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与会众人都是见多识广的高级特工,虽然有些吃惊本应离开了的周成斌的突然现身,却也都见惯不怪,一同起身。
    戴笠满面含笑,亲自替周成斌带上勋章。众人鼓掌以示庆贺。
    戴笠说道:“成斌,这些年,辛苦了。”
    “为国尽忠,为组织效力,是成斌的职责,不敢当长官道劳。”
    戴笠笑道:“成斌啊,军统有你,是一件幸事,我几次想把你留在身边,可惜——淞沪是我们和日本人较量的主战场,人才难得,离不了你啊。”
    “长官抬爱,成斌愧不敢当。”
    “成斌,再留几天,把你得到的有关南京伪政府内部的情况,事无巨细,都写出来,供我参详,而后你就赶回去吧。”
    “是,属下明白。”
    与此同时,张占带着六名荷枪实弹的下属,“哐啷”一声推开了财务科的大门,办公室内的人吓了一跳,纷纷抬头观望。
    张占径直走到高澍霖面前,冷冷的说道:“高澍霖,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背叛军统,甘为日本人之鹰犬!”
    高澍霖浑身一寒,起身强辩道:“你们想干什么?我没有!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张组长,你听我说……”
    张占打断了他的话:“有话到稽查处说去!拷上他,带走!”四名下属欺上前去,拷上哭天抢地的高澍霖。
    张占转头命令另外两名部下:“抄查他的办公室!还有他的家,也抄了!把一切可疑的东西都送到稽查处去——走吧。”
    张占等人押解着高澍霖走出了财务科,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交头接耳的议论了一会,心神不宁的继续工作。
    半个小时后,很快就到午餐时间,办公楼大门口,力疾从公的冯根生押解着从中医堂、茶叶铺抓捕的几名人犯回到了局本部。很快,周成斌授勋、高澍霖被捕、冯根生又抓了不少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可能是枪伤未愈,抓捕后冯根生跟着忙碌了几个小时后,在局本部大厅里突然昏厥,只得离开了局本部,再度住院治疗。
    陈良勤,曾经军统沈阳站的行动特工,在一次行动中,失手,受伤后被捕,酷刑之下,被迫招供,并答应为日本人服务。由于日本人搞清楚了同时被捕的两个人都是刚派到沈阳站不足一个月的学员,没有太大的价值,为了掩护陈良勤,故作不查,给了二人一个逃走的机会。
    受伤后不良于行,变成了跛子,无法再履行一个行动特工的职责,被沈阳站派回了重庆。仅此挫折,陈良勤万念俱灰,抱着混一日算一日的态度,在军统局本部供职的他又出了几次不大不小的纰漏,两次降职,一次还被关进了息烽集中营服刑了半年。出狱后被安排在内卫组,由于身带残疾,混成了传达室的门卫。
    本想着日本人也没有机会再找到自己,就这么混日子吧,谁知两年后,当年主审他的于思文居然拿着他写下的《悔过书》、《招供笔录》找到了他,迫于胁迫,加上于思文出手阔绰,陈良勤决定冒险再干一段时间。他打的如意算盘是:日本人完了,于思文忙于逃亡,也不会有机会指证自己。光复后,像自己这样的残疾人员,有很大的机会脱离军统,复原离职,那个时候,拿着一笔现在还见不得光的巨款,下半辈子就有了着落。
    高澍霖被捕,陈良勤吓坏了:没想到日本人在军统局本部还有一个卧底!此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上早班的他两点下班后,紧急联络了于思文。
    收到消息,于思文也吃了一惊,他只知道除了陈良勤,影佐祯昭还安插的有卧底,具体是谁,却并不知情。按照纪律,他必须马上向影佐祯昭汇报。除了高澍霖被捕的消息,更有价值的是军统是从何处得到的有关南京政府如此多的重要内情?以至于上海分局局长周成斌立功授勋?汪精卫死后,陈公博上位,加上战局日渐不利,南京政府内部越发不稳。
    当天下午六点,影佐祯昭收到了于思文发来的电报,大为震动:原来周成斌返回上海是个烟雾弹!他留在重庆当然是为了对付谍报网,此人技高一筹,短短的几天,高澍霖被捕!这么说高澍霖发来的那份上海分局有意炸毁军火库的情报,不过是个诱饵,高澍霖上钩,暴露了身份!万幸的是高澍霖那条线和于思文负责的谍报网互不统属。唉,费尽心机重建的谍报网,赵长青被处决,现在又失去了高澍霖,元气大伤!
    怎么办?命令于思文保持静默?可南京政府高层和军统暗通款曲的混账东西,究竟是谁?是一个人?还是一批人?不尽快挖出潜藏在内部的异己分子,后患无穷!
    周成斌,难道你真的是我影佐祯昭不可战胜的克星吗?
    影佐祯昭犹豫再三,决定故技重施,除掉周成斌,一劳永逸!唉,即使陈良勤因此暴露,也顾不得了。何况周成斌能挖出和自己单线联系的高澍霖,陈良勤又能坚持多久?影佐祯昭没有一点信心。加之据潜伏在浦江县的情报组汇报:长期留守浦江的是刘泽之,这么看来负责和南京政府心怀异志的那些人联系的很可能是行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成斌:上海分局的当家人。一旦此人命归黄泉,刘泽之未必全然知情。
    打定主意后,为怕陈良勤不尽全力,影佐祯昭决定命令于思文配合行动,并答应行动成功后,陈良勤可以立即撤回上海,他一定重赏,并且重用!
    任职人事处副处长的陈劲松腿脚不方便,他的办公室就在局本部办公楼一层,进了楼门,门厅右手边,第一个房间就是。他礼让周成斌,自己搬进了隔壁人事处另外一间办公室。对自己曾经的副手,周成斌也用不着过多的客气,带着纪群暂时借用。
    周成斌难得回重庆,主要的任务:甄别出局本部的奸细,又完成了,下一步审讯后扩大战果,自有徐逸轩、冯根生、张占等人负责。难得有此闲暇,之前的部下叶君远、季刚、陈铭、等人纷纷来访。虽然是军统的王派杀手,日常生活中的周成斌一向温和,人缘很好,来者不拒,一时宾客来往不绝,持续到午夜十一点多,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周成斌的身影隐约可见。
    十六日,张占、徐逸轩一天都没有离开稽查处的审讯室,财务科很多同仁纷纷被传唤讯问,很多人都在传说审讯取得了进展,没想到财务科居然出了个奸细,
    十七日晚上六点,叶君远等人来找周成斌,为第二天要离开重庆的他践行。周成斌欣然允诺,叫上陈劲松、纪群,几人走出局本部大院,去了不远处的北平楼饭庄。
    八点半钟,张占来找周成斌,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恰好遇到循例检查走廊的窗户、办公室的门是否关好的陈良勤,张占和他是半熟脸,问道:“老陈,周成斌局长、陈副处长去了哪里?”
    “周成斌?久闻大名,可我和他不太熟,陈副处长和几个人六点来钟的时候出去了,没开车,好像看到去了北平楼,同去的人也许有周长官?没太看清。”
    “谢谢,你忙吧,我派人去找找。”
    八点五十五分,周成斌、陈劲松、纪群等人匆匆赶了回来,在大门口迎候的张占迎上前去,边走边说道:“周局长,审讯进展不大,毛先生说让您再审……”
    “老叶,你去忙吧。谋定后动,我们几个先开个碰头会……”
    几人进了办公室,灯亮了,纪群拉上了窗帘。陈劲松的办公室灯光明亮,透过窗户,几个人影影影绰绰。
    九点零五分,剧烈的爆炸声在局本部再次响起!陈劲松办公室窗户的玻璃无一幸免,爆炸引起了火灾,火舌吞噬窗帘,惨叫声此起彼伏。
    内卫组执勤的警卫愕然!办公室内,且不说还有些什么其他人,只说陈劲松,官居人事处副处长,一个月内两次爆炸,在罗光理殉职、徐逸轩、冯根生重伤之后,陈劲松再有个好歹,怎么能逃得过军法、家法的制裁?何况还有刚被授勋嘉奖的周成斌!随即全力立即投入灭火、急救工作,现场乱成一片。
    徐逸轩出现在办公楼大门口,喝道:“不要把现场毁了,影响追查,由我的人负责抢救伤员,你们几个,去找担架!你们几个,守在楼门口,还有你们几个,去院门口增援!”
    局本部几乎没有不畏惧徐逸轩的,众人赶紧照办。
    只听办公室内传出喊叫声:“周局长,你醒醒!”
    “放手,陈副处长已经不行了!先抢救张组长!”
    “张占也不行了!纪群还没有死,担架!赶快!”
    陈良勤佯装跟着忙碌,眼见从办公室先后抬出两架担架。大功告成!他不敢多做停留,假作奉命去找人,趁乱逃离了现场。
    朝天码头,一家简陋的沱茶馆内,陈良勤见到了于思文的助手滕德全,急急说道:“得手了!周成斌、陈劲松、张占应该都被炸死了!只有纪群,好像捡回来一条命。我撤离的事安排好了吗?”
    滕德全用目光示意陈良勤留心地下放着的一个柳条箱,答道:“乔装的工具、防身的佩枪、假证件、需要的路费等都在里面,一刻钟后有一班船,你中途下船,换乘长途车。回到上海,见到影佐将军,得到将军的重用,别忘了多替还在重庆的兄弟们美言。”
    陈良勤这才放下了心,低声答道:“放心吧。”
    滕德全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斟上一杯,随手给陈良勤也倒了一杯,说道:“喝杯茶,我们分头走,你先离开。”
    盛夏的重庆天气潮热,一直悬着心的陈良勤早已唇焦口燥,再说来茶馆不喝茶,岂不显得很不正常?陈良勤一饮而尽,而后拎起柳条箱,走出茶馆。
    眼见陈良勤的身影消失,滕德全结账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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