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时已过二更,弟子精舍中呼噜声大作,打呼噜的人睁着眼,双耳紧贴在墙上,留心隔壁的响动。
    吴间起初并不住在这间房子,他用了半个月时间和原来的主人混熟,然后和他换的房,这一个半月里,他几乎昼夜不歇地监听着沙流海。
    房中有三道呼吸声,一道平和悠长,那是沙流海;一道短小急促,是个没有修为普通人;最后一道浑厚深沉,犹如长鲸吸水,恐怖至极。
    房间里有三个人,但吴间只见过其中两个:沙流海和小灯笼。
    说起这小灯笼,实乃丐帮第一怪人,有时候是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傻子,有时候眼神里又藏着狮子,吴间毫不怀疑,这房间里有两个小灯笼,一个是纯废物,另一个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你要出去了?”他很容易便听出这是小灯笼的声音。
    “嗯。”沙流海的回答很轻。
    紧接着吴间便听到了门开的声音,而后是小灯笼的脚步声、喝水声、脱衣声、盖被声。
    待房中重归安静后,吴间从床上跳下,拉开房门,足尖一点,跃上屋脊,朝着沙流海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的境界并非自称的太初七重境,而是太始三重境,追踪太始二重境的沙流海算不得难事。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走后不久,隔壁的房门再一次打开,一个头大如斗的少年跟在了他的后面。
    吴间跟着沙流海进了石定区,后者在小巷里东绕西拐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鸡屎胡同的一间破院前。
    鸡屎胡同?
    吴间想起那间被烧的八方客栈来,其中有个失踪的杂役似乎就住在鸡屎胡同,事后怒獒帮还去搜查过。
    难道那个杂役并没有失踪?他就是杀害丁然和高川的真正凶手?
    只见沙流海警惕地朝左右看了几眼,将黑斗篷的帽沿拉得极低,才敲响了房门。
    笃,笃笃笃,笃笃。
    过不多时,院门打开一丝小缝,沙流海侧身挤了进去。
    但吴间不敢靠近,不清楚屋内人的底细,贸然靠近只会找死。
    他躲在十丈的僻静处,目不转睛地盯着院门,约莫一顿饭的功夫,院门再次打开,两个人一齐走了出来。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吴间差点惊叫出声,这人霍然是被通缉数月的陈青!
    他随手往墙上一扯,便扯到一张陈青的通缉令,赏金一百万。
    只见沙流海与陈青抱拳告辞,飞身离去,陈青却也没回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待陈青走出百丈,吴间奔到破院前,在门上做了个记号,直追陈青而去。
    跟了几条街之后,陈青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猛地加快了速度,他的修为已在太始五重境之上,吴间奋尽全力才勉强跟上他。
    转过一个街角,陈青突然不见了。
    眼前一座高楼耸立,人来人往,个个两眼通红精神抖擞,却是千金赌场。
    吴间疾步跑向赌坊门口的守卫:“两位大哥,刚才是不是有个穿白衣服的少年进去了?”
    他不是怒獒帮的人,守卫自也不认识他,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刚才进去的人多了去了,穿白穿黑的都有,要进去找人没人拦你。”
    吴间心想凭一己之力也抓不住陈青,不如和怒獒帮一起联手,自己也能分点肉:“二位难道刚才没发现陈青进赌坊了么?”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笑道:“你脑子没进水吧?如今陈青的通缉令贴得满大街都是,他敢来赌坊?”
    “千真万确,我从鸡屎胡同一路跟到这里,他进赌坊了!”
    “我们又不是瞎子,他从我们眼前经过,我们能发现不了吗?”
    “二位且信我一次,就去搜一搜,万一陈青真在里面呢?赏金可是一百万啊!”
    两守卫被这一百万赏金打动了:“那我们就信你一次,要是陈青没在里面,你小子可得当心点。”
    吴间信誓旦旦地保证:“要是陈青不在里面,你们就揍我一顿!”
    吴间被狠狠地揍了一顿。
    他想不明白,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呢?
    也罢,赌坊的人不信,还有五娘会信,一想到花白蕊那滚烫滑腻的身子,他全身疼痛都轻了几分。
    他摸着身上的伤口,往万花楼而去。
    以他境界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跟踪的人正在跟踪他。
    李青辰换上一张尖嘴猴腮脸,大摇大摆地从赌坊走出来,尾随吴间进入了万花楼。
    此刻正值万花楼最热闹的时候,歌舞升平,莺燕满堂,李青辰才一进门,便被几个涂满脂粉的女子缠住。
    “好俊的小公子,让奴家伺候你喝几杯吧。”
    “怎么红脸了,还害羞呀,姐姐教教你几招好不好……”
    两世为人的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修为太始六重境的他竟是有些招架不住,本来还打算窃听吴间和花白蕊的对话,却被无数双雪白的胳膊挡住,无奈之下破财消灾,狼狈逃了出来。
    虽然没有窃听到更多消息,但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已经确定吴间是花白蕊派出来的。
    只要顺着吴间这根藤,就一定能摸住花白蕊那颗瓜!
    第二日清晨。
    吴间一进五谷院,便碰上了坐在台阶上的小灯笼。
    “吴大哥,您这么早出门干嘛啊?”
    吴间摸了摸头,嗬嗬笑道:“嘴馋了,想出去打点酒喝,没想到起得太早,酒坊还没开门呢。”
    “您脸上怎么有伤啊?”
    “昨天跟阿宽对练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不妨事不妨事。”
    几句话应付完小灯笼,吴间躺回了床上,昨晚累了一夜,腰酸背痛。
    很快便坠入了梦乡。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万花楼,无数只雪白的手缠上了自己的胳膊。
    “好俊的公子啊,让奴家伺候你喝几杯吧?”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对呀,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呢?”
    “公子家里几口人,可还有兄弟姐妹?”
    “公子认识咱们的花姐姐么?”
    这个梦做得非常不爽。
    好不容易梦到在妓院一次,身边全是漂亮姑娘,裤子都脱了好几遍,结果一个姑娘没睡到,愣是被她们拖着扯了一晚上的家常,连自家祖坟埋哪儿都被刨出来。
    好在梦都是反的,等我抓到了陈青,得把整座万花楼都包下来!
    他鼻子抽了抽,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明明没有流血,房子里怎么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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