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洒洒数百字,以汉武帝南征北战、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比拟新政之失当,引发众议。
    官家阅后大怒,批复:【苏辙引用汉武故事,比拟先帝,事体失当;所进入词语不著实,朕进退大臣非率易也,盖义不得已,可止散官知汝州,仍别撰词进入。】
    不久后,苏辙的贬官制书下达:【朕以眇躬上承烈考之绪,夙夜祗惧,然以丕扬休功,实赖左右辅弼之,克承厥志,其或身在此地,倡为奸言,拂於众闻,朕不敢舍。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苏辙,顷被选擢,与闻事机,当协恭以辅初政,而乃忘体国之义,徇习非之私,始则密奏以指陈,终於宣言而眩听。至引汉武,上方先朝,欲以穷奢黩武之姿,加之秉则经德之主,言而及此,其心谓何?其解东台之官,出守列郡之寄,尚为宽典,姑务省循,可特授依前太中大夫、知汝州。】
    至此,门下侍郎苏辙离开中枢。
    又过几日,官家诏龙图阁直学士蔡京权户部尚书,蔡京回朝。
    入四月,吴安持被攻击,罢起居郎。随后台谏人事大变。
    龙图阁学士曾布自高阳徙官江宁府,途径汴梁,诏入对,言先帝政事当复施行之,宜改元,以顺天意。龙心大悦,遂留曾布在京,暂为翰林学士。
    此后苏轼被朝中攻击,言其为神宗所撰诰书以及为司马光所撰神道碑,皆言辞失当,有讥斥先朝,援古况今,多引衰世之事,以快忿怨之私。不久,落苏轼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之衔,依前左朝奉郎知英州。
    范纯仁为苏轼说情,无果。
    不久,官家下诏改元绍圣。
    绍圣,意为承继先圣,这是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号:官家要重新继承先帝的遗志,重新开启新法。
    接着,范祖禹出知陕州,胡宗俞出知定州,诏故观文殿学士、集禧观使、守司空、荆国公、赠太傅王安石配享神宗皇帝庙。
    御史再攻击苏轼,认为他不当知州,官家下诏,苏轼降充左丞议郎。
    紧接着,诏资政殿学士降授通议大夫、提举洞霄宫章惇为正议大夫、守尚书右仆射,章惇得以还朝,为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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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相应的,原右相范纯仁充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
    入闰四月,苏轼遭遇一贬再贬,未至任所,又被贬为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太中大夫、知汝州苏辙降授左朝议大夫、知袁州。
    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曾布为中大夫、同枢密院事,火速蹿升。
    绍圣元年七月中,韩嘉彦顶着大太阳入宫。今日是官家召她,问询皇城司冰井务事宜。
    昨日邸报,苏轼门人张耒、黄庭坚、秦观皆远贬。半年来,这些贬官的消息一桩接着一桩,韩嘉彦已然感觉有些麻木。
    闰四月时,朝中这帮人将苏轼远贬惠州,他都年近六旬了,惠州如此遥远,又是烟瘴之地,这帮人是要他的命啊。
    她本打算拐弯抹角向官家说说情,可如今官家已然入魔,但凡给旧党说一点好话,他都要视为党同,此前已有好几位老臣因此被左迁,加之以章惇为首的新党对旧党展开疯狂的反攻倒算,即便官家对韩嘉彦有着特殊的体谅,关系亲密,韩嘉彦也知道个中利害。
    最终她为保自己和赵樱泓不被牵连,不曾开口。
    韩嘉彦到达垂拱殿外时,官家正与几位新党重臣商议国事。韩嘉彦听到了侍御史张商英的声音:
    文彦博背负国恩,伏请官家检详本末,推考是非。
    官家沉吟回道:台谏之职,议当论列。然文彦博年及耄期,四朝旧相,先帝待遇,恩礼至厚,宜加阔略,以优老臣,可特置不问。
    殿外,韩嘉彦唇角微抿,心道这张商英可这是个鹰犬之辈,新党执政以来,他冲在最前面,四处攀咬攻讦,苏轼的一贬再贬,他可谓是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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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好在官家还是知道分寸的,文家的地位依然不可动摇。只不过即便无人能动,文家此后在朝中也再无影响力了。文彦博耄耋之年,时日无多,待到他离去,单凭文家的几个儿子,荣光不复。
    接下来又听到蔡京陈述户部事宜,讲到今年突发的黄河水患以及汴河壅塞之事,官家忧心忡忡,提命工部加紧清淤,拱筑堤坝。
    国事商议结束,重臣告退。最先走出来的是蔡京、蔡卞兄弟俩,这二人见到韩嘉彦,眸中冒出寒光。蔡卞冷笑一声,不打招呼便拂袖而去,蔡京还是揖了揖手,维持了一下表面的和气。
    韩嘉彦眸光沉凝地回礼,目送二人离去。这蔡氏兄弟将蔡香亭之死扣在韩嘉彦、赵樱泓的头上,早就心生仇恨。如今还朝,韩嘉彦心中亦生忧虑。眼下有官家护着自己和赵樱泓,如若有朝一日让他们寻到机会,势必要行报复,不得不防。
    随后重臣鱼贯而出,见到韩嘉彦,均客气行礼,走在最末尾的一位身材并不高、须发花白、花甲之年的老臣,上前来与韩嘉彦见礼。
    六郎君,有礼了。这位老臣并不随别人那般唤她都尉,却称六郎,便知他自矜资历老。
    曾承旨有礼。韩嘉彦笑呵呵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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