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痴几字, 无?落款。
    “我没事。”她不知, 她脸上的神情是多么的落寞,便像是一朵凋零的花朵, 虽美,但谁见?了都心怜。窗外的雨脆生生地滴落在窗台, 滴答,滴答 , 带走?了她的视线。
    “小姐, 胜园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第一次, 般般主动地问道?。
    清池笑了笑,“能有什?么事。”
    更晚了一点的时候, 在灯盏点燃以后, 清池把这封信放在烛火下?烧了, 不给自己一点退路。
    橘色的灯火明灭地照着那张明艳的玉容。
    火灰熄灭的时候,她对自己说,她不能去。
    *
    明昌坊, 胜园。
    那一场雨从昨日绵延到了今天, 白?日的暴雨是今年整个夏季之盛。从洵烈到归于?平静,整整的一日, 铺天盖地,难绝。
    天空尤其明净, 便如美人梳妆后。
    绮丽的黄昏渐落下?,天边的火烧云也被浓墨泼上。画楼上,已经重新换了雪墨纱,换了屏风,换了一切一切,一切一切都似与之前?没有两样。
    露台处,白?衣青年手抚琴弦,眺望远方。那琴声?里似也糅杂了他的怨,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一般深沉幽怨。
    可惜,他等啊等,始终等不到心里最期盼的那个人。
    他弹的琴声?从不断绝,那般美妙的音乐,却含了太多的苦闷,不管是什?么曲子,都透着同一样的情怨。
    楼下?,万管家听着这入耳的琴声?,头疼,始终还是没法走?上楼,告诉这位明公子,李小姐她是不会再来了。
    他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在怎么能和身份高贵的国公公子相?比呢。
    能够在蒋公子哪儿留下?一条命,便已经是幸运的了。
    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即便是明公子这般的人品,这般神仙般的人物,可和那些权贵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天黑了,天幕如洗。熠熠明星闪闪。画楼黯淡了,不点一只烛火,仿佛也被黑夜这只巨兽吞没了。
    雪墨纱在夜风下?掀起了。
    琴声?从未断绝。
    明清玉眉目之间笼罩着郁气,那语气也落入了琴声?。铮铮……铮铮……愈来愈快,愈来愈烈,愈来愈冷。
    “淩……泠泠……”一根琴弦绷断在他指尖,擦落了血珠。
    为首的暗卫从黑暗中走?出?来,“主子……”
    “闭嘴。”似乎知道?他要说的什?么,明清玉漠然地扫了他一眼,堵住了他嘴里的话。
    暗卫:“……”
    借着那月色,他瞧了一眼指尖上的血珠,淡淡地吩咐:“去拿鲛丝来。”
    暗卫连忙递上雪帕。
    明清玉没有接。
    暗卫首领纠结了一下?,还是答是。
    主子有多珍惜这把琴,他们自然都知道?。别说是琴弦断了,就连他平日里用的时候都十分小心。就连冷肃的大公子都取笑过主子,说是此琴即如汝身。
    可想?而知,主子到底是有多烦闷。
    暗卫首领来了鲛丝,也在画楼里点亮了一盏灯。
    奴仆也静悄悄地送来了精致烹调的食物,可惜还没得走?进去,便被黑衣人拦下?。
    “给我。”
    “……是。”奴仆见?着他眉间的一道?刀痕后,整个人都在发憷。
    “下?去吧。无?事不要靠近这儿。”
    奴仆吓得下?楼时的声?音都极快。从那天蒋公子闯入胜园后,什?么都变了,就连明公子的身边也出?现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公子,您该用膳了。”
    “不饿。”
    明清玉指尖的血落得雪白?的衣袖都染上了些红梅,在琴弦换好?了以后,他又继续在夜色中继续弹了起来。
    一灯如豆。
    照着他孤寂而修长的身影。
    一直到半夜,他的琴声?愈来愈烈,仿佛铁马金戈血洗山河,才能洗去他心底的沉闷。
    琴弦不知断了几根。
    他绝伦的琴艺似乎都丝毫不受到一丝的影响。
    暗卫首领只觉得舌尖都要些泛起苦味。
    也被他折磨得想?哭。
    主子啊,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难道?,他能这样说吗?
    一夜过去了。
    次日天明,青年望着眼前?的琴,它已狼狈不堪,也正如此刻的他。那过分漂亮的手指也早已伤痕累累。
    透过晨光,几乎透明般的白?。
    陪他挨了一夜的暗卫首领在角落地静静地站着。
    “她还是没有来。”
    暗卫首领听到这句话就是脑壳疼,“主子……许是那副信……李小姐没有看懂呢。不然属下?亲自去请?”再这样下?去,不太妙啊。
    “她会来的。”青年温柔的嗓音都带着一股偏执。
    硬生生地堵住了自己的后路。
    也像是最后的赌注,一掷千金,倾家荡产。
    暗卫首领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一向冷静睿智有计谋的主子怎么也变成?这样了?主子的身份更正统,哪里是蒋元那样的私生子比得上的。可惜这身份却暂时无?法让李小姐知晓。主子拿这份感情来作为赌注……想?要考验李小姐对他的心吗?
    若是主子就此彻底的失望,忘记了李小姐,回归自己的正途,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是他虽是这么想?的,可眼睁睁地瞧着白?衣青年从早上枯坐到晚上,又是一天了。
    他不时拔弄着琴弦,那幽梦般的凄凄的音色,听了也叫人心底发苦。
    夕阳微微,红霞照耀在他的衣袖上,他几乎都成?了一个玉偶。
    “主子……”
    暗卫首领却对上了一双红得过分的眼睛,使人瞧了一眼便深深地担忧他的状况。
    “她不会来了?”
    暗卫首领也结巴了。
    可这个时候,明清玉再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他笑了,但是那笑更像是在嘲讽着自己。
    “她说得对,我该忘了她。”他温柔的嗓音都渗了寒气般的冷沉。
    “砰”的一声?!
    那把早已伤痕累累的琴在地上被摔破。
    仅剩几根完整的琴弦也这一刻断裂开来,发出?了孤鸣之音。
    就像被彻底地抛弃了一样。
    “主子……”不止是暗卫首领,其他人都瞠目结舌地瞧着这一幕。
    那是主子最心爱的琴。
    暗卫首领蹲在地上去捡那把摔破了古琴。
    明清玉,抑或说是风辞秋的声?音仿佛缥缈在风里一样的不真实。
    他那双眼睛却红得彻底,眼下?的痣也带着一种将要凋零的破碎感。他敛了敛眸子,幽幽地道?:“这琴和人一般,都是被人抛弃了。何必再留?留也留不住。”
    他望着这个给他留下?了太多美好?记忆的地方。
    夜色里,那些雪墨纱飘舞着,凉风阵阵的夏夜里,鬼气森森。
    佳人不在,凄清落寞。
    “我也该离开这里了。”他这句话喃喃自语般响起,就像是在说服着自己一样。
    明清玉离开时,万管家在萱草花的小径尽头,望着眼前?落寞又凌厉的公子,“明公子可是要走?了?”
    明清玉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夜色月光里也笼罩着一种寒霜般的气氛。
    万管家叹了一声?气。那一声?叹息在这过于?冷清的胜园里响起了。
    在明清玉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万管家终究是有一种金玉良缘错过之感,他这样的奴仆本不该问,可是那时就是没有忍住。“公子,若是李小姐来了……老奴该如何说呢?”
    明清玉自嘲地笑笑,“她不会再来的。”
    “若是呢?”
    画楼里的暗卫们纷纷地在夜色里出?现在他的周围。
    万管家在这些夜影下?陡然见?到了这些人,也被吓了一跳。原来明公子也不是一般人。暗卫首领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万管家就有一种刀口舔血的危险感。他也知道?,他这是被警告了。若是他真敢说出?去,怕是他的命就没了。
    万管家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颅。
    他本以为明公子是不会回答自己的这句话的,但是在那行人远去时候,却听到风里似飘来了这样一句话。
    “若是她来了,你便说……清玉已经忘了她。从今以后,清玉不再弹琴取乐他人。”
    万管家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断情,胆战心惊,那里面藏着深深的恨和怨。
    也好?,李小姐未来的夫婿是蒋国公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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