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冬蹇收走了他的手机,却忽视了别的东西。
    他实在他自大狂妄了,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会顺着他的心意和节奏来。
    二十年前,他以为凭借自己的权势,哪怕是强取豪夺,都能获得自己心爱的人。
    然后他失望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从他的面前坠落下去。
    二十年后,他以为通过胁迫的手段就能逼冬歉就范,帮助冬家度过危机。
    但事实证明,他又错了。
    在那之后,因为当初的监控只能证明他是过失杀人,所以他只被判了几年。
    冬蹇坐牢期间,冬家曾动用关系将他保释出来。
    他以为自己可以逍遥法外。
    可是当初他喜欢上冬歉的生母,并且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事情如今已人尽皆知。
    他一直以来给自己经营的名声如同空中楼阁一般轰然倒塌。
    他跟妻子算得上是商业联姻,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在一切发生后,为了不让妻子的娘家撤资,他将一切错误都推给了冬歉的生母。
    于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被他泼得满身脏水。
    他就是这么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只是,坏事做多了就会被反噬。
    如今事情真相大白,公之于世,他想找自己的公关团队将这件事情压住,却发现舆论像是漏水的房顶,这边补完那边漏。
    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虽然这些年来冬思危继承了他的位子,他从一把手的高位退了下来,但这些年的积蓄让他足以体面的过完下半生。
    年轻时的不懂事像是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无关痛痒。
    他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因为一个无心之失酿成了一场车祸,伤害了两条无辜的人命。
    时至今日,他还可以这么骗自己。
    但是现在,他意识到,他错了。
    民众的愤怒比想象中还要更激烈些。
    他以为自己这次又可以完美脱身。
    事实证明,他错了。
    丑事是压不住的。
    他出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人指指点点。
    他新的住处总会被当地的媒体获知。
    门口的草丛里有人蹲守,夜里没关的窗帘外面有无人机在隐隐窥探,他的每一句言行都被媒体肆意解读,大加渲染,总体概括一下就是他是个毁人家庭,丧尽天良的混蛋。
    冬蹇简直要被这无孔不入的窥伺给逼疯。
    冬蹇将车从车库中驶出,从后门出来,却依然逃不过媒体的跟踪。
    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看见一辆令人窒息的黑车紧紧地跟随他,像是一颗巨大的眼球,监视着他的每一个行为。
    他想起了自己对冬歉母亲的近乎恐怖的跟踪。
    她当时是否也跟自己一样。
    那辆突然打滑滚下高速的车子并非毫无预兆。
    就像...
    在绕过一个急弯的时候,因为他躁郁之下的操作失误,他的车轮打滑,车子不受控制地翻倒下去,巨大的撞击让他浑身都充斥着剧烈的疼痛。
    他甚至来不及呼救,就在莫大的痛苦中昏死过去。
    ...
    医院诊断,冬蹇的颈部和脊柱都受到了致命的损伤,虽然冬家耗费了巨大的财力将他从死神的手中救了出来,但是却不可逆转地酿成了高位截瘫。
    与此同时,江殊动用顶尖的律师团队,将冬蹇改判为故意杀人,无期徒刑。
    冬蹇妻子的母家意识冬蹇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蛋,当年的情形根本就不像他描述的那样,跟冬家断绝了一切生意往来。
    冬思危和冬煊知道冬蹇不光没有悔过之心甚至还找冬歉麻烦之后,也停止了医疗资金。
    现在的冬蹇可以说是众叛亲离。
    冬歉去看他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像是一摊死肉。
    明明才一阵子不见,他起来老态龙钟,跟之前威胁他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这里没有很好的医疗条件,他脾气恶劣又很容易得罪人,加上这里的医护人员基本上都知道他做下的那些恶事了,对他能避则避,他从床上滚下来也没有人管他。
    他的身上长出了脓疮也没人清理。
    这样发烂发臭的日子,他得过一辈子。
    看着冬歉来了,冬蹇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喉咙里却只能发出难听嘶哑的声音。
    他连想要动一动都做不到,一身烂疮的他痛苦的无法言语。
    冬歉看着他,心里生出来一种快感。
    虽然任务完不成了,但是能在这个世界教训一下这个坏人也不错。
    在原著里,这个坏人从始至终都完美隐身,只在原主生日的时候偶尔提到过。
    现在,随着一连串剧情的变动,他也难逃法网。
    冬歉看向他的目光无不恶劣:“想喝水吗?”
    冬蹇点了点头。
    冬歉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帮他倒了一杯。
    冬蹇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以为冬歉还稍稍顾念着一点和他的情分。
    直到那冰凉的冷水淋在他的脸上,冬歉勾起唇角,均匀少量的用水洒在冬蹇颤抖的面庞,像一场被缓慢拉长的酷刑。
    冬蹇的鼻腔被水堵住,痛苦的咳嗽起来,涕泗横流,形容狼狈不堪。
    冬歉好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半,坏笑着凝视着他,须臾,收敛的全部的笑容,一字一句道:“你就死在这吧。”
    ...
    这次,冬歉和江殊一起去买上次没有吃上的鸡翅。
    但是到了超市,却是江殊挑选鸡翅,冬歉就跟长了翅膀似的跑来跑去,一会去糖果区,一会跟有父母陪同的孩子围在门口看鱼缸里的金鱼。
    他看了一会,目光就转移到了那对带着孩子的父母身上。
    他蹲在那里,抬起眸子,眼巴巴的,不知为何,给人一种野猫看家猫的感觉。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了冬歉的身影。
    “....那个人,是冬歉吧。”
    他身边的人小声低语:“当初他演何言的时候,我就关注到他了,明明只有一个很短的镜头,我却看哭了。”
    “冬家那帮人真是恶心,要是没有他们,他明明会是很幸福的孩子。”
    “这么漂亮的孩子,家里人得多疼爱啊,还没亲够没抱够,就撒手人寰....”
    江殊走过来摸着冬歉的脑袋,以为他在难过,放低声音,尽量温柔地安抚他:“金鱼好看吗?”
    冬歉看到周围人向他投来心疼的目光,心里有些愣怔。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周围的路人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濒危动物似的。
    这样怪异的现象不仅仅只是在逛街的时候出现。
    晚上,冬歉简简单单地开了个直播,没有想到自己直播间的人数迅速攀升。
    弹幕像浪潮一样向他涌来。
    【宝宝过来抱抱,实在是太心疼你啦。】
    【呜呜呜...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把欺负你的坏人说出来,我们帮你去揍他!】
    他们都在努力的安慰和鼓励着冬歉。
    他们最愤怒的是,明明冬歉什么也没有做,却被自己的哥哥冷暴力了这么久。
    突然被这么多人关心,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好。
    他的眼睫像蝴蝶羽翼般颤抖,好像突然从一个胆大的孩子变成社恐一般,面对众人的关心不知所措。
    就好像...还没有习惯被爱一样。
    明明是人畜无害的小动物,却被魔鬼收养,为了讨好魔鬼而过活。
    冬歉对关心他的人认真道谢。
    他的声音十分干净,注视着他们的目光也格外清澈。
    他没有多谈自己的经历,还是像往常一样抱起吉他,用手指轻轻拨动。
    这次,他过往二十年的故事里,没有被作者花一字笔墨描述的人生里,第一次拥有了整个世界的听众。
    ....
    冬蹇的事情成为了压垮冬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多曾经不值一提的事情被陆陆续续地曝光出来。
    这天,冬蹇威胁冬歉的录音被媒体曝光──
    “在我面前脱掉衣服,我就放你走。”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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