘,现在对不起他,你说得对,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他总问我阿青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能跟他说些什么。”
    朝宁和他各自做了两个大雪球,她教他怎么做雪人的身体,一时间身上都是雪了:“宝儿从前也总问我她爹的事情,就照实说,孩子渴望有亲人疼爱是很正常的,既然你不能给他个母亲了,那就想办法弥补些,总比冷着他强。”
    顾修怔住,随即抿唇:“我原来以为,和阿青这么过一辈子,也很好了,没想到她会早早去了。”
    她白了他一眼,轻笑出声:“我原来还以为,和常生能过一辈子呢,可现在看来姻缘难以圆满,人生也没有永远,阿青有你和林大哥这么记挂,也是死得其所了。”
    他奇怪地瞥了她一眼:“莲池问我,他娘是不是被人害死的,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李朝宁吓了一跳:“这话怎么说?”
    顾修转过身去,折下了树枝来插在雪人的两边当做胳膊,伸手修了修雪人的脸:“说来话长,沈家于我有恩,幼时若没有沈家扶持,早就没有我了,后来私下里沈伯父对我说,让我娶沈家女,我应了,我和她青梅竹马,以为这就是一生了,可后来……”他叹了口气:“沈家掌管国库皇商,嫡女是要送进宫里的,后来沈家几次派人登门再提起婚事,我便抬了阿青进门。”
    这话说得不直白,有点绕。
    朝宁仔细品这话中意思,静静听着他说话。
    顾修仰脸看着漆黑的夜空,身形颀长:“阿青是我的丫鬟,也是我身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她见我醉酒整日颓废,规劝我好生生活,同我说喜欢我,哭得特别厉害,我并不知十三喜欢她,便抬了她进门。后来有了莲池,谁知道她产下莲池竟是撒手人寰了,这些年一直以为她是产子身亡,现在看来并不是,当年定然有人害她。”
    他拿着准备好的石子给雪人做了眼睛:“历经两个月的追查,现在已经有了眉目。”
    李朝宁一时还有点想不通,灵光乍现之时,忽然想起了晚上那人送来的琴来,指了指院里:“那个……那琴,是沈贵妃派人送来的?”
    顾修点头:“是当年琴。”
    当年琴,当年情,她一下想起个人来:“你们……”
    他看着她:“我只能尽力照顾她父兄姐妹,再无别个,可如果阿青的死当真与她们有关系,那另当别论。”
    总觉得哪里不对,李朝宁重新理顺了下思绪,从前和顾修有过婚约的是庶女沈曼,他对沈家对她也多有照顾,但是从他口气当中,却似乎没有她什么事,父兄姐妹,父兄姐妹,她赫然抬眸。
    李代桃僵。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明明是个青色最简单不过的棉袍,袖口和下摆处各绣了小花,顿时不简单起来。
    宝儿穿在身上,美美的。
    她一早起来,连打了几个喷嚏,表哥给她沏了姜水喝了,表姐给她拿了新棉袍来,叫她换了上。清止手巧,给她做的棉鞋,鞋面上也都绣着小花,配着这套,她给宝儿编结的辫子上面,一左一右各自飞飞着,也戴着珠花。
    棉袍臃肿,宝儿穿起来圆滚滚的,她爬上柜子将自己抄写的大字拿了下来,:特意到了母亲跟前。早起北风更冷冽了些,朝宁在里间的躺椅上面躺着,一副恹恹的模样。
    小姑娘蹬蹬蹬跑了来,举起了自己的课业来:“娘,我昨天没有抄完就睡着了!”
    李朝宁脸色略白,坐直了身体,对她笑笑:“足百张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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