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的在冰凉的刀身上面摸了摸,想要趁乱割下太子的一角衣袍。
    太子这一身看似是常服,却?其实暗纹流动金线银绣尊贵无匹,绝非寻常服制,如果?能够割下一角,日后必有?大用。
    白榆又换了一种语调,这一次带上一些癫狂痴迷:“奴婢胆子很小的,奴婢只是想要竭尽全?力……竭尽全?力地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好能够在太子殿下需要的时候,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
    “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
    谢玉山下意识地抓紧了杯子,白榆这个时候爬到他的跟前,停在一处让谢玉山奓毛,却?又不至于夸张到跳起来的距离。
    看着谢玉山,舌尖打卷儿一样说:“太子殿下赐奴婢的那些赏赐,奴婢日日带在身边,抱在怀中,压在枕下……”
    白榆像是有?些渴一般,急切地咽了一口?口?水。
    而后盯着面色已经?变得有?些铁青的谢玉山说,“奴婢愿为太子殿下做任何事?情……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如此刻一般,看着我……”
    她说着,又凑近了一些。
    眼?睛锁着谢玉山,用一种非常卑微的姿态靠近,用一种能将人?周身的汗毛都激得竖起来的眼?神,锁住谢玉山。
    手上在悄悄的动作,幅度又不敢太大,生怕谢玉山的那些死士察觉到,再误会她要刺杀太子,让她当场就头颅搬家。
    而且白榆得赶紧把谢玉山给恶心走,等下还要去找一找鸿雁,不知道对方没等到人?有?没有?离开。
    今夜保命的关?键在于……她必须在谢玉弓下令让死士杀她之前赶回九皇之府。
    白榆是命悬一线地在走钢丝。
    谢玉山果?然?无法忍受这种眼?神和靠近,勃然?大怒地抓着茶盏朝着白榆扔过来,怒斥道:“退下!”
    茶盏直接越过白榆的侧脸,砸在了白榆身后的柱子上面。
    “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一片瓷片飞溅,划过白榆的额角,有?一条极细的血线,顺着白榆的侧脸滑了下来。
    白榆瓷白的脸和这鲜红形成强烈的对比,她做出一副畏缩的样子立刻后退了一些,但是蜷缩的同时看向谢玉山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反而带着更加浓烈的狂热。
    “太子殿下莫要动怒……奴婢并非有?意冒犯。”白榆跪地赔罪,但是嘴上说的和手上做的完全?是两?回事?。
    “奴婢只是……是情不自禁。”
    还揪着谢玉山的袍子呢。
    “你给我住口?!”谢玉山指着白榆,一贯波澜不惊的面具都碎了,如此孟浪之言,如此……羞耻之语,竟是从?九皇子的皇子妃的口?中吐出。
    谢玉山那表情简直像一个被山匪抢到贼窝里面的小媳妇。
    谢玉山自诩君子,向来奉行山崩于面前不改色,可此刻他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伸出手直接把被白榆揪着的袍子拽回来,恨不得现在就脱下命人?一把火烧了。
    若不是他本身不会什么武功,白榆这个时候估计已经?被他一掌给劈死了。
    结果?谢玉山一个不慎,他没看到碎裂的瓷片也有?一片落在了自己的衣物上面,伸手一抓掌心直接破了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谢玉山人?都愣了一下。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受过伤了,若这是在他自己的东宫,哪怕是自己伤了自己,也会有?一大群的婢女和侍从?跪地请死。
    而此次出门因为要避开父皇的耳目,谢玉山只带了一些死士还有?两?个明面上的侍卫。
    这些人?都是用来保他性命替他杀人?,却?没有?一个死士会在主子的手破了道口?子的时候跳下来替他处理。
    他感受到自己掌心尖锐的疼痛,看着血流顺着掌心向指尖汇聚,而白榆这个时候竟然?要上前来,还说道:“哎呀!太子殿下受伤了!奴婢帮您……”
    “退下!退,退下!”谢玉山都顾不得自己手上的血,面带惊恐和羞恼地指着白榆说,“再敢向前半步,必取你项上人?头!”
    白榆装着被他吓到了,实际上心里都已经?要笑?疯了。
    怕了吧,怕了赶紧滚啊!
    她还急着回去捞自己的小命呢!
    谢玉山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压在自己掌心的伤口?之上。
    表情变幻莫测地看着白榆,还想再问她什么话自己却?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谢玉山最后冷哼一声,起身欲走,手上压着的手帕就掉落在地上。
    正巧这会有?一阵清风穿入水榭之中,那纱质的手帕便被风给卷着,带着晕开的血迹如同一片随风而落的花瓣,投入了水榭旁边的湖中。
    白榆见状毫不犹豫,当着谢玉山的面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迅速抓住了那在水面漂浮的手帕,然?后扒着旁边的栏杆就要朝上爬,一边爬一边还用兴奋无比带着颤音的声音说道:“太子殿下……我捞到手帕了!”
    谢玉山看向扒在栏杆上面的白榆,那女子的头发已经?彻底散了,湿漉漉的发丝紧贴在她的脸上,缠绕着她的脖子。
    而这居高?临下的角度,水灯因为有?人?入水而摇晃得更加剧烈,碎光投入了白榆自下而上望来的眼?中,波云诡谲令人?望不清看不透,让她此刻的非人?感十分强烈。
    湿水后轻薄的衣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形,她手中拿着那一条手帕,朝着谢玉山招手。
    嘴里还激动喊着:“太子殿下……手帕奴婢捡回来了。”
    像一个得到了生人?信物之后,要爬上人?间拉人?做替身的美艳水鬼。
    谢玉山直接被骇得后退了两?步。
    按理说他身为太子,贴身之物断然?不可随处丢弃。
    但是此时此刻他真的顾不上把手帕给要回来,因为白榆已经?从?水里爬上来了,带着一身湿漉就要朝他这边过来。
    谢玉山直接被她给吓跑了。
    是真的小跑着,他从?懂事?开始便有?人?拿着戒尺,追着他给他定下各种各样的教条。
    走路的姿势、吃饭的动作,微笑?的弧度、吞咽的频率,一切一切都依规而做。
    这么多年能将他给逼得慌不择路之人?,白榆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他很快穿过水榭的长廊,带着两?个侍卫匆匆离去,连头都没有?再回一下,发紧的后脑勺一直在催着他加快一些脚步。
    十分不稳重地钻进了自己的马车之中,谢玉山才终于有?一种得救后松口?气的感觉。
    而且他已然?断定,工部?尚书这个庶女,不是什么隐忍多时卧薪尝胆的可塑之才,是个纯粹的疯子来的。
    第25章
    白榆把太子这个王八蛋吓跑之后,自己也一身湿漉漉,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方手帕。太子离开之后白榆带来的侍从和婢女全部朝着白榆过来。
    娄娘抖开了一个黑色的披风,披在了白榆的身上,担忧道?:“大小姐,夜里风凉,落了水之后容易染风寒,我已经让店家准备干爽的衣物,很快便送过来。”
    “大小姐的额头也受伤了,这里之前也伤到过一次,定然要?留下疤痕了,”娄娘分外心疼,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白榆的额角。
    那里的血迹原本已经干涸,被水泡了一下又重新晕染开了一些血丝。
    但是白榆却感觉不到疼一样。
    她不光感觉不到疼,甚至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摇了摇头,躲开了娄娘的手,现在甚至有一种?血液逆流的诡异的兴奋感。
    这种?兴奋感让她的全身发热,血液疯狂奔涌,站在廊下浑身都冒着白气,简直像要?得道?飞升了。
    这种?兴奋不由白榆自己去?控制,这是人在生死边缘的时候本能地?肾上腺素飙升。
    太子的人马一旦离开这个水榭离开兀澜阁,白榆的脑袋就是寄放在她自己的脖子上面,随时都会?掉下来。
    这个时候谢玉弓肯定已经收到了她私下里会?见太子的消息,白榆浑身微微颤抖着,裹紧了披风抽了抽鼻子。
    对着娄娘摇头道?:“衣服就不换了,你且附耳过来,有些事?情?与?你交代。”
    白榆在娄娘的耳边迅速交代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顺便抓住了娄娘的手,两个人凑得极近。
    白榆的声音很小,眼神黑沉地?看着娄娘说?:“切记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我如今……只能依靠你了。”
    娄娘虽然不解白榆的做法,但她胜在实?在够听话。
    点了点头之后,提高一些声音召唤着婢女和侍从们,说?道?:“大小姐受了风寒,备车回?府!”
    白榆被娄娘给搂在怀里,一行人快步出了兀澜阁,一直等到上了马车,车帘放下,车夫在原地?调转马头后立刻朝着尚书府的方向?急奔。
    白榆坐在马车里面推开车窗,看了一眼辉煌金碧的兀澜阁,实?在是没有时间再去?找鸿雁大总管,也不知对方到底有没有来。
    恐怕替鸿雁大总管答应会?出宫会?见九皇子妃的那个小太监,从一开始就是诓骗桃花,根本就是太子的人。
    白榆关上了车窗,马车缓慢地?行驶在依旧喧闹鼎沸的正街之上。
    专门挑着人多的地?方走,这是白榆千叮咛万嘱咐娄娘的。
    任凭谢玉弓的死士在满城中如幽冥鬼怪一般漂浮,也绝不敢在这各国使臣全部都齐聚惠都皇城的时候,在正街之上煌煌灯火之下,众目睽睽地?杀人。
    她靠在车壁上稍微喘息了片刻,她只有这片刻可以喘息的时间。
    手里反复搅着那一方湿漉漉的丝帕。
    车子行驶得非常缓慢,前方有一个杂耍卖艺的班子,一群人围在那里观看,几乎将路给堵死了。
    白榆掀开了一点车帘,看到了卖艺那人一身肌肉虬结,浑身油亮通红。
    仰头灌了一口特制的酒液,然后另一只手举着火把,朝着火把上猛地?一喷。
    霎时间烈火腾起,窜起足足有两丈来高,火焰霎时间将那一方天地?照得炫目刺眼,叫好声和掌声,还有碎银子丢在铜锣上面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仰着头,还在口喷烈火的精壮男子身上。
    他分明只喝了一口酒而已,但火焰却像从他的胸膛中冲上天空的火龙一般,在半空之间盘旋腾挪源源不绝。
    这一片天地?火光炸裂,耀如白日。
    而九皇子府内此刻却是满庭阑珊寥落,夜风瑟瑟凄凄,像是谁缠绵不断试图狡辩的絮语。
    但这萧瑟和清冷却掩盖不住谢玉弓一腔勃然而起的怒火。
    此刻他若是张口,恐怕能吐出一条将整个惠都皇城全部都烧成白日的烈焰赤河。
    伞盖遮天的老?树阴影之下,谢玉弓岸然而立,周身仅有夜风萦回?缠绕,却陡然戾气横生。
    “九皇子妃已经坐着马车穿过了闹市,太子从兀澜阁离开之后,也正在赶往东宫。”
    跪地?之人并非是谢玉弓之前派去?监视保护九皇子妃的小鬼,而是被他派去?纠察九皇子妃过往,已于天黑之前赶回?惠都的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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