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的颜色就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黑夜。
    黑得诡异,黑得哀戚,黑得善良的人,都分辨不清其上沾染的血迹。
    子言搀扶起南淮。
    之前他没有搀扶南淮,是因为怕南淮拒绝他,那种被自己看重的人拒绝的滋味,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们并站在一次,一人的佛衣只是被染湿,一人的书童布衣,却是被泥土以及血水染脏。
    南淮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他将埋葬在地的血花拉开,一片一片。
    子言踏出一步,他伸出手,却被南淮瞪了一眼。
    “我自己来!”
    “好!”子言退开,退了几步.
    与南淮保持着几尺的距离。
    停止原地,看着南淮费劲拉开花瓣的身影,他竟觉得眼睛不舒服。
    于是他又退了十几步,相隔十几尺远。
    “他在那一片血花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着南淮苍白的面孔,子言还是忍不住开口,他指着离南淮不远处的一片叶子。
    南淮置之不理,他甚至没有没回过头,朝着那片叶子就走了过去。
    其实他早就知道那片叶子下,便是李若寒原来坐着的地方。
    他不敢揭开,晚一点揭开,就能晚一点知道结果,这样也能够晚一点……
    但是,逃避的,终究会来。
    该知道的,迟早也都要知道。
    他颤抖着手臂,将那一片叶子揭了开来。
    雨水顺着血花将那一件白衫打湿,顺着流动的雨水看去,有一滩血迹凝固在地表上。
    那一刻,南淮怔住,他做好准备,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才发觉任何的准备都是那般的无力。
    他的心如同被掏空了一般。
    空荡荡的,仿佛失去重要的东西。
    渐渐的,暴雨停了,有一阵风吹来,白衫上飘来了一阵灰烟,灰烟迷了南淮的眼,他紧闭着,将白衫紧紧地攥在手心上。
    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心里不停责问着:这就是命运吗?我就是想要一个答案,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双眼漆黑的视线中,李若寒的影子若隐若现,他那淡淡的笑容恍若昨天曾见过,那般熟悉。
    “师傅!”
    “他可能……已经走了!”
    也不知何时,子言又走了过来,他轻轻搭着南淮的肩膀,或许是见到结果,认了命运。
    看着南淮流落衣角的泪珠,他弯腰欲搀扶起南淮,他想要南淮振作,可南淮却回身推开他。
    “都是你……都是你!”
    他的语气充满了怨恨,那双眼睛充满对子言的敌意,也不知南淮哪来的力气,他给了子言一拳。
    那一拳很重,打得子言摔倒在了地上。
    一尘不染的佛衣也被鲜血染红,就像是那一年带着满身鲜血回到寒山寺的老和尚。
    他没有还手,就任由着南淮发泄着。
    南淮似乎还没有发泄完怒气,将李若寒的白衫丢到一旁,扯着摔倒在地的子言衣领。
    “砰!”
    又是一拳。
    拳头沾满从胳膊伤口流出的鲜血,若是换作寻常人,早已疼得昏厥过去。
    可南淮就像是没有知觉,他怒吼着:“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你不是佛尊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为什么不出手帮一下他?你就这样拦着我,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一拳一拳犹如雨滴打在子言的脸上。
    不一会儿,那嫩白的脸蛋就浮现起一道道拳印子,两行鼻血止不住地流下,那鼻血有些清,也不知是不是参杂了眼泪的原因。
    “满意了吗?”
    一拳一拳打得南淮气不足息,他重重地喘着粗气,拳头也越来越没有力量。
    “都是你……”
    呢喃地说着,又打下一拳,那一拳打在了子言的眼睛上,这一拳,子言真得感受到了疼痛,他坐起身,将南淮用力推开,捂着眼睛和鼻子。
    他们都不想这样,但是伤心总需要发泄。
    不然会憋死。
    就像是被绳子绑着的野兽被寒水淹没。
    乌云渐渐散去,这一片充满血腥的空气被山风吹走。
    也不知道他们安静了有多久,南淮起身,头发凌乱的他眼神也是无神的,他摇晃着手臂,不知是不是在折磨自己,掩盖伤心。
    他翻阅着一具具尸体,有时候,他多么希望这里的一具尸体是李若寒的,起码还能有个念想。
    可是留给他的,只有李若寒生前一直穿着的白衫,白衫有着一股清淡的梅香。
    跟着李若寒这么久,他也知道李若寒生活的许多习惯,忽然,他在一具尸体前停了下来,那具尸体的腰间有一块香包。
    “师傅生前也总是挂着香包!”
    他扯下香包放在鼻间闻着,有些失望,“这不是师傅的香包,师傅的香包是白色的,里面有一股檀香!”
    “这也不是,师傅不喜欢君子兰的香味,因为他总说喜欢君子兰的都是伪君子。”
    “他也不是,师傅不喜欢木制的发簪。”
    “不是师傅,不是,都不是,师傅明明长得很高很高……”
    他就像个孤魂野鬼,游荡在尸体群中,接着他不打算再找,因为他渐渐失去了希望。
    东方,慢慢升起了朝阳。
    一抹斜阳照在他的背影,如此落寞。
    他捧着李若寒的衣衫,一步一步,往西边走,走得很慢,摇摇晃晃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朝阳照射着遍地的残尸,令人作呕,子言对着大地叩拜一番,忽然,他听见一声“脆响”。
    他发现自己叩头时,撞到了什么东西,那好像是个盘子,埋藏在泥土中。
    一向喜爱的干净的子言撩起了袖子,他挖着泥土,终于刨出那一张光滑的棋盘。
    棋盘上的棋子就像是定格在棋线上一般,丝毫不懂。
    “这是……李公子的棋盘!”子言紧皱起眉头,细细观望,险峻的棋局在他心中泛起了千层的海浪,无法平静。
    “这……应是白棋赢!”
    ……
    一晚上的暴雨让许多冒险者不得不寻个山洞小歇一晚。
    来这里的冒险者眼睛明锐,也正是因为他们这一特点,总能在秘境中找到价值万两的宝物。
    山洞内,有个两人伸了个懒腰,背着满满的竹篓走下了山。
    有中年男人道:“这次出了秘境,应该能换不少的钱,这么多药草,够我们在下等国郡买一栋楼宅,娶个小妾了。”
    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意,似乎已经看到了他抱着美女在床上饮酒作乐的画面。
    另一少年似乎是他的同伴,只听他叹了口气说道:“唉,下等国郡算什么,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如果能在一处上等国军的国都买一处楼宅,那才叫做是本事,只可惜……唉,金子不够!”
    少年叹息一声,觉着不爽,再道:“奶奶的,要是现在有个人给我送宝物上门该有多好!”
    中年男人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山道上衣衫破烂脏兮的小孩说道:“诶,你看你看,那小孩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人双眼放光,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价值不菲的宝物一般。
    少年跟着男人的手指而去,顿时打了个激灵道:“天老爷,那不是南侯国国都皇宫独有的白梅衫吗?那可足足价值一家下等国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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