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情原本并没有结局,只是因为多了一些过程,接着便有了。
    佛言人生有因果,若是以此的二字来解释,最为贴切。
    白雪纷飞在南侯国主城前,皑皑白雪化作一缕白衫遮盖住城内弥漫而来的血腥气味。
    龙傲天的尸骨被连夜送进了军营之中。
    被捕捉的鬼孽关押在暗部见天日的地底监牢。
    天道上,盘坐在悬崖前便可以望见世间最美的雪景,有一块墓碑曾在悬崖上伫立着,其上写着李若寒三个大字,只是后来,被人撬走了,而此山深处,也正是关押鬼孽的地牢所在。
    这座牢房很有意思,曾经关押过一位极强的修行者,那人名为雪寒梅。
    接近一年后,有一位少年从北方而来,一路走上天道山,打破了禁锢在天道上的压制力,进入深出牢房中,得知了许多信息。
    那少年名为杨三!
    雪从没有停止的意思,事实上这场雪景下了很久很久,渐渐让人忘了它开始的时间,于是雪何时终止也慢慢被人淡忘了。
    此处离军营不近不远,一幕望去,正好看得清主城内正发生的事情。
    南淮身着朴素,昨日归来时,摘了一朵梅花,将灵儿从关押的营帐中带了出来,一路来到这天道山悬崖上。
    “冷吗?”
    “有你,我就不冷。”灵儿轻轻依偎在南淮的肩膀上,雪景很美,怀中人更美,想的自然而然也就最美。
    南淮微微叹息:“若是我们未生于乱世,该有多好,我种田,你做饭,我放牛,你带娃,你老,我也老,安安静静,一生平安。”
    灵儿眼神微动,握紧南淮的拳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道:“其实,机会就摆在我们面前,你若这般想,我愿与你浪迹天涯,归隐田园。”
    “可我是个杀手。”南淮掏出血刃,自始自终,他从没忘记这是一场交易,即使交易的真面目源于他的责任,这依然是交易。
    既然是交易,一旦开始,除了完成就没有其他的路。
    “真的要去吗?再过几日,北寒大会便会开始,难道是非曲直对你来说,比我还重要吗?”
    南淮沉默着,思绪千万缕:“生而为人,便应做人,这是我一生所求之事,也是师傅的愿望,不管是南侯国里的那些叛徒,还是的北寒学宫的那群小人,不过是师傅征途上的一块石头,我们都应为了那最伟大的梦想而奋斗。”
    眼泪不禁从灵儿嘴角滑落,是幸福的,也带着些许不甘。
    或许有些人是对的,或许有些是错的。
    但不管下任何决定时,下决定的人总觉着没有错,即使错了,也要无悔地继续错下去。
    “那一战,会死很多人,北寒国里有很多老祖正在慢慢苏醒。”灵儿十指紧紧抓着南淮的臂弯。
    那一战,却是会死很多人。
    在古海那一战前,死的人便不在少数。
    那城外山野间厮杀的不寻郡与北郡,生命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很多意义,光辉却照亮了古海的那一战。
    有些人执着一生只是为了他人做铺垫,尽管落叶虽小,可随风而去,也是一阵洪流,势不可挡。
    即使是一只蝼蚁,拥有梦想,也能撑起整座天空。
    即使知道那一战会死很多人,那也要去做,因为做下决定时,便无悔。
    即使此路茫茫无归期,求个心安,了一心愿,也无憾。
    冰雪很凉,落在南淮的小脸上,他将血刃递到灵儿手中,这一战不知归期,他做了决定,灵儿也知其做了决定。
    这把刀是南淮为了保护灵儿在杀手神庄所获得的战利品。
    “我若死了,你就回去吧!”
    他的话很简单,只有两句,却包含着无奈与不舍。
    为何相爱的人不能一起,凡间有许多说书人各执一词,爱本就遥远,横跨千里,也总要回到原点,生命往往复复,轮回千年,爱也是如此。
    此,宛如落叶归根。
    不是无情物,只是为了更好的将来。
    “你知道吗?当我在茶会上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我这辈子都要追随的男人,我是个凡人,而你则是修道界无上天才,可我并没有因此而害怕,恐惧。”
    南淮垂下头:“我们不是一类人。”
    “你知道吗?当我回到宫里听到父皇要将我作为交易许配给秋宫国太子的时候,我只想死,可最后你来了,我很开心。”
    南淮双手握紧:“我们不是一类人。”
    “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你走进古海水道里,踏出千层骇浪,我很羡慕,也很骄傲,可一听到你痛苦的嘶吼声,还有那些海上漩涡砸落海面的声音,我担忧,我恐惧,我害怕离开。”
    南淮抬起头,泪水模糊了眼眶:“我们……”
    灵儿亦然起身,接过血刃拿在手中,转过身。
    雪从两处过,一处吹向南淮,一处吹向灵儿。
    那是北方,反面是南方。
    北方很安静,南淮像滚烫的岩浆。
    唯一相同的地方,便是泪水滴入雪地中,皆不见踪影。
    北寒学宫的那场大会,是与天下人为敌,是与神域为敌,是与苍生为敌。
    苍生不知天下何为?
    有人要他们知,要他们眼明。
    南淮,雪寒梅,老秃驴,白剑,古海帝尊,酒上翁所要做的莫过于此。
    如果世界错了,只要还有一位对的人,力量如蝼蚁,也要将天穹捅穿,站在众生面前将世界改正。
    “我很喜欢吃鱼,但是不知你会不会做?”很久很久,南淮说道一句,啜泣着,声音干哑。
    “你若想吃,我可以去学。”灵儿态度坚定。
    “可我怕我会死,会回不来。”
    “那我就天天烧鱼送到你坟前,给你挑鱼刺,给你将夏日蝉鸣与蛤蟆的故事,让你听知了在半夜发出的闹声,我会在你坟前慢慢变老,慢慢去见你。
    此句说完,很久很久,再没有声音传来。
    风雪吹过耳朵的声音刺耳而又尖锐,宛如刀子般,捅向胸口。
    那场雪,最终吹向一处,南淮离开了天道山,没有回头,雪山空留些许脚印,深沉而遥远,追不上,舍不得。
    仅仅有封信落在了灵儿的身后。
    信上有座山,远在万里之外。
    若要走,需七日长。
    这是最后的答案,没有惊喜,没有恐惧,没有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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