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兄,咱们不若午食时再谈,我连日奔波,实在困乏,容我去小憩片刻。
    好好好,那章某不拖着韩兄了,您快去休息罢。章择倒是温和体贴,热情周道。
    韩嘉彦于是离了大舱,来到过道里,往最里侧的船舱閤子望了一眼。她自己与翟青的閤子在最靠近大舱的那一间,最靠外,而最里间则是章素儿,她是待嫁女,与外男同处在一艘船上,为了避嫌,必须这么安排。
    青天白日,韩嘉彦没有去寻章素儿,而是入了自己的閤子,和衣躺下补眠。翟青也随着她躺在甲板上,悠游自在的模样。他并不知道韩嘉彦其实没睡,而是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分辨这船舱之中众人的分布,以及作息习性。
    开船第一日、第二日,韩嘉彦几乎都与章择一起行动。女眷则在一处,其中有章择的一妻二妾,二子一女,最大的已有九岁,最小的不过两岁。
    章素儿身边只有她的贴身婢女阿琳、小厮涂四。马诚安依旧是下人中的总管。下人们都住在底舱,主人家则在上层。
    翟青被误认为是韩嘉彦的下人,故而被分去了和下人们一起就食,他也无所谓,与下人们在一处他反倒自在。
    一直到第三日夜里,韩嘉彦摸清了所有人的作息习惯,于是终于在半夜里行动了。
    她发觉章家的女眷孩子都习惯早睡,唯有章择自己每晚睡得极晚,喜好夜间小酌,而且还总是会到妹妹章素儿的屋子里小坐片刻。这在成年的兄妹之间并不多见,何况他二人还并非是同母兄妹。
    但在戌时之后,他便会回自己的閤子里就寝。他的閤子就在章素儿隔壁,韩嘉彦测试过这閤子之间的隔音,不过一层薄薄的板子,根本不能起到任何隔音效果。
    她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章择一直在严加看管妹妹。
    但即便如此,也难不倒韩嘉彦。她的轻功近些时日又有精进,哪怕在都是木板的船上也可以做到走步无声。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船舱之中,她踏着轻微摇晃的船板,悄然抵达了章素儿的房门外。她也未曾敲门,径直向门推去,竟真就开了门。
    猜对了,素儿果然有话要和她说,她一直在等她。
    她悄然进了閤子内,反手将门带上,闩好。
    閤子内没有点灯,隐约只能看见夜色之中,床榻上坐起一人来。
    六郎?可是你?韩嘉彦听到了细如蚊哼的呼唤,章素儿的声音微颤,她在努力克制着情绪。
    她立时上前几步,靠近后压低声音回道:是我,出了甚么事?
    你果然救救我她泫而欲泣。
    章素儿想说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之一,但此时这样的话她已然说不出口。她相信韩嘉彦与自己的默契,她果然来找自己了。
    到底怎么了?韩嘉彦的心揪起来了。
    道长,曹道长被他们控制住了。章素儿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起伏的情绪,努力将一切解释清楚。
    原本曹希蕴是默默跟在章家一家人的车马队伍后方,一路到了余杭。章家抵达余杭之后,在洞霄宫住下。曹希蕴当时也以女冠身份挂单于洞霄宫。洞霄宫很大,他们居住的地方分得很开,不刻意靠近压根不会遇见。故而曹希蕴为了能方便与章素儿秘密相会,选择了冒险直入洞霄宫。
    她们确实成功在洞霄宫的花苑里秘密相会了一次,并约定好了下一次的见面。可到了第二回 ,章素儿在约定地点左等右等,等到深更半夜也不见曹希蕴来赴会。她知道道长绝不是一个会爽约的人,怕不是出了甚么事,故而直接就去她挂单居住的客室寻找。
    结果却从隔壁的一位女冠那里得知,曹希蕴的客室白日有四五个江湖客模样的男子前来拜访,这些人身上都带着武器。不久,曹希蕴就随着他们离去了。
    章素儿顿时心下大急,仔细追问那些男子和曹希蕴说了甚么,那女冠却答不上来,只因那隔壁的动静压根就没那么大,很快曹希蕴就跟他们走了。
    我和曹道长的事,我娘是知道的,当时她虽未点明,但也暗地里警告我不可再继续了。可我没有当一回事,我娘也许是觉得事态不可再继续发展下去了,才会告诉我爹的。我爹是个甚么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一定是他派人把她带走了。章素儿终于落下泪来。
    你能确定吗?你问过你爹娘了吗?韩嘉彦问。
    我哪里敢问他们,他们一直都是若无其事的模样,我太害怕了,我怕我一闹起来,他们就会对曹道长不利。我只能假装自己甚么都不知道,否则恐怕章素儿道。
    你别急,你爹也不是那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如果真是他带走了曹道长,她应当没有危险。你爹的目的是逼着你尽快成婚,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你和曹道长的事也就没有希望了。韩嘉彦分析道。
    她总算理解章氏夫妇会这么着急将女儿送到汴梁去的原因了。
    六郎,你能帮忙找到曹道长吗?我太担心了,这些日子,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我快要疯了章素儿好不容易将藏在心中的沉重心事诉出来,此时已然有些控制不住说话的音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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