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轩忍痛拔下心口的匕首,一边吐血,一边将匕首塞到他的手里,“握住,割下我?的头颅,再当着禁军的面,威风地?走下山寨。你会立下头功,无?人可取代的头功。”
    “不,不!!!”
    季懿行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尹轩。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目眦尽裂。
    尹轩趁机握住他的手,连捅了自己数刀,“傻孩子,人不狠不成气候!当今朝廷武将难以晋升,这?是绝佳的机会!割了为父的头,去?享受属于你的荣华富贵吧,这?是为父唯一能替你做的!若有可能,为父是说,若有一点点可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代、代为父暗中杀掉暴君,为你娘和为父报仇雪恨!”
    尹轩吐出一口血,歪倒在季懿行的肩头,死不瞑目。
    季懿行僵跪在地?,崩溃地?嘶吼。
    悄悄潜入的前锋们在寻到兵器的储存库时,惊讶发现,那些极具危险的火铳已被摧毁掉了。
    是何人所为?
    总不能是山匪做的吧?
    莫不是被活捉的一个小将和两个小卒所为?
    当他们走出储存库,准备与冲上来的同袍们一同厮杀时,山寨最隐秘的房门被人踢开?,一道高挑人影扛着一个彪形大汉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卒。
    正在与山匪厮打的宁嵩定眸一看,踹开?面前的喽啰,大步走过去?。
    “季懿行?”
    季懿行扛着已经断气的尹轩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火光冲天,他冰冷着视线,踩着满地?狼藉走来。
    三千营骑兵教头季懿行手刃山匪头目尹轩的事迹在大同镇传开?,百姓们纷纷送上瓜果蔬菜以示感谢。
    大同镇一带也因剿匪成功,彻底得到安宁。
    七日后,沿途驿站的信差快马加鞭,昼夜兼行,将消息送回宫中。
    尹轩被人连捅七刀毙命,尸首将被拉运回皇城。
    景安帝得知大喜,一改消沉,没等大军回城,就令礼部大摆宴席提前庆贺,并宣称要当面重奖手刃佞贼的勇士。
    季氏也因此逃过一劫。
    季朗坤喜出望外?,激动?之余不由想起?卫湛的忠告。
    宫宴之上,景安帝举杯,“老爱卿培养了一个优异的儿郎,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坐在一旁默默饮酒的卫九,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
    季朗坤颤巍巍跪地?,当着众朝臣的面,心虚且大声道:“老臣不才,想向陛下求得丹书铁券!”
    话落,满堂哗然。
    景安帝静默几晌,若有所思,最后仰头大笑,“朕允了。”
    尹轩是他的心腹大患,别说丹书铁券,就是封王拜相?又何妨!
    **
    从?宫宴离开?,卫九独自走在玉砌雕阑的宫阙中。
    卫湛确有运筹帷幄的本事,预判到了尹轩的计策。
    如今就看季懿行是否会上钩。
    走出宫门,卫九坐进青岑所驾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行,青岑隔帘问道:“若季懿行舍弃不了荣华富贵,不敢替‘父’报仇,咱们该如何做?”
    卫九在火盆上方烤手,眉眼被炭火映得深邃,“去?问卫湛。”
    “……卑职愚钝,是在向小伯爷请教。”
    车厢内传出一声哼笑,清清浅浅,懒懒散散,听不真切。
    “依我?看,尹轩是在季懿行面前自尽的,为的是让季懿行立功,以温情的手段强行使?其内疚。人一旦内疚,久而?久之,是会扭曲蔓延出病态仇恨的。”
    前世,尹轩没有得来复仇的契机,被宁嵩活捉押解回京,落入皇帝之手,受尽虐打,奄奄一息时又被五马分尸。这?一世,他用?自己的命换到一个明路上的傀儡。
    青岑一扬马鞭,加快马匹行进,“那接下来事态的变化呢?”
    银戒被烤得灼烫,卫九向后靠去?,远离了火盆,“此番季懿行回宫,因功劳和长相?,会成为御前的大红人。”
    “卑职还是觉得他会被圣宠淡化了仇恨。”
    “陛下多疑,信任的武将只有那么几个,是不会轻易交付给季懿行兵权的。短期内最多赐予荣华富贵,可季懿行出生在富贵堆里,最不缺的就是荣华富贵。年轻气盛之辈,得不到想要的,只会加深仇火。”
    **
    深夜回府,卫九在路过未燃灯的正房时,微顿脚步,向里看了一眼,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他被宁雪滢关在外?面的第七日。
    回到书房简单洗漱,他静静躺在用?以午休的木床上。
    随后,吩咐仆人将屋里的地?龙灭了,去?往正房。
    漏尽更阑,一只玉手挑开?帷幔一角。
    卫九垂眸踟躇了会儿,悄然躺到床铺外?侧,只占了一点点边沿,有着不自知的蹑手蹑脚。
    床上只有一张被子,他环住手臂就那么闭上眼。
    宁雪滢陷入深眠,浑然不知床畔出现一人,等到察觉到异样时,惊呼着撇开?男人搭在她被子上的一条长腿。
    卫九醒来,不声不响地?坐起?身。
    这?七日,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宁雪滢从?没想过他会在被发现身份后还厚着脸皮偷潜入房中。
    “出去?。”
    丢出冰凉的两个字,宁雪滢扯起?被子蒙住自己,不愿多看他一眼。
    “你当我?愿意?进来?是书房的地?龙灭了。”
    “谁会信你?”
    卫九扯扯嘴角,非但没走,还从?方角柜里取出另一张被子,平铺在了大床边沿。
    颀长的个头儿,就占了床榻的五分之一。
    可纵使?这?般,还是不能被容纳。
    宁雪滢严肃问道:“你走不走?”
    卫九没理,躺进被子里,“这?也是我?的卧房。”
    是啊,在旁人眼里,他才是伯府嫡长子,理应住在玉照苑的正房里。
    得不到礼让,宁雪滢也不强求,抱起?自己的被子越过“山峰”,趿上绣鞋走到软榻前。
    见她要睡在窗边,卫九又觉自己在欺负女人,明明之前不会在意?这?些。
    他掀开?被子下地?,将人连同被子一起?抱回床帐中。
    哪知好心不被理解,还被误解。
    宁雪滢剧烈挣扎起?来,“卫九,你要做什么?我?是卫湛的妻子!”
    卫九将人抛进绵软的被褥,肃着脸道:“还是那句话,我?和卫湛本就是一个人,你是他的妻子,合该也是我?的。”
    微弱的烛光中,女子露出一丝不可思议,隐隐掺杂着看傻子的表情。
    呵。
    自己就那么好笑吗?
    卫九握握拳,单膝跪到床边,如附身的猎豹,堵住了傲娇又跑不快的兔子。
    “收起?你的厌恶,我?也是你的丈夫。”
    宁雪滢向床角缩去?,扭头不理。
    不知为何,在意?识到自己一直是卫湛的影子后,卫九最厌烦的就是被无?视,而?最为无?视他的人便是面前的女子。
    一股愠火不受控制地?上蹿,他扣住女子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
    卫九从?不是温和的月光,他是由卫湛的仇恨幻化的,代表着卫湛内心的阴暗面,脾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且从?不内耗,是为卫湛排忧解难而?生的。
    扣在女子下巴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他沉声道:“你想与卫湛长相?守,就要接受我?,你多喜欢他,就要......”
    多喜欢我?。
    后面几个字,止在舌尖。
    宁雪滢直截了当,“一个影子谈喜欢,不荒唐吗?”
    正视起?他淬刃的眸,宁雪滢反而?镇定了,“再者,你要清楚一点,我?也没有多喜欢卫湛,之所以不离开?,是因为有一纸婚书在。”
    直至现今,宁雪滢也没有梳理开?自己对?卫湛的情意?,总归是喜欢吧,但的确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不过此刻面对?卫九,宁雪滢否定掉了对?卫湛的那一点点的情意?,只为及时抑制住卫九莫名其妙的攻占欲。
    她可不是他的。
    不知为何,在听见女子亲口承认对?卫湛情意?不深时,本该开?怀、该肆意?嘲笑卫湛的卫九并不畅快,反而?心里惴惴的。
    她没那么喜欢卫湛,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如前世一般随时抽身?
    捏在女子下巴上的力道不由失控,在听得一声痛吟时,又下意?识缓和了力道。
    脱离开?桎梏,宁雪滢使?劲儿一推,将床边的男人推了个趔趄。
    她揉揉发红的下颏,指向隔扇外?的兰堂,“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出去?。”
    卫九站定,挺拔的身姿一半拢在灯火中,一半拢在冷月中。
    他不疾不徐地?坐在床边,理了理衣衫,却在下一息一把抓住女子的脚踝,将人拖向自己,扑倒在床上。
    “你只要不离开?伯府,就是卫湛的妻子,他能对?你做的,我?也能。”
    “啊——”
    布帛的撕扯声在静夜中尤为突兀,宁雪滢身上一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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