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叹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变过一下,“嗯。”
    你嗯个鬼啊?
    清池观察着他,发觉他既不生气,也不懊恼,英挺冷峻的轮廓上冷酷依旧,负手而立,被这崔巍宫阙一衬,气势如深海磅礴,看不出深浅。
    “并非我忘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你的。”
    这句话若换作旁人说?,权当是?敷衍,可是?他一说?,便是?李英和李照都?一起帮着他说?话。
    “清池,我看这一次你就原谅大兄吧,别生他的气了。”
    “大兄的确不是?那?种人,也许送给清池的生辰礼耽误在路上了。”
    怎么搞得她好像变成?了那?个讨礼物的人了,清池心底气成?了一个河豚。
    “好了,是?我的过错,你们也不必帮我推辞。”李叹开?口道。
    “我和清池说?说?话,你们先回。”
    李叹这一开?口清场,自然两兄弟都?给了他面子。清池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二兄啊,三兄,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引狼入室?
    “大兄,是?有什么要和小妹说??”清池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闹的那?点儿小不愉快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而李叹却没搭话,长腿一迈,往明镜殿周围的一条小道而去。清池不知道他玩什么玩意,只能认命地跟了上去。
    时?而秋浓,小道上亦是?满地落叶,不知那?位倒霉的小道士负责此处的扫尘,真当是?扫了又扫,也扫不净啊。
    布鞋踩在枯叶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倒是?听?得人有几分心喜。
    李叹也终于止步,转身看着她。
    “大兄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清池微微提起自己的这身显得繁琐的宽袍大袖,然后问。
    “方才我见?国师对你的态度与众不同,作为兄长,为你感到骄傲。”
    “不过,男女有别,你如今十五及笄了,往后还是?多加留心。”李叹语气凝重,冷酷的轮廓上也见?几分真心实意。
    也是?他真的是?好心提醒吧。不过,显然这就是?在多管闲事。
    清池懒散地应了一声,“大兄说?的是?。”
    她的态度,李叹当然发觉了,心里有点不快,只是?三年在外边,如今便如此生分。那?双清瞳里面隐约的不信任也刺痛了他的眸子。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也重了几分,“如今你也十五了,打算何时?下山?难不成?你真的要在山上一直待着?”
    “这有何不可?便是?道君都?说?我天赋异禀,是?天生的修道之人。”
    清池清楚地发觉,在她说?起宁司君的时?候,他那?微抬的下颌角弧度就更加冷漠了。
    “天生的修道之人。”他微哂一笑,就连那?低沉的嗓音都?格外有那?么几分的讥嘲。他的眼光像是?刀子般的锋利,“清池,人家说?什么你便信了?”
    清池在他这目光下,心都?颤栗了起来?,那?是?一种染血般的凶戾,叫她想起了她每一次死前?的绝望。
    她颤着牙花,道:“大兄,道君绝非是?口中之人。”
    “你太天真了。”
    “他是?怎样的人?你当真清楚?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这是?在吐槽自己?清池暗暗在心底想。正欲答上一句,却发现李叹忽而回首,那?双鹰眸之中蕴着残酷冷意,身上气场都?让离他最近的清池感到了一股窒息。
    “原来?,月魄你在这儿。”宁司君的声音优雅知性,偏偏此时?在这儿忽而响了起来?,实生生地吓人。
    说?了他坏话的李叹却面不改色。
    宁司君轻笑一声,仿佛是?自喉咙里低低地发出来?的,听?不出他的真实心情。只是?那?双总是?温隽的眸色清棱棱的,仿佛是?一场高山晶莹雪。
    “我倒不知道,李大公子竟然对我有这般的误会。”
    他紫衣华贵,却也出尘,遗世脱俗般地站立在离他们不远的树下,似是?这会儿才走了过来?,恰巧听?到了这番话。
    他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凡我所言,并无虚假。月魄如今已成?人,是?是?非非,自然也该有见?解。李公子是?槛外人,不在山中,自然不知我们方外之人从来?最是?信诺了。”他的话语里带着浅浅的笑声,这语气听?上去也不像是?怪罪谁的样子,偏偏每一句话都?锋利精准地卡住了李叹的原话。
    他记仇这个点,和他相处了两世的清池再清楚不过了。
    清池人都?麻了。得了,反正她又没有说?道君的坏话。就让他们两个去斗吧。可惜她忘了,此事便是?因她而起。
    宁司君和李叹是?同时?看向了她。
    清池此刻的心声,看我作甚?!这话题是?你们俩个挑起的啊。我无辜啊,我谁的那?边都?不想站。
    不过,宁司君那?看似清朗温和的视线落在她头上,叫她觉得有千钧的重。他不动声色,端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清池向李叹使了一个眼色,求救。一切因他而起,自然也得由他而结束。她真的不想做这个冤大头啊。
    李叹漆黑的眸子里沉着些情绪,在她那?挤眉弄眼下,更加心底不舒服,视若不见?,而开?口道:“方外之人?难道所有人便都?如国师大人您所言那?般,均为方外之人,半点不染红尘?据我所知,玄清洞所率天师府,其他清微、长春之派,如今在民间大兴土木,筑修道观,百姓隐有怨言,此事难道不当真?”
    “我天师府派系门人众多,枝繁叶茂间,中有败类,自当也由我天师府清洗门户,李公子多忧了。清微、长春两派此事,本君已经?亲自敲打过,所涉及百姓令门人也一一赔礼道歉。”宁司君淡淡地道。
    两人对视,眸底火花四射,明明是?初见?,却如死敌般不对付。清池隐隐地从里边发掘出了一些信息来?,宁司君大概是?真的对李叹没什么认识,而李叹也许是?真的认识他。
    “如此来?,李公子可满意了?”
    李叹道:“国师大人问错了,该问的那?些屈于淫威一下而含泪原谅的百姓吧。”
    清池诧异,没想到一向沉稳老辣的李叹,也会有这么刚,这么热血的时?候。只是?少年意气吗?呵呵,打死她都?不信。
    多半又在刺探什么。不过,宁司君这只老狐狸也一样,是?看出来?了吗?所以,故意顺着他。两人明明是?初见?,彼此甩的心眼子可是?一点儿都?不少。
    “李公子是?位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宁司君面带微笑,夸赞着。长风微吹那?紫色道袍,发丝飘逸,他不动如山,也便未有一丝生气的情绪。
    李叹察觉到了这一点后,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不敢。”
    清池虽然不知道李叹是?不是?发癫,但这个时?候,她也必须出面了。
    “大兄,你怎能这般和道君说?话呢。”
    在她插入这个话题后,不知为何,清池却觉得周围的温度都?降下来?了几分,李叹冷飕飕的视线飘到了她的身上,而就在清池身边的宁司君也同样是?皮笑肉不笑地瞧着她。
    李叹还是?给了她这个面子。“道君见?谅,我只是?听?说?了一些市井流言,不免想要从道君这儿知道答案。”
    “那?你如今是?知道答案了。”宁司君似笑非笑地说?着。
    他又看向清池道:“你关心你兄长,自然是?好的。放心,我当然也不会计较。”
    他是?说?了不计较,但清池却感觉到压力。
    道君,这是?生气了?
    难不成?还以为她是?在帮李叹说?话?
    清池合袖作揖,“道君仁慈。”
    而她这一揖,那?紫衣道君容颜上也慢慢地流露出了些清寒冷气。
    “既然你们兄妹相聚,那?本君也不打搅你们。”他道,随后就从小道的另外一边走了。
    “哎……道君,您……”清池喊了一声,也喊住他。
    清池望着他那?背影,心想,这点小家子气儿,说?出去,别人也不信这会是?堂堂的天师道道主?会有的情绪。
    不知为何,她又有些想笑。
    他这是?出来?找她的吗?道袍都?未换下。
    清池回头道:“大兄,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也该回去了。”
    李叹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情也沉了下来?,“好。”
    他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自然也是?知道,他要说?的这些话,清池不会喜欢听?。而他也不想提醒她。
    万一,她若真的发觉了自己这丝情愫,那?他岂不是?在推泼助澜。
    宁司君看着她的那?视线,绝非只是?一个长辈。
    李叹森然地瞥着远处那?幅画面,觉得刺眼,尤其是?在一身绮丽华服的女孩追逐上了那?紫衣人,他回首时?,眸底那?复杂的情愫。
    怎能不让他担忧。
    第94章 四周目(13)
    “道君, 您没生气吧。”清池小心翼翼地问。有时候和道君对?话,也更适合打直球,以?免本来的话题越来越偏。
    宁司君回头低眸瞧着她, “看来在你和你兄长的心中,我?便是?这样的一个形象?”
    清池讪讪, 这问的, 叫她如何好答话。
    “道君……我?大兄方才说话没有思忖, 你生他的气,莫要生我?的气。”清池眨巴眨巴眼睛地说着。
    宁司君像是?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嘴角露出点笑意,眉宇之间也不见之前的那种?淡漠。“你这般说, 就不怕你大兄生气。”
    “他又听不到。”清池随意地道。
    宁司君道:“你放心,本君还不至于和一个外人?生气。也不用?担心了。”
    担心?她担心什么了?清池因为思考这句话, 在原地顿了一下, 就发?现?宁司君已?经领先了她几步。
    还是?停了下来, 等她追上。
    他回眸望着她,一袭紫衣翩跹若仙, 眸色平淡, 没有以?往的那种?挂在表面的暖色, 却?真切地叫她感觉到了他的不虞。
    那一刹那,如?一把?箭般地落在了她的心间。
    难道他是?以?为,她说这些话, 都是?不想让他为难李叹, 不找李叹的麻烦?
    那他可就真的想太多了,她可是?巴不得有人?去给李叹找点麻烦, 也让她看看他的底细。
    “道君……”她追上来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该说什么。
    却?听他道:“你这一身衣服回去换了。”
    清池也得说, 穿这种?大袖袍衫的确是?没有穿道袍方便,这不就慢了一点嘛,便被嫌弃了。她委屈地道:“道君,今儿是?我?及笄啊,平日里我?都是?穿道袍的。”
    好好的一个正在韶龄的千金小姐天天和你吃素穿道袍,是?不是?有感到一点心虚。
    当?然不会有了。
    就以?他的为人?。
    却?没想,宁司君答了一句:“比起一身大袖袍衫,还是?穿道袍更合适,免得一会儿别把?自己给绊倒了。”
    这一次,宁司君没有再等她。
    清池也被气笑了,“呵呵,还会不会说话了!”
    那日,清池回去以?后,般般惊喜地道:“小姐,大公子给您送来了及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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