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彦回道:我打听清楚了,雁秋的牙保名叫阚老四,他就是乳酪张的妹夫,他们本就住在一起。我去摸一摸情况,看看能不能把雁秋的奴契根底给毁了。当然不能只毁了雁秋的,要毁就一起毁了。然后我再寻着机会,把家里的那张奴契处理掉。就是这很难不引起家里人注意,我也没想好到底该作何解释。
    本朝已经废除了唐时的部曲制,奴婢不再是贱籍,都是良民,与主家之间是雇佣关系。法律还规定了不得私自惩罚奴婢、不得私自杀害奴婢等,国朝初年杀雇佣奴婢需要抵命。
    只是到了真宗年间,又做出法律调整:雇主打死奴婢,减常人一等,就是不再抵命,处流三千里刑。不过先决条件是,奴婢在主家做事已满五年。未满五年,则仍需判死。
    不论如何,奴的身份其实依旧卑贱,不如良民。
    不过雁秋也并非是犯罪罚没的罪奴,在官府的编户齐民这一层上依旧是良籍身份。她只是民间因债务而产生的私下里的人口买卖,本身既不被官府管制,亦不被官府鼓励。所以如果要让她恢复良民身份,只需要将买卖双方私自定下的奴契毁了就行。@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韩家的奴契你别急着毁掉,先叫雁秋留在你身边做事。否则以你兄长的城府,很快就会看破其中蹊跷。等寻到了合适的时机,再将她送出来不迟。
    此外,你若是打算去文府,就去念佛桥头的那株柳树下,阿丹阿青有一人就守在那附近。切记注意安全。浮云子给出了建议。
    韩嘉彦点头应是。
    于是与浮云子分头行事,韩嘉彦一路穿行于暗巷小道,若遇上行人便跃上墙头屋檐藏身,尽量避开沿街的军巡铺屋,亦避开望火楼上的军士的视线,耗了点功夫,终于抵达了乳酪张家附近。
    今夜路面上的巡逻军士仍然很多,除了开封府的衙役,甚至能看到殿前三衙的军士在搜索。想来昨夜白矾楼的动静,恐怕惊动了宫中和朝中人,这天子脚下,可不允有凶徒逞凶作恶还逍遥法外的,否则冒犯的是天威。
    故而整个汴京的城防军力皆被调动起来,要将歹徒搜罗而出,抓捕下狱。
    韩嘉彦藏身于乳酪张家后院外的一株杨树树冠之中,观察院内的情景。
    她方才过前堂时,也向内张望了一下。此时乳酪张家酒铺正在做生意,大堂内坐满了人,都是些粗壮的汉子。
    这乳酪张家酒铺非常奇特,不允厮波、扎克、撒暂入内,只以店内上好的酒水和餐食吸引顾客,在汴京还颇有口碑。
    韩嘉彦其实也曾来此用过餐,记忆中食物确实美味。但只是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张定图心是黑的,表面上装得道貌岸然,私底下却干着如此腌臜的勾当,真是人面兽心。
    本忖着该不该再进一步,冒险入其后院查找一番,却忽而瞧见不远处的巷口转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弓背猫腰,探头探脑,来回张望个不停。最终逡巡徘徊几步,还是定在了乳酪张家后院的门口。
    由于他面孔藏在阴影之中,韩嘉彦看不清他长相,也无法认出他是谁。
    嘭嘭嘭嘭嘭嘭嘭此人有节奏地拍打着后院门,下手很轻,声音并不大。不多时便有人开门,将他迎了进去。开门的是个女子,头上扎着包髻,腰间缠着青花布手巾,看打扮似是酒铺里的帮客。
    令韩嘉彦吃惊的是,这男子刚入得门去,掩上门,就与那开门的娘子抱在一处,亲作一团。她不禁愕然:
    我这是遇上偷情的了?
    第二十三章
    韩嘉彦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二人刚抱住亲作一团,前堂入后院的甬道口就忽而冒出来两个男子,怒喝着扑了上来。
    阚老四!枉我如此信任于你,今日终于让我抓个现行,奸夫淫/妇,来啊!今日就拉你去见牛提辖,咱们做个了结!其中一人人高马大,粗着嗓子吼道。
    大兄,大兄你饶了我吧,我一时糊涂。莫要这般损了脸面,还当如何于汴京立足?那男子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你还知道脸面啊,我今日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叫你们这奸夫淫/妇付出代价!
    树冠上的韩嘉彦心中暗喜: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阚老四竟然与乳酪张的妻子通奸,还叫乳酪张逮了个现行。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此时那与乳酪张一道的男子忽而哭着开口了:月儿,他貌不如我,财不如我,我对你如此之好,他有哪点儿比我强?你说啊!他声音尖细,乍一听令人有些不适,似不像是个男子。
    二郎,是我糊涂念在往日情谊,你饶了我吧偷情女子哭将起来。
    嗯?原来不是乳酪张的妻子,称呼为二郎是乳酪张的弟弟吗?没听说乳酪张还有个弟弟,好像只有一个妹妹。
    阿妹,你莫哭,在这汴京城里,哪怕是天潢贵胄,也欺我张家不得!为兄替你做主。奸夫淫/妇!立刻与我走!乳酪张怒发冲冠,又打个呼哨,自前堂呼啦啦跑入一大群汉子,将那一男一女抓住。
    阿妹!?韩嘉彦仔细定睛一瞧,原来那哭泣的男子可并非是男子,而是个男装女子。这后院光线昏暗,难以辨清人貌,再加上外形先入为主,竟一时蒙蔽了她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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