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善为等待这样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长久以来的习惯性的算计已经形成了他骨子里的劣根性, 顽疾难愈。
    但若从未见过光明,飞蛾就不会扑火。
    而常伴光源左右之后,飞蛾也开始有所畏惧了。
    沈雪青不知道, 抽屉里还有另一份文件夹,里面放着另一封工作的offer, 但, 却和沈雪青的学校相隔了一整个大洋。
    他选择在此刻坦白心迹,就是想让沈雪青为他抉择。
    他把未来交给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人,犹如劣迹斑斑的顽童掷骰子一般,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赌徒心态。
    来吧, 选吧……
    为我这样卑劣的人下一个审判。
    蔺善为看着沈雪青陷入了一点沉思中,半天都没有动作。
    他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点来点去, 陷入了一种期待又不敢听结局的状态。
    一只手忽然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反复地交换着手背手心贴着。
    “蔺善为,你今天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蔺善为把沈雪青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听了这么多, 你就只想问这个?”
    “不然呢?还有什么?”
    蔺善为问:“你不觉得我这么做不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沈雪青理直气壮地抖落出来自己当年是怎么算计沈志诚的。
    一步一步, 沈志诚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逐渐交出了家里的权柄, 现在提前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沈雪青冷笑了一下:“先失职的不是他们吗?你充其量只算是物尽其用。垃圾, 本来就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 不用白不用!”
    “反而是你。”沈雪青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蔺善为,有些感慨:“没想到你一个干金融的,心里底线还挺高的。”
    这都什么对金融的刻板印象……蔺善为啼笑皆非,好像听到了心里重物落下的声音。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放大的领口, 蔺善为整个人跌坐下来,被沈雪青用力地揽入怀中。
    蔺善为听到了一阵放大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仿佛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这样也没关系。没有规定,人就必须光明磊落。按照你的说法,我也是一样。”
    我也曾经,陷入和你一样的谜瘴之中,徘徊无法前行。
    沈雪青想起了自己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戾气十足,仿佛一颗即将引燃的炸药,恨不得让世界上对不起过自己的人都统统陪上辈子的自己一起灰飞烟灭。
    可是后来……可是后来啊,她也遇到了新的朋友,和崭新的亲人。
    还有完全不一样的爱人。
    当她试图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复刻成功的时候,当她被名利迷失双眼的时候,是蔺善为一直在她身后温柔地照拂她,让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所依靠。
    那么,在你失控的这个时刻,我也愿意成为你的港湾。
    沈雪青捧起了蔺善为的脸,轻轻捏了一下。
    “不是说要和你那个便宜爹对决吗,我这里有一整套的给长辈画饼的实践经验,你想学吗?保证实时售后哦。”
    沈雪青看到他的眼底犹如寒潭,此刻忽然变得深不见底。
    后腰上不知何时缠绕上来了一双发烫的手,隔着薄薄一层的衣料,让沈雪青浑身战栗。
    蔺善为轻轻笑了起来,容色惑人。
    他的衣领,在刚才拉扯的过程里,已经落下了一部分。
    沈雪青忽然就不想管什么孙国栋啊什么画饼技术了。
    有一点蔺善为起码猜对了,她,的确是很喜欢他的锁骨的。
    “嗯?”
    蔺善为歪了一下头,躲避了一下沈雪青那已经往下的手,眼神却紧紧锁住她,撩人地仿佛眼里有钩子。
    沈雪青俯下身去,以吻封口。
    “那就,让我先收取一点定金吧。”
    ……
    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的,水到渠成了。
    年轻男女的身体一点即燃,不知疲倦,如饥似渴,在一场忏悔录之后爆发了情欲。
    晚上七点的时候,蔺善为的手机一响起来,就被他迅速挂掉了。
    他看了一眼臂弯里睡着了的沈雪青,然后才用左手费劲儿地给孙国栋回消息。
    “有事在忙,明天十一点半,餐厅见。”
    孙国栋又不罢休地试图打了两个电话过来,但是都被蔺善为迅速地挂掉了。
    手机又响了几下,估计是孙国栋发了什么,蔺善为干脆不看了。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蔺善为小心地把右手也抽出来,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下楼打包点吃的。
    等到沈雪青迷迷糊糊饿醒了的时候,就闻到了客厅传来的香气。
    她尝试着起身,又迅速地“嘶”了一声。
    年轻的身体,虽然挺健康的,但是在这种事情上面还是稍微缺乏了锻炼……
    忍着一点不适,她起床了。
    稍微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调整了一下适应性,沈雪青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蔺善为快步进来:“你没事吧?”
    但说完之后,他又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耳根子红了一点。
    沈雪青回想起下午的荒唐,有些怀疑地问:“蔺善为,你谈过恋爱吗?”
    要是没有的话,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那当然是没有。”蔺善为过来帮她揉了揉腰。“但是,我是个很合格的生物课代表。”
    沈雪青沉默了……她生物也很好啊,她当年怎么就什么都不懂?
    看他还在偷笑的样子,沈雪青都要怀疑了,这小子莫不是装可怜骗自己吧?
    注意到沈雪青的目光,蔺善为略微收敛了一点,转而简明地表述了明天中午他得出去吃饭的事情。
    他环住了沈雪青的腰,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定金也收了,所以女朋友,你什么时候来正式地教我一下画饼技术?”
    画饼教学,吃一顿的时间就搞定了。
    沈雪青不得不承认,蔺善为真的是那种所有老师都会特别喜欢的学生。
    他学的很快,时时刻刻会给出反馈,让身为老师的沈雪青非常有成就感。
    而她也很快知道了蔺善为上午时为什么会情绪失控了。
    “你说你家那个缺德玩意儿还骚扰你妈妈了?”
    “嗯。这点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给我妈的茶楼打电话,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斥责我妈不会教孩子。”
    沈雪青身上爆发出了强烈的保护欲,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士,她投射了部分对陶秀兰的感情过去,根本听不得这种事情的发生。
    她开始撸袖子了:“你放心去吃饭,阿姨交给我了!”
    如果说,之前蔺善为多少还对孙国栋存在一星半点的薄弱的期待。
    孙国栋的这个行为无疑是再次将蔺善为推到了风口浪尖。
    昨晚开始,他就收到了不少短信,来自各路亲朋好友的。
    有人来安慰他,顺便隐晦地谴责他不应该背着蔺书语去孙国栋那边上班。也有脾气爆一点的,比如梁天务,骂骂咧咧了一个晚上。
    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这样的局面,当初他既然选择了,就应该一力承担后果。
    只是事到临头,他依然会觉得心灰意冷。
    所谓的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毫不在意他成长中的缺席,却自信地要求他去以最高的敬意来对待他的货色。
    冷静下来的蔺善为已经在心中,将孙国栋彻底除名了。
    卑劣的小人就该死于卑劣的算计。
    “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他那个位子。没关系,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蔺善为摸了摸沈雪青的头。“不用担心我了。还有,谢谢你。”
    沈雪青还以为他说的是陪蔺书语的事情,于是又发誓:“你放心,我明天就过去陪阿姨。我们一起,在茶楼等你。”
    第二天,沈雪青收拾了东西就出发了。
    她昨天没带换洗的衣服,临时穿了蔺善为的一件衬衣,把下摆塞进了牛仔裤,看上去也是清清爽爽的风格。
    见到蔺书语之前,沈雪青曾经想象过她应该是什么样的。
    是像丁香花一样哀愁吗?还是和陶秀兰一样温柔又坚强的女性呢?
    但实际见到之后,沈雪青又觉得自己局限了。
    蔺书语看起来,更像风雨侵袭后仍然不低头的梅花,生命力旺盛,风过留有余香。
    “小为真的这么担心我?唉这孩子,我都这把年纪了,早就没事了。反倒是辛苦你了,大早上的跑一趟。”
    蔺书语卷着袖子,叉着腰,指挥着茶楼的服务生擦擦洗洗。
    年纪上来之后,她比过去微微发福了一些,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但是岁月同样留下的,还有她眉眼间的了然,丝毫看不见昨天被人无理取闹之后的憔悴。
    这是一位不用人操心太多,有自己生活态度的女士。沈雪青仿佛看到了她在争夺抚养权,改名权那几年坚持的模样。
    沈雪青低头给蔺善为发短信:“你妈妈是一位很独立的女士,不用担心了。”
    另一边,已经在餐厅坐下的蔺善为感受到手机震动了几下,掏出来一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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