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让她喂他喝药?
    她明宜公主何时做过这种事。
    她小时候喝药都要一群人围着呢,还是父王亲手喂。当然后来虽然落魄了些,那也有银烛和轻罗两个人围着她喂药呢。
    顾衔章眼睫轻垂,“不可以吗。”
    “当然不——”
    宁久微下意识回答,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样子话音又顿时收住。她挺直腰身,答非所问,“我是公主。”
    “公主从前生病的时候,微臣也给公主喂过药。”
    宁久微想了想。
    他们成婚没多久,有一次她着凉伤风,顾衔章的确喂她喝药来着。
    宁久微歪头看他,“你是驸马,喂本公主喝药是应该的。”
    “可微臣不想做那样的驸马。”顾衔章看着她, “微臣贪欲自私,做不到不求回报。我给公主几分真心,就想从公主这里要回几分。公主若不愿意喂我喝药,那臣以后也不会再做这件事。”
    “你——”
    宁久微挥袖站起来,她要生气之际,顾衔章闷闷咳了两声。他一只手撑着床榻,一只手捂着伤口忍着声音压抑地咳嗽。
    宁久微那脾气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一盆水给慢慢浇灭了似的。
    顾大人浓墨的眉眼脆弱时别有一番多情,看着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宁久微一颗心又在自责懊悔和怜惜中反反复复了。
    罢了罢了,顾大人柔弱可怜,就当她疼他一次好了。免得安禾老说她不会疼人。
    宁久微捏了捏袖子,深换了一口气,重新在床边坐下。
    她做了会儿心理建设,端起一旁小圆桌上的那碗药,不情不愿半推半就地说,“下不为例。你不许得寸进尺。”
    宁久微说完捏着勺子舀了一口苦涩的药,生疏又变扭地伸直手臂喂过去,顺便十分不愿意放下骄傲地别过了脸,“喝吧。”
    顾衔章眼尾浅浅勾着,漆深的眸子望着她,低头迁就她的姿势喝药。等他喝完一口,她凭着感觉再舀一勺,再等他自己喝。
    虽然让公主喂药,比自己喝还累。但顾大人还是坚持如此喝完了一整碗药。
    宁久微放下碗,蹙着眉揉揉手臂,“本公主手都酸了。”
    顾衔章勾了勾唇,正欲开口,便听银烛进来禀报了一声。
    “公主。”
    宁久微抬头看了看银烛,不知意会了什么,回眸对顾衔章道, “驸马且先好好休息,本公主待会儿就回来。”
    顾衔章低眉,“好。”
    待宁久微起身离开北殿。
    顾衔章垂眸从药碗里拿起喝药的小瓷勺看了片刻,殿内寂静无声,窗外风声未停。
    他沉思几许,淡声开口。
    “元青。”
    第十七章
    “大人。”
    元青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
    顾衔章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天,声音缓缓,“公主在查什么?”
    元青:“公主似乎在调查宁瑞世子。”
    她查宁瑞做什么。
    顾衔章沉思须臾,“去查清楚公主想做什么。”
    “是。”
    顾衔章拢了拢衣衫,“今日围场刺客弄清楚了吗。”
    元青:“只能查到是内阁的人。大人认为,会不会是首辅大人?”
    顾衔章浅浅扬唇,笑意冷淡,“高大人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手段。继续查。”
    “是。”
    今日刺客,一半是他的人,另一半则是冲他来的。个个都下杀手。
    不过想要他命的人那么多,顾衔章也懒得去猜。
    “只是大人。”元青顿了顿开口道,“何苦如此。”
    虽然今日那几个不明身份的刺客身手了得,但顾大人挨的那一剑元青看的很清楚。
    当时大人可以挡开,偏偏迟钝了一刻。倘若陈最动作再慢一点,他伤的或许会更重。
    而因为未能完成公主之命,还是让驸马爷受伤,陈最也向公主请了罪。好在公主虽然生气,到底没有牵连无辜。
    其实陈最已经保护的很好了。只不过大人当时那样的情况,神仙也来不及救。
    大人分明可以不受伤的。
    就算要假戏真做,也不必这样严重。
    顾衔章抬眸扫过去一眼,元青沉默颔首。
    随后,顾衔章将手上的小瓷勺递过去,元青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大人,这是……”
    顾衔章靠在床头阖目养神,语气轻淡,“公主喂我喝药的勺子。”
    元青:……
    大人总该不会是为了这个理由才受的伤罢。
    接下来的两天,顾大人大部分时间都在被明宜公主勒令好好养伤。
    顾衔章受伤,除了宁久微,便数安禾最忧心了,这两日也常来看望。
    安禾公主对顾大人的怜惜之情向来溢于言表。
    北殿。
    “顾大人,你伤养的怎么样?”安禾十分关心地望着他。
    顾衔章刚换完药,一边拢好衣衫道,“多谢安禾公主关怀,好许多了。”
    “伤口还疼吗?你要是疼,千万不要自己忍着,一定要找太医。”安禾说着就上手,“给我看看你伤口包扎的怎么样。”
    顾衔章拢好的衣衫又被敞开,于是宁久微一来就看见安禾在对顾大人动手动脚。
    “干什么呢。”
    她上前拉开安禾,“敢轻薄本公主的驸马?你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是不是?”
    “我这是关心顾大人。”安禾理直气壮地说。
    “哪有人脱衣服关心的。”宁久微伸手拢紧顾衔章的衣袍,“驸马的身体只有我能看。”
    “真小气。”安禾努唇,坐回榻上。
    宁久微看看她,“你怎么又来了?”
    安禾冷哼,“当然是来看顾大人,不然找你吗?”
    安禾说完端起一旁银烛刚熬好的药,心血来潮地说,“顾大人,我喂你喝药吧?本公主可从来没这么心甘情愿地想喂别人喝药。”
    顾衔章抬眉。
    “公主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想要喂臣喝药?”
    “本公主喜欢你呀。”安禾笑眯眯地说,“顾大人,你知道本公主的心意吧?就算以后明宜不要你了,我也会要你的。”
    宁久微张嘴正要说话,又听顾大人道,“因为喜欢,就会心甘情愿吗?”
    “自然。”
    “那若是不愿——”
    “那就是不喜欢。”安禾说。
    顾衔章恰如其分地抬眼,宁久微撞上他的目光,心跳慢了一拍。
    她移开视线,抢走安禾手上的药碗,“当着本公主的面,和驸马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安禾转转团扇,“本公主说的可没错。”
    顾衔章敛眸,目色不明。
    不喜欢吗。
    *
    今日天气晴朗。
    之前安禾被耽搁的游湖念想总算去实现了。
    走在湖边的石板路上,宁久微对安禾说,“你以后不许在驸马面前乱说话,他会多想的。”
    安禾不明所以,“我哪有乱说话。”
    “反正你不能乱说就是了。”宁久微想到刚才他那不经意的一眼,自己都不知道心虚什么。
    “乱说话的明明是你才对吧。”安禾睇她一眼, “是谁在顾大人面前说只是玩玩而已?”
    宁久微瞅瞅她,“那都是怪你,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安禾哼笑,“那你现在是会疼人了?”
    宁久微想了想,“怎么样才算疼人?”
    “对他好啊。”安禾不假思索道。
    宁久微又问,“那怎么样才算对他好?”
    “对他好不就是——”安禾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也说不出什么来。“反正就是对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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