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午门外。
    郑森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进入皇极殿,还是以郑家家主的身份。
    但毕竟出生于大富之家,在南京城学习的那段时间,见多了官家人,也倒是不露怯。
    “你们几个勿需紧张,待会儿入了殿内无需多言,一切听从我大兄吩咐便可。”见刘国轩、陈近南几人拳头紧握,郑森微笑着道。
    其实这话倒是有几分是说给他五叔郑芝豹听的,郑芝豹目不识丁是个粗人,但毕竟是自家长辈他也不好说什么。
    反而是郑鸿奎背着手望着午门下的门洞发呆,他前半生考了数次武进士而不第,如今却要以废黜武举人的身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极殿,心中多少有些恍惚。
    “家主,陛下年岁不及弱冠又深知郑家之害,他能容得下我等吗?”冯锡范心里没底,小声对郑森说到。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容不容得下也由不得他们了,这里是大明皇城,四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大明侍卫。
    自从进了北京城,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不要小觑了陛下的胸怀,来人了。”郑森眼见午门内过来一位公公,自然知道是时候了。
    “谁是郑森?”小太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公公,我就是。”郑森赶忙拱手道。
    “皇爷召见,虽随咱家入殿吧!”
    “是,公公辛苦。”
    大兄,此番是福是祸,全看你了,郑森心中叹了口气,随即示意身后的属下跟上。
    ……
    “陛下,为首的那位,便是郑芝龙之子郑森了!”刘鸿渐距离朱慈烺最近,见郑森一行人到了门口,指着郑森道。
    朱慈烺见郑森也是个顶年轻的人,心中便已有了好感,微微的点了点头。
    毕竟朝中除了他与刘鸿渐,全是一群老儒,每日里死气沉沉的一点活力都没有。
    待郑森走近来,又见其气宇轩昂、正气浩然,随即心中便有了定意。
    “万死之人郑森叩见陛下!”郑森走到殿前,撩起长袍跪在了朱慈烺御座之下,其后一众郑家将领也相继跪倒。
    “平身吧!”朱慈烺右手虚抬道。
    台下的张天禄见到朱慈烺如此脸色,便知道朱慈烺是动了要用郑家的心思,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谢陛下!”郑森又拜了一拜,方才起身来。
    “你父郑芝龙不听朝廷调派,终至郑家大祸,你能迷途知返,朕心甚慰。”朱慈烺从龙椅上站起身,走到龙椅前的御阶上轻声道。
    “回陛下,亡父在临终时曾有言,悔不当初,事情已然如此,森亦无法改变,如今森只想为朝廷效力,救赎亡父的罪过。”郑森拱手沉声道。
    “你父的事,朕听刘卿说了,郑家再不是,毕竟为我大明镇守过海防,东宁海战你父誓死不降,没有落了我汉家名声,霍洛岛一役亦是如此。
    朕意,恢复你父郑芝龙的爵位,南安伯便由你承袭吧。”朱慈烺微微叹了口气道。
    如此信号,几乎等于是朱慈烺接受了郑家的投诚,这让殿内的冯锡范、陈近南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郑森谢陛下隆恩!”郑森闻言当即跪倒,他没有想到朱慈烺如此和善。
    “亡父不国在先,陛下胸襟宽广以德报怨,森羞愧难当,愿献出全部家财,为陛下效力!”郑森不知是早有想法、还是临时起意,拱手接着道。
    “郑家罪人郑鸿奎也愿捐出家财,为陛下效力!”见侄子如此,觉悟本来就不低的郑鸿奎上前一步跪在了郑森的身边。
    “俺郑芝豹也捐,为陛下死战!”郑芝豹挠了挠头,似乎有些心疼。
    毕竟他们的财富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海上拼死拼活抢来的,如今要捐出去实在是需要魄力。
    当年郑芝龙不就是不舍得那笔财富才远走苏禄的,但关键时刻也容不得郑芝豹掉链子,来到京城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朝臣相信郑家的诚意,然后活着走出去。
    陈近南等几人没什么家财,但见家主等几位长辈都跪下,随即也跟着跪了下来。
    “朕欲封你为台湾总督,奉朕之命组建大明南洋水师,你意下如何?”朱慈烺轻描淡写的道。
    “启禀陛下,森才疏学浅担不得如此大任,还望陛下收回成命,森愿为军中一卒,为陛下战死而无憾矣。”郑森自然不肯受,谦逊的道。
    “哈哈哈,倘若真让你去军中当一个小卒,恐怕某人会当场发飙呢!”朱慈烺闻言大笑着看了一眼刘鸿渐。
    “陛下三思啊!郑家……”见朱慈烺果然要提拔郑家人,张天禄躬身劝谏道。
    “难道郑家的家财还堵不住张爱卿你的嘴吗?郑森,告诉张爱卿,你所捐献的家财有多少!”朱慈烺瞥了一眼张天禄,对郑森道。
    “郑家遭此大难,半数战船倾颓,家资也蒙受损失,共可捐献白银两千四百万两以报皇恩。”郑森估摸了一下平淡的道。
    嘶——
    听闻郑森之言,半数朝臣皆倒吸一口凉气。
    当朝安国郡王抄家抄了好几年,怕是最富的那几位加一起,也不过是这个数字了吧。
    郑森倒是没有说假话,郑家在郑芝龙远走南洋时确实很有钱,多到他根本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
    但南下苏禄时本就仓促,大明内地的产业根本来不及变卖,再加上到了苏禄大肆的扩张、与欧罗巴人的战争,极大的消耗了郑家的财力。
    “好了!朕意已决,诸位爱卿莫要多言,张爱卿也退下吧。”朱慈烺落下脸道。
    郑家的这一大笔银子着实能缓解户部的压力,也堵住了不少人的嘴。
    张天禄自知事情已不可挽回,悻悻的退了下去。
    郑森报上来的数字也让朱慈烺眼前一亮,以前经常听刘鸿渐说郑家有钱,没想到竟然这么有钱,他也算是赔付面前这郑森的魄力。
    “陛下,森年纪尚轻……”郑森不知道朱慈烺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依旧想婉拒。
    “朕登上这大位时,也不过十七岁,你看大明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朱慈烺摊开双手笑道。
    郑森闻言不作声,依旧跪在大殿内。
    “说实话,朕并不十分确信你郑家是否真心归附我大明,不过不要紧,朕信刘卿。”说完,朱慈烺看了一眼刘鸿渐,发现他也在对着自己微笑点头,心中不觉自得起来。
    “好了,莫要在推辞,朕可不喜欢婆婆妈妈的提督。”朱慈烺绷起了脸对郑森道。
    “臣郑森……领旨谢恩!”
    郑森扭头也扭头看了一眼刘鸿渐,见他冲自己微微点头,方敢拱手领命。
    “你若是真心归附我大明,就让朕看到你的表现。
    就这样吧,退朝!”
    朱慈烺说完便转身打算打道回宫,最近操劳过甚,腰部总觉酸软无力,他又想起了刘鸿渐送他的神酒。
    “哦,刘卿随朕入乾清宫议事!”走了两步,朱慈烺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刘鸿渐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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