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安阖目扶住桌沿, 缓缓抬袖擦了擦嘴, 才发觉没拿出袖中的绢帕,苦笑一声,“以她的性子, 若我继续坚持, 只会将他越推越远,甚至和元诩出海游历再也不回来……我决定放手。”当他说出这两个字, 内心深处好似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樊青深有同感地在他的肩上拍了几下, “大哥, 灭掉徐吴联军,咱们回家乡祭祖罢?我想给萧伯父伯母, 贺伯父伯母还有我爹娘亲自修筑墓地,在旁边盖座房子。当天下平定之后,我就选择在此安住,日夜守护他们几位老人。你和三弟得空就来拜祭,咱们兄弟也好齐聚。”
    贺云放下酒杯,头一个不满地说道:“二哥如何说丧气话,待到天下平定,大哥岂能让你独自一人留在老家种地。你肩上的重任还多着。”
    “我不行。”樊青说出的想法,均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打算,连忙摆摆手,“我是个大老粗,脾气就是个火炮筒子,学不好规矩与人搞不来关系,为避免大哥日后为我与别人争吵为难,我还是不添乱了。再有,我也住不惯那些华丽的房子,浑身不自在。日后若有哪里需要打仗,大哥一声令下,我绝不耽搁辰光。”
    萧祈安看着眼前两三个樊青的重影,倏地
    哈哈大笑,“老二,你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明明就是你无法见到阿硕有朝一日嫁给别的男人,你还不得不去庆贺。”他嘴角仍旧维持着嘲笑,可眼中满是悲哀,“正如我今日在码头,疯狂压抑着想要将那女人拎起来放到马上一走了之的念头。你在我面前装什么王八蛋?我敢承认,你呢?”
    樊青听着这挖心泣血的话,犹如一把刀子割开了他始终不敢碰的伤口。他拎起一坛酒灌了两口,喘着粗气回应,“大哥说的没错,我就是怂,不敢面对。喝多了以后我也会问自己,这不就是老爷们都这毛病,得不到的最好。后来发现,除她以外的女人我都没兴趣,这才明白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三弟,阿硕姑娘心里只有你小子,日后我若葬身沙场,你定要帮我照拂她。”
    “大哥,喝了酒怎能不过上几招助兴?”他大吼一声,将酒坛扔至院中,飞身出去凌空就是一脚,在巨大“砰”地声响中,又听到了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浓烈的酒香。
    贺云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犹如石像般坐在凳子上。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心中逐渐慌乱起来。
    萧祈安从贺云身旁走过,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之意。随即接过樊青抛过来的长枪,在一玄一青两道影子胶着翻飞之下,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樊青拎起长枪在强劲的臂力之下,毫不客气地朝着萧祈安横扫过去。
    面对犹如狂风骤雨般来袭,萧祈安的长枪灵巧在手中旋转插入地下,他单臂支撑着好似身轻如燕的身子在空中一个人字叉,脚尖朝着樊青的踢了过去,却停留在距离他胸口的半指处,笑道:“可惜不能按老规矩,输了帮赢的人上工放牛。”
    樊青扔掉长枪哈哈大笑,朝着贺云挥了挥手,“三弟,这回大哥主动提起放牛,那我就要说说是谁把牛拉到小树林杀了,咱们几个美美地烤着吃了一头牛。后来大哥把牛尾巴塞入石头缝,骗地主王老头说拔不出来了。”
    贺云感慨地想起幼年往事,接过话继续回忆着说道:“结果大哥就被王万两吊起来打,咱们哥几个去解救他的下场是一起被吊起来打。”
    萧祈安伸臂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肩头,“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当如是!”
    三个人狠狠拍着对方的肩,相视而笑。
    而被念及到的阿硕,此刻正于许招娣在应天城门前,焦急地等着人。
    约摸有半个时辰,才等来了一辆马车。将近一载的辰光未见,许招娣急忙在马车刚刚停稳后就蹿上了车掀开帘子打了声招呼,“白大哥。”随即关心地看着仍旧昏睡的小七,问道:“他的病可有见好?”
    白束见她于小七一同长高了许多,安慰道:“这孩子听闻要跟我回应天,高兴地要求一路不停歇地连续跑了两日,到了第三日起来就有些发热。好在及时为他配了药丸,这两日精神有所恢复,饭量也有所回升,姑娘勿要担心。”
    许招娣蹲在车厢内,摸着听到她声音后醒过来的小七,心疼地笑骂,“你这小子,长高了还这么皮,不过晚个一两日的辰光,作甚这么赶了。”
    小七欢喜地挣扎着起身,想如昔日那般伸手搂住许招娣的脖子,又觉得自己大了,逐渐有些男女有别的意识了,只是红着眼圈笑,半晌憋出一句,“我想姐姐了,就想着赶快见到。”
    许招娣才不管这些,直接将他紧紧搂住,“姐姐给你做好吃的,等你大好了,带着你游玩应天。”
    阿硕也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好似长高了一头,白大哥,你平日里给他吃了啥,再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了。”
    白束也看向小七,笑道:“七哥从不挑食,也肯吃苦耐劳,我将他带在身边丝毫未觉得他是个孩子。在大都的这段时间,还是他联络了城中的小叫花子们,打探出很多消息。”
    “咱们七哥出息了。”这番话听得许招娣和阿硕高兴地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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