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生拉了个凳子，坐在顾友年的对面，伸出两只冻得发白的手，放在炉子上边烘烤着。
“友年叔，我昨天去扶贫办了，今年县里多给了咱们村六千块钱，还有二十份米面和花生油，你看看，这些东西该咋分？都分给谁家好呢？”
“还有钱？”
顾友年抬头看了顾秋生一眼，“该不会是你又自己掏钱吧？”
顾秋生哈哈笑道：“哪能啊，真是县里给的，我也听意外的。”
“有钱可不好分啊，而且还是六千块，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得挣得打起来？就算分成二十份，也不够他们那么多人抢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分不发吧。”
顾秋生可没那么黑心，连扶贫款都贪，那还算是人么？
顾友年皱着眉头思索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方便面袋，袋子里装着打火机和卷烟纸，还有一个装了烟丝的小白瓶。
抽了这么多年，闭着眼也能卷起来。
等一根烟卷好，点上火狠狠抽了一大口，顾友年的声音这才随着烟气儿一起吐出来：
“要不干脆让大家伙评选的了。”
“那哪行。”
顾秋生一口否决：“要真是靠票选，肯定是家口大的人家占便宜，到时候顾清河他们那些人不是最划算？”
“说的就是啊。”顾友年无奈道：“但是你不这么发，他们这些家口大的闹事儿怎么办？到时候不还是你发愁？反正这钱你也不打算自己留着，管他最后上了谁的兜呢。”
“不行，我要是那么干，不成顾大……”
顾秋生刚想说自己不是顾大山，干不出那缺德事儿，突然想起来，人家顾大山都已经死了，说死人的坏话怎么着也不占个理。
于是强行又把最后一个字儿给咽下去了。
“友年叔，你就给我个意见，说说咱村都谁家最困难的了。”顾秋生道。
管他们闹不闹事呢，反正这钱本来就是扶贫的，谁家穷给谁。以前顾大山自己把东西贪了去都没人敢说啥，自己把钱给该给的人，还怕被人找门子？
顾友年叹了口气，知道说不服顾秋生，也只好作罢。
从大队离开的时候，顾秋生兜里已经有了一些人选。
一共十三个人家，都是比较困难的，其中有的人家里两口子都下不了炕。
虽然上边发的补助有二十份，但是如果真要凑够这二十个人，势必会出现一些家里情况不是那么困难的，要是给了他们补助，其他条件类似的家庭肯定也会惦记。
于是顾秋生干脆就把人选定在十三家之内，有些特别困难的家里多给个一两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天过去。
这天顾秋生刚吃完午饭，就接到粮食店送货司机的电话。
顾秋生跟人说好，把东西直接送到大队门口，然后招呼夏强和他的两个小弟，四个人连同司机一起把米面全都卸车。
等司机开着火车离开，顾秋生这才找来顾友年。
“友年叔，钱取出来了吧？”
“取了，六千块，都在这了。”
扶贫款昨天就打到了村里户头上，现在钱和东西都到位了。
顾秋生一开始是打算悄悄把东西送到人家里，后来想想不行。
送东西还好说，要是连钱也送到家里，到时候别人议论起来，说送多少人家也不信，有利也说不清，还不如把人都喊来大队，到时候六千块钱拿出来挨个一分，谁也没法说道什么。
于是顾秋生拿着大队广播喇叭开始喊话。
连续喊了七八遍，贫困户还没动静，大队旁边的街坊们却都凑了过来。
“秋生，这是干啥呢？”
“呦，这么多米面啊，是要发福利了还是咋地？”
“还有花生油，正好俺家今年没打花生，待会儿要是随便挑，你们可让着点俺哈。”
一群人叽叽喳喳，有的人干脆直接开始上手，在那里挑选心仪的福利。
顾秋生跟夏强打了个颜色。
夏强脸色立即一板，带着两个兄弟走过去。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呢，看就看，都别动手哈。”
动手的都是老娘们，看见夏强过来，手上动作是消停了，脸上却没什么惧色，陪着笑脸过来打听。
“嘿，强子，这是不是村里的福利啊？有俺们的份儿不？”
“这都是给咱们村贫困户的，每年都是这一套，以前你们有没？”
“以前啊，好像没有。”
“以前没有今年估计也玄，刚才大喇叭不是喊了吗，一般就那几个，其他人估计都没。”
夏强也没个准信儿，不过估计是差不离的。
人越来越多，有些人进来看过以后，出门到处宣扬。大概是眼里看见了好处，就舍不得拔出来了。
前些年顾大山发补助的时候，都是直接送人家里去，而且一共也没送几户，大部分都是在自己家里走，吃不完的就送给兄弟朋友，包括夏强以前也能领一份。
说实在的，好些村里人都是只知道有这个东西，但是从来还没见过，更不用说惦记了。
但是今天，好东西摆在眼前，而且明说要送人的，一个个贪婪的心又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聚集在大队门外，叽叽喳喳的算计着。
顾秋生知道这些人的尿性，也对这种情况有了心理准备，稳如泰山的坐在办公室里，重新核算即将发放的钱和物资。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第一家贫困户来了。
顾秋生看到来人，赶紧起身，笑脸相迎上去：“杨奶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刚才大喇叭上不是说了吗，身体不适的，让你家孩子过来签个字也行。”
“不用。俺腿脚还成，用不上她们。”
杨奶奶说话有些费力，使劲摆着干苍如木皮般的手，看起来精神头还挺旺盛。
“咱叫俺来有啥事儿？”
杨奶奶几年六十九岁，在顾家村，这已经是十分长寿的了。
家里老头早死了二十多年，有一双女儿，大的嫁去了镇上，小的就嫁在顾家村，现在外孙的女儿都快初中毕业了，按理说应该算是四世同堂。可惜家里没个男丁，除了过年过节，哪怕是同在一个村子里的女儿也很少过去看她一眼。
她早就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去做，所以今天才自己亲自过来。
“友年叔，我昨天去扶贫办了，今年县里多给了咱们村六千块钱，还有二十份米面和花生油，你看看，这些东西该咋分？都分给谁家好呢？”
“还有钱？”
顾友年抬头看了顾秋生一眼，“该不会是你又自己掏钱吧？”
顾秋生哈哈笑道：“哪能啊，真是县里给的，我也听意外的。”
“有钱可不好分啊，而且还是六千块，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得挣得打起来？就算分成二十份，也不够他们那么多人抢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分不发吧。”
顾秋生可没那么黑心，连扶贫款都贪，那还算是人么？
顾友年皱着眉头思索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方便面袋，袋子里装着打火机和卷烟纸，还有一个装了烟丝的小白瓶。
抽了这么多年，闭着眼也能卷起来。
等一根烟卷好，点上火狠狠抽了一大口，顾友年的声音这才随着烟气儿一起吐出来：
“要不干脆让大家伙评选的了。”
“那哪行。”
顾秋生一口否决：“要真是靠票选，肯定是家口大的人家占便宜，到时候顾清河他们那些人不是最划算？”
“说的就是啊。”顾友年无奈道：“但是你不这么发，他们这些家口大的闹事儿怎么办？到时候不还是你发愁？反正这钱你也不打算自己留着，管他最后上了谁的兜呢。”
“不行，我要是那么干，不成顾大……”
顾秋生刚想说自己不是顾大山，干不出那缺德事儿，突然想起来，人家顾大山都已经死了，说死人的坏话怎么着也不占个理。
于是强行又把最后一个字儿给咽下去了。
“友年叔，你就给我个意见，说说咱村都谁家最困难的了。”顾秋生道。
管他们闹不闹事呢，反正这钱本来就是扶贫的，谁家穷给谁。以前顾大山自己把东西贪了去都没人敢说啥，自己把钱给该给的人，还怕被人找门子？
顾友年叹了口气，知道说不服顾秋生，也只好作罢。
从大队离开的时候，顾秋生兜里已经有了一些人选。
一共十三个人家，都是比较困难的，其中有的人家里两口子都下不了炕。
虽然上边发的补助有二十份，但是如果真要凑够这二十个人，势必会出现一些家里情况不是那么困难的，要是给了他们补助，其他条件类似的家庭肯定也会惦记。
于是顾秋生干脆就把人选定在十三家之内，有些特别困难的家里多给个一两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天过去。
这天顾秋生刚吃完午饭，就接到粮食店送货司机的电话。
顾秋生跟人说好，把东西直接送到大队门口，然后招呼夏强和他的两个小弟，四个人连同司机一起把米面全都卸车。
等司机开着火车离开，顾秋生这才找来顾友年。
“友年叔，钱取出来了吧？”
“取了，六千块，都在这了。”
扶贫款昨天就打到了村里户头上，现在钱和东西都到位了。
顾秋生一开始是打算悄悄把东西送到人家里，后来想想不行。
送东西还好说，要是连钱也送到家里，到时候别人议论起来，说送多少人家也不信，有利也说不清，还不如把人都喊来大队，到时候六千块钱拿出来挨个一分，谁也没法说道什么。
于是顾秋生拿着大队广播喇叭开始喊话。
连续喊了七八遍，贫困户还没动静，大队旁边的街坊们却都凑了过来。
“秋生，这是干啥呢？”
“呦，这么多米面啊，是要发福利了还是咋地？”
“还有花生油，正好俺家今年没打花生，待会儿要是随便挑，你们可让着点俺哈。”
一群人叽叽喳喳，有的人干脆直接开始上手，在那里挑选心仪的福利。
顾秋生跟夏强打了个颜色。
夏强脸色立即一板，带着两个兄弟走过去。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呢，看就看，都别动手哈。”
动手的都是老娘们，看见夏强过来，手上动作是消停了，脸上却没什么惧色，陪着笑脸过来打听。
“嘿，强子，这是不是村里的福利啊？有俺们的份儿不？”
“这都是给咱们村贫困户的，每年都是这一套，以前你们有没？”
“以前啊，好像没有。”
“以前没有今年估计也玄，刚才大喇叭不是喊了吗，一般就那几个，其他人估计都没。”
夏强也没个准信儿，不过估计是差不离的。
人越来越多，有些人进来看过以后，出门到处宣扬。大概是眼里看见了好处，就舍不得拔出来了。
前些年顾大山发补助的时候，都是直接送人家里去，而且一共也没送几户，大部分都是在自己家里走，吃不完的就送给兄弟朋友，包括夏强以前也能领一份。
说实在的，好些村里人都是只知道有这个东西，但是从来还没见过，更不用说惦记了。
但是今天，好东西摆在眼前，而且明说要送人的，一个个贪婪的心又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聚集在大队门外，叽叽喳喳的算计着。
顾秋生知道这些人的尿性，也对这种情况有了心理准备，稳如泰山的坐在办公室里，重新核算即将发放的钱和物资。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第一家贫困户来了。
顾秋生看到来人，赶紧起身，笑脸相迎上去：“杨奶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刚才大喇叭上不是说了吗，身体不适的，让你家孩子过来签个字也行。”
“不用。俺腿脚还成，用不上她们。”
杨奶奶说话有些费力，使劲摆着干苍如木皮般的手，看起来精神头还挺旺盛。
“咱叫俺来有啥事儿？”
杨奶奶几年六十九岁，在顾家村，这已经是十分长寿的了。
家里老头早死了二十多年，有一双女儿，大的嫁去了镇上，小的就嫁在顾家村，现在外孙的女儿都快初中毕业了，按理说应该算是四世同堂。可惜家里没个男丁，除了过年过节，哪怕是同在一个村子里的女儿也很少过去看她一眼。
她早就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去做，所以今天才自己亲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