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吃吧。”家婆奶奶招呼他们,“多吃点,今天你们辛苦了。”
    超超说了句漂亮话:“我想天天这么辛苦!”
    杨桃怼他:“你辛苦什么呀?你干啥了?从头到尾除了吃还是吃。”
    超超扯着嗓子喊:“我择菜了,菱角藤我择了!”
    婆奶奶嫌他们吵:“行了行了,整个村都是你们的喉咙,吃你们的饭!”
    杨桃瞪了眼超超,夹了一块鸡架。她就要吃,还要多吃,省得便宜这臭小子。
    吃过午饭,大家都满足地捧着肚子。
    婆奶奶看三个丫头收拾碗筷,招呼她们:“中午睡一觉,早上起的太早了。”
    三人躺下来时,海音还问表姐:“要不要弄个闹钟啊?我怕睡死了。”
    杨桃满不在乎:“没事,到时候奶奶肯定会喊我们的。”
    但等她们睡得昏天暗地,再睁开眼时,家里却静悄悄的,只有电风扇呼哧呼哧的声音。
    海军和超超还有虞凯都在隔壁房间睡的直淌口水呢。
    江海潮冲下楼,看见堂屋茶几上的座钟,直跺脚:“哎呀,都两点半了。婆奶奶,我们走吧。”
    回答她的只有屋外的知了叫。
    她跑到院子里,里外转了一圈,才肯定家公爷爷和婆奶奶都不在家。
    三奶奶正坐在院外阴凉处捡豆子,看她喊人,回了一句:“你家公爷和婆奶奶去田里除草了。”
    江海潮愣了下:“这么热的天!”
    三奶奶笑了:“这有什么办法?再热也晒不死草呀。草不除,稻子就要被捂到了。”
    杨桃跑出来,小声嘀咕:“那不翻菱角藤了?”
    三奶奶哈哈笑:“你天天吃菱角藤不烦啊?”
    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姐妹仨都不约而同地没好意思提她们是要去卖菱角藤。
    回了院子,江海潮给妹妹分析:“今天应该是来不及了。我们中午才回来,下午翻了,晚上根本来不及择,再过一天,菜都坏了。”
    杨桃和海音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既然暂时不翻菱角藤,江海潮就运气,站在走廊下朝楼上喊:“虞凯,起来了,赶紧学习!”
    杨桃和海音都吓得花容失色:“还喊他学习呀,今天谁教他?”
    “你呀。”江海潮指着杨桃,理所当然,“我跟海音都试过了,不行,当然轮到你了。”
    杨桃发出哀嚎,绝望地抓脑袋,然后“噔噔噔”跑上楼,冲被吓醒了还睡眼惺忪的虞凯喊:“起来啊,到现在四则运算都不会,你怎么睡得着啊?”
    虞凯委屈死了。会不会四则运算跟能不能睡着觉有什么关系呀?困了累了肯定能睡得着啊。
    江海潮把一个大包袱丢了出去,瞬间神清气爽,也有心思拿起书津津有味地看。
    今天太热了,海军和超超爬起床也没跑出去玩,而是在房里看《小龙人》。
    但江海潮和江海音感觉自己不该丢下杨桃,跑去看电视。而且为了让虞凯也没话说,她俩还一人捧着五年级的数学书做题,一人拿着五年级的语文课本背课文。
    搞得虞凯想放松一下,都不敢吱声。
    太阳西斜时,二舅母拎了几个梨瓜(香瓜)过来,看堂屋里的人都在埋头学习,顿时脸上笑开花。
    她再看看自己儿子对着小学一年级的数学书抓耳挠腮,海音却在背五年级的课文,而海潮干脆在做五年级的题,顿时一股气冲到头顶心,又默默地叫她给咽下去了。
    能从头开始学,也是好事,总比一点都不学强。
    她招呼丫头们:“来来来,先歇歇,吃梨瓜。在井里湃了一天了,好吃呢。”
    梨瓜瓜如其名,熟透了就会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不用切开,隔着皮都能闻到。等到切成几瓣,那香气就更加浓郁了,甜蜜蜜的,果然好吃。
    江海潮干掉一瓣瓜,看着二舅母的脸,突然间想起来:“虞凯,你今天作文还没写吧?”
    虞凯要跳脚了。大表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支支吾吾:“我一会儿就写。”
    可他妈早就看穿了他的拖延功,直接断了他的后路:“吃过瓜就写,晚上回家我跟你爸看。别想抄,你写不出来人家书上的。”
    虞凯差点给他妈跪下。不抄还怎么写啊?写什么作文,他连日记都写不出来。
    二舅母布置完任务就施施然地走了。
    海音到今天只写过看图说话,却积极帮忙出主意:“你就把今天做的事情写下来好了。”
    虞凯满脸无辜:“我今天没干嘛呀,就卖了王蛇和泥鳅。”
    海音倒是还记得:“要写时间、地点、人物、干了什么。”
    虞凯还算老实:“今天,我去江口赶场,卖了王蛇和泥鳅。”
    完了。
    好像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海音也说不清楚。
    杨桃在旁边着急:“你多写一点啊,让你写作文又不是让你造句,怎么能一句话呢?”
    虞凯事实上也很急:“我写不出来啊,我不知道写什么。”
    江海潮也头大,教人算算数也就算了,还要教人写作文。她哪知道怎么教。
    可她才刚刚吃完二舅母拿来的梨瓜,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总不好意思真撒手不管。
    于是她找了一个投机取巧的办法:“你把作文书翻开,找一篇差不多的,然后你就模仿人家写。”
    可她话都说到这份上,虞凯居然还不会,抓着本作文书跟傻子似的,就呆坐着。
    江海潮要哭了,平常她没觉得虞凯的脑袋瓜子有问题啊,为什么会这么不开窍?
    这本作文书她已经从头看到尾,明明有好几篇文章可以用嘛。
    “这篇,卖兔毛;这篇,卖米;这篇,卖花生。”
    虞凯却理直气壮:“没有卖王蛇跟泥鳅的啊!”
    江海潮直接不想讲话。
    杨桃气得大喊:“你就不能代替吗?把米把花生把兔毛替换成王蛇和泥鳅,不就行了?”
    结果他写完了,江海潮直接想打人,一个劲地戳作文书:“你睁大眼睛看看啊!人家去供销社卖兔毛,是因为供销社收兔毛。咱们供销社会收王蛇吗?还有,人家把兔子抱在怀里去剪兔毛。你把王蛇和泥鳅抱怀里,你能抱得住吗?”
    杨桃一个劲地运气,又开始喊:“替换替换,把供销社替换成江口赶场啊,把收购员替换成买王蛇的人。”
    虞凯不敢吱声,又乖乖重写一遍。
    可惜毫无疑问,他拿出来的作文还是让人没眼睛看。开玩笑哦,供销社的收购员和赶场买菜的人怎么一样呢?说话都不是一个调调。完全不改,直接硬套上去,谁看了谁都奇怪。
    虞凯还满脸无辜:“我不会改啊,这怎么改?”
    江海潮瞪他:“你就把你和买王蛇的人是怎么说话的,直接记下来不就好了吗?”
    虞凯的脸都缩成一团了:“我没说啥呀,人家问我多少钱?然后要买就买不买就走了呗。这也写不了几个字呀。”
    “才不是呢。”海音指出事实的真相,“你跟人说了很多话,你还说家养的王蛇肉吃起来跟猪肉一样,根本没营养。”
    虞凯跳脚:“这怎么能写?”
    江海潮一挥手:“能写,就这么写。啥都不写,那你作文还写什么?”
    海音倒是好奇一件事:“家养的王蛇味道真的跟猪肉一样吗?”
    虞凯摇头:“不知道,我们家的王蛇都是在大沟里面套的。”
    海音急了:“你都没吃过,你怎么能张嘴就来?”
    虞凯半点都不心虚:“我爸说的呀。”
    海音一本正经:“那你要把这句话也写上去。不然人家看了会想错的。”
    虞凯刚想反对,又想多写一句话,可以多凑十几个字,好像也不错。
    但即便写了这些,字数还是很少啊,根本凑不齐一篇作文。
    杨桃不耐烦了:“那你再多记几句话嘛。”
    “我不记得说了些什么呀。”
    这回又是海音出手,她从小记性好,能一句句的把话全都重复出来。
    但这么一记录的话,哇,哪里只一篇作文?足足写了5页纸!
    江海潮也觉得不对劲,作文好像不能这么写。但要是省掉一些,前后的话连在一起,又觉得怪怪的。
    虞凯倒是很高兴,他头回作文能写这么多字呢。
    家公爷爷从田里回来,看了他的作文,也没批评,反而点点头:“写的蛮清楚的。”
    江海潮听的都自我怀疑,是不是作文真的要这么写?
    别看家公爷爷只上过几年私塾,连高小都没考(家里那时没钱了),按高中毕业的爸爸的话来说,家公爷爷写文章比他强。
    虞凯更是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兴冲冲地拿着书包回家显摆去。
    家公爷爷在后面喊:“明天过来再写一篇,好好写。”
    江海潮脱口而出:“那明天谁管他?”
    杨桃第一个跳出来撇清关系:“我要去翻菱角藤。”
    海音不干了:“昨天我就没去,我还没看荷花呢!”
    海军和超超也跳出来:“奶奶,带我们去,我们也要看荷花。”
    家婆奶奶忙着喂鸡,直接否定:“翻什么菱角藤,不才翻过吗?”
    晴天霹雳呀,大冬天的兜头浇了一盆雪水。
    三姐妹都急了:“明天我们不翻菱角藤吗?那不卖了?”
    家婆奶奶平静的很:“卖一次就够了。总共就那么些菱角藤,哦,你天天去翻,全都被你拿去卖了,人家想吃怎么办?跑到江口去买啊。”
    江海潮都要跺脚:“那是沟里自己长的呀,谁想翻自己去翻好了,又没碍着人家的事。过年时我们挖荠菜也没人管啊。”
    家婆奶奶却坚持:“自家吃无所谓,能吃多少哩。拿到街上去卖,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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