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咚的一声倒回被子里,哀叹:“大姐,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你要把这精力花在学习上,你肯定也进一中了。”
    江海潮瞪她:“谁说我没好好学习了?”
    冯雪立刻赞同:“对对对,她还不够啊,她都快把我们给逼死了。睡觉睡觉啦,明天早上我们还要考数学呢。”
    50块钱一上午的老师的确厉害呀,可是他太喜欢让人考试了。几乎每回都考,考的人头昏眼花,当真怀疑人生。
    江海潮画完画,钻进被子,默默地在心里查漏补缺,感觉好像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她才暗自松口气,沉沉坠入梦乡。
    然而礼拜天一大早,他们跑到市里继续卖衣服,碰上海音说了这事儿。
    海音却迟疑地提出了其中的纰漏:“听广播的人大部分都住校吧。他们平常连学校都出不了,大部分都是周末才放假。如果非得生日当天凭借身份证户口本到店里才能优惠的话,那难不成让她们偷偷跑出学校啊?”
    江海潮和杨桃他们都愣住了。他们谁也没住过校,所以根本考虑不到这个问题。
    哎呀,真是的。明明之前做过县中的盒饭生意,晓得学生出来一趟多不容易。结果不卖饭了,他们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杨桃叹了口气,同情地摸摸大姐的后背,相当认真:“大姐,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不是不认真学习,所以没考上一中的。”
    江海潮呵呵,我可真谢谢你呀。你这是说我就是努力学习,也不是上一中的料。
    “去去去。”她把这家伙捋到边上,询问小妹的意见,“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归呢?”
    “生日一个礼拜内都行。”海音十分认真,“这样生日之前的礼拜天她们忘了,过完生日还能再到店里去享受优惠。”
    高强骄傲得简直要翘尾巴,特别得意地炫耀:“还是我们海音聪明。”
    呵呵,说的海音好像是他妹妹一样。
    杨桃立刻把海音拽到边上:“别理他,卖完衣服咱们去吃好吃的。”
    江海潮看时间差不多了,估计不管是电视台的主持人还是广播电台的主持人都该起床吃早饭了,她才给人打电话,说要加gg词的事。
    伯格老师十分好讲话,当场痛快答应:“可以,我直接口播吧。”
    哎哎哎,那可太好了。
    伯格老师的声音是真好听啊,听着就让人感觉他好帅好帅。看人的时候反而感觉有点幻灭。
    主持人姐姐那边有点迟疑。她近来不太顺利。
    她一心想把卡拉ok比赛推上电视台。但他们领导特别固执,认为这种比赛节目毫无意义,吸引不了观众。不管她如何摆事实,讲道理,领导始终不为所动,而且对于她总是去湖港现场拍摄比赛场景的事,领导相当不满意,说她是不务正业。
    全县这么多人,这么多事,难道就没东西值得上电视宣传了吗?
    把她打击得够呛。
    好在唯一能够安慰她的是,她牵头给“公主日记”的冯店长拍的美容美发节目确实受欢迎,台里每天都能接到好多热线电话,还有人特地写信给他们,想要他们节目的录像带,好自己翻录。
    更夸张的是,她在市电视台的朋友看了节目觉得很好,想拿去他们台里播。
    结果领导没同意,这事儿就暂时搁浅了。
    主持人姐姐也不好再跟服装店的人邀功。
    现在江海潮提要求,她犹豫的片刻才点头:“好吧,播节目的时候放在片头放。”
    江海潮松了口气,笑嘻嘻道:“姐姐,我们又来了一批新衣服,特地给你留了最新的款。你有空的话去店里试呗,保准好看。”
    等挂了电话,她才松口气。后面就看gg效果了,老天爷保佑,这段时间千万不要突然降温,好歹让他们顺顺当当卖完秋装。
    结果gg效果出人意料的好,还没到下个礼拜六呢,先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哦不!具体点讲,应该叫惊吓。
    因为有人给他们寄钱了,对,是真的寄钱,不是寄汇款单,那玩意儿得凭借身份证件才能去邮局拿钱,她是直接把钱塞到了信封里,寄到了广播电台,然后请广播电台转交给服装店。
    别说江海潮这么个没见识的家伙,就是见多识广的伯格老师也傻眼。
    这人也太莽了吧,该多宽的心啊?往信封里头塞钞票,万一信在路上丢了呢?算谁的?好歹也是500块钱呢。
    可人的心确实诚,诚的都让人感觉诚惶诚恐,生怕愧对了她。
    她在信里说听了广播节目,对公主日记的衣服充满了憧憬。但是因为她身在外地,不方便跑到步行街来买衣服,所以想请他们把衣服给她寄过去。
    对,她是隔壁省的,至于她是如何收听到县广播电台的节目的,江海潮只能觉得这是个谜。
    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了。但凡这位姐姐是看了电视生出购买欲望,她都能接受,毕竟衣服看到眼里才能谈喜欢还是不喜欢。
    光凭几句轻飘飘的gg,连衣服长啥样都不晓得,她竟然就直接掏几百块钱塞信封里寄过来,这简直绝了。
    冯妈妈打电话给小老板时,也不知道该说啥。她觉得这事儿不是他们店里卖衣服了,而是伯格老师的粉丝在支持他的事业。
    江海潮心里打鼓:“那咱们给不给她寄衣服呀。”
    “当然要寄。”冯雪在旁边听了全场,特别激动,“这有什么呀?你看看《小康》,就一本画报册子,人家就看着图买东西了。东西还没便宜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但我们又没见过她,哪里知道她穿多大的衣服?”
    “有尺寸。”冯妈妈解释道,“她信里头说了自己的衣服尺码,还把她身份证复印了给我们看,证明她的确是这两天生日。”
    江海潮那叫一个大无语:“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她提供个妆容还有发型的参考啊?”
    要怎么参考呢?只能画画了。
    江海潮咬牙:“那我明天一放学就去县里画画吧。”
    冯妈妈笑道:“没必要跑,我找个传真机,把她身份证复印件,给你传真过来吧。”
    哎哎哎,这姑娘真是的,都把身份证提供了,怎么不干脆拍两张照片寄过来呢?身份证灰不溜秋的,哪里能看得清楚。
    江海潮傻眼:“传真,啥叫传真啊?”
    冯雪咚咚咚跑去看她家的传真机,趁机嘲笑江海潮:“你个土包子,马上都21世纪了,你连传真机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犯了众怒。
    大家伙集体阴阳怪气:“是哦,是哦,我们土包子,上海小姐!”
    冯雪气得跳脚:“喂喂喂,你们这帮家伙。”
    大家集体跑过去看传真机,感觉十分之开眼界,好神奇呀,真的把人家身份证给打印出来了,还附带了信的内容。
    江海潮觉得这照片黑乎乎的,除了能看出来是个姑娘,实在没多少内容可以挖掘了。眉毛得重新画,看着跟脸不搭,特别没精神。头发要重弄一下,把两边打成卷卷,脸型就流畅了。
    谁也说不清楚,什么样叫好看,什么叫不好看。大家的心头好都不一样。
    到了江海潮这儿,所有的原则只有一个词,那就是顺眼,看着叫人不别扭。
    她先结合这人的衣服尺寸,给身份证上的人做了速写,然后开始改眉型,画头发,还给她配上了衣服。
    不是秋装,而是冬装。她怕包裹在路上耽误的时间长,结果变天了,新衣服人家穿不上,那可就招人恨了。
    不是一张图,而是6张图。她给人做了三种不同的改妆,又一套衣服做了三种搭配,让她到时候自己喜欢哪种就选哪种。
    为了尽善尽美,除了衣服和指示画之外,冯妈妈还特地送了她一管口红,一支眉笔外加修眉刀以及睫毛膏,好让她自己打扮。
    虽然不是外国货,但加在一起也花了好几十块钱呢。
    江海潮又亲自操刀写了封信,表达因为条件有限,不能为她提供更优质的服务的遗憾之情。表态如果今后有机会她能到公主日记服装店来,那他们会免费为她再提供一次打造造型的机会。此外,假如她还想通过邮寄的方式买衣服,那最好提供自己近期免冠全身照,他们好帮她做出更合适的选择。
    服装店如此郑重其事,搞得伯格老师都笑死了:“你们也太夸张了。”
    在他看来,这事很简单。
    挑一件差不多价位差不多尺码的衣服寄过去不就行了吗,怎么还要搞这么多事?
    尽管他声音好听得让人想入非非。女生们还是想翻白眼。
    开什么玩笑?
    人家难道是单纯想买件衣服吗?搞得好像人家那边没衣服卖一样。
    人家憧憬的是关于公主的美好想象。虽然不能亲自给她打扮,但好歹要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做到尽善尽美。
    就算最后结果不能尽如人意,那他们也尽力了,无愧于心。
    伯格老师哪里能跟小学生们争啊。
    再说他的精力也不放在衣服上,他现在一门心思地只想做好卡拉ok比赛的事,证明他并不是只会放磁带的人。
    平心而论,比赛反响如此好,也出乎他的意料。
    他思来想去只能归功于这几年经济发展好,人民群众的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精神需求也就更高了。
    他们有充足的热情上舞台展示自己的风采,也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的能力。
    所有能够火起来的节目,都是契合了大家的精神追求。
    现在他相当于瞎猫逮到了死耗子,捡到宝了;如果不把节目做好的话,那可真是对不起他自己。
    江海潮笑眯眯:“那我们等着比赛冲出本市,走向全省,最好火遍全国。”
    越火越好啊,顺带着他们服装店大红大紫,卖出更多的衣服,挣更多的钱。
    伯格老师笑出了声:“那可没希望,我们的广播频率传不到那么远。”
    不过走向全省,还是有希望的。
    伯格老师信心十足地走了。估计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想到,过不到24小时,他们的节目真的在全省都有了知名度。
    不是因为这底下的艺术性,而是它的社会性。
    卡拉ok大赛评分规则决定了除了专业评委之外,听众也拥有巨大的话语权。所以能不能打进热线电话,至关重要。
    本市一所高中有两个住校生分别是两位参赛选手的歌迷,他们在宿舍楼下打磁卡电话时,因为争电话机打了起来,直接把双方打进了医院。
    市报报道这件事以后,省报迅速跟进。
    追星追的好好的学生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竟然跟同学打的人脑子打出狗脑子,这比赛到底宣扬了什么导向?究竟想干啥?
    隔了一天,江海潮看龙龙带来的旧报纸时,才知道出事儿了。
    报纸上的言辞好激烈啊,好像这个卡拉ok比赛就是个大毒窟,谁粘上谁就完蛋了。这人好像跟广播电台有仇一样,还说现在的广播越来越不像话,为了挣钱,什么乱七八糟的节目都弄,打热线电话就是在烧钱。
    江海潮怀疑这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一个卡拉ok比赛而已,都成了十恶不赦,那也太可笑了。
    还说什么卡拉ok上面,全是女的穿着比基尼,形象很不雅观。
    真是的,广播又传播不了画面。你管人家怎么穿衣服呢?人家能穿着泳装直接去游泳,就不怕被你看。
    杨桃担心死了:“大姐,那他们会不会把比赛给禁了呀?”
    “那哪能禁?”卢艳艳着急地强调,“报纸又管不了我们镇,我们正常开展群众的文娱活动,我们又没搞什么低俗暴力色-情,谁也没理由禁我们。”
    开什么国际玩笑?托卡拉ok比赛的福,他们湖港镇明明啥特色都拿不出手,照样把农家乐给稀里糊涂地搞起来了。好多本来只去湖港赶场的人,也把看比赛当成个娱乐项目,特地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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