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三日上午九点,巩肃和发来电报请示:能否由他执行营救罗淑云的任务?
    周成斌叫来刘泽之,商议道:“泽之,你意下如何?”
    “我觉得可以,老巩办事还是很周到的。他应该是已经有了计划,不方便在电报中详述。老周,衢州联络点的回电到了,说是没有见到重庆来人,我怀疑途中出事了。证明李士群死于日本人的铁证落入日伪手中,您觉得经手人会怎么处理?”
    周成斌答道:“当然是上缴给影佐祯昭,这倒没什么,军统内部的资料,还是影印件,请局本部再派人送一份即可。我担心的是送情报的人,影佐祯昭会灭口。”
    “不然,影佐祯昭也能想到毁灭证据后,我们很容易再做一份。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屈打成招,命此人招供是军统伪造的证据,目的是挑拨他和倪新之间的关系。而后把此人和所谓的‘假证据’,交给倪新处置,以示光明磊落。”
    “你说的不错,唉,送情报的,级别不会很高,抗住酷刑的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这不等于我们千里迢迢,给影佐祯昭送了一个人证吗?同样的证据,由我们设法提供给倪新,和由影佐祯昭连同人证送给倪新,效果截然相反。”
    刘泽之问道:“途中出了意外,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周,送情报的人到底是谁?问一问局本部吧。”
    “好,你去办吧。泽之,我要带着葛佳鹏、范大可去一趟第三战区韩长官司令部驻地。虽说冯根生还在那里,可有些事必须由我出面。”
    “路上多保重,对了,许松全去卢旅长那里,是韩长官的主意吧?他走后,浦江守备营没有营长了,见到韩长官,提一句吧。”
    “韩长官已经派遣了新的营长,很快就会到任。”
    第二天中午,彭寍韡来到培训班,在门外立等下课。
    刘泽之只得提请几分钟下了课,说道:“什么事,这么急?就不能等我回去?”
    “局本部的回电到了:派到重庆来的人是纪群。”
    刘泽之吃了一惊,脱口问道:“怎么是她?”
    “怎么不能是她?纪群在上海分局多年,送份情报,女特工更合适。何况上海分局策反、布局接收,缺的也是有经验的女特工。”
    刘泽之忧心忡忡:“知不知道纪群现在在哪里?”
    “唉,失去了内线,原本不算问题的事,现在却一筹莫展。泽之,我建议你还是着手发展一个内线,地位最好高一点。”
    刘泽之苦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我有办法,人选还很多,就是故意拖着不办。对了,老彭,你也在76号多年,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彭寍韡答道:“这事我也想过,还真的没有。唉,76号爬到中层的,手上都血债累累,就算你承诺不追究,谁敢相信?而且很多人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的人,少之又少。除非日本人今天倒台了,很多人才会主动和你拉交情,试图逃过清算。”
    刘泽之失笑道:“日本人倒台了,我还发展内线干什么?”
    彭寍韡也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答道:“别扯远了,现在该怎么办?”
    “连纪群的下落都不清楚,还能怎么办?耐心等一等吧——”刘泽之突然住口,若有所思。
    彭寍韡答道:“唉,我曾听崔峰说纪群和武顺的关系不一般,武顺要是知道了……泽之,你怎么了?”
    “老彭,你逃离后,76号医务室的负责人是谁?”
    “听冯根生说是老曹,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老曹?这人我不认识,你熟悉吗?”
    “他是你离开76号后,倪新从军医院调来的,听说是高丽人,很可靠,业务水平却不怎么样。你在打他的主意?我和他没交情,高丽人,很多人比日本人还凶残……”
    刘泽之摇头道:“不是。老彭,通知巩肃和,暂缓行动。我要发两份电报,你一个小时后来拿电文。还有,命崔峰把工作移交给他的助手董康,尽快回来,我有别的任务。致电周局长,如果可能,请他派范大可回来。”
    彭寍韡问道:“我知道了,泽之,我多问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安插一到两个卧底,营救罗淑云,也许再加上纪群。而且我还想顺便替局本部缉捕于思文——当然,这个目标未必能实现。”
    刘泽之的目标如此之多,彭寍韡实在是想不通他准备怎么办,也不相信他能办到,索性不再多问,按照刘泽之的命令,立即去办。
    下午一点半,彭寍韡准时来了,刘泽之一边吃饭,一边说道:“这是电报稿,一份发给局本部,一份发给巩肃和,我急等回电。崔峰、范大可什么时候回来?”
    “我已经给周局长、崔峰发了电报,应该就在明天吧。”
    “培训班的事,我顾不上了。调课,从明天起,上午上电讯课,把苏东然旅长给我们的两辆吉普都调给你,下午你教他们开车。”
    第二天上午八点,崔峰先到了:“刘副局长,我早就想回来一趟,向您汇报外围组织的发展状况,还有,我挑选参加培训的那十几名学员,怎么样了?”
    刘泽之摆手道:“先不谈这个,我找你有点急事。还记得顾泰宁吧?毛先生公开处决赵长青,却留下了顾泰宁,当时我没太留心,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崔峰很奇怪,刘泽之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件事?局本部的工作轮不着上海分局插手。但他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答道:“应该是他招供投诚了吧?可这也不对啊,您审讯后,赵长青已经招供了,可毛先生还是处决了他。这也没什么,此人在东北血债累累,而且还有张弛等人的账,毛先生报复,处决立威,情理之中。那为什么留下顾泰宁?难道是为了派不时之需?也不对,用于交换,赵长青的分量重得多啊。刘副局长,那您说是为什么?”
    “很简单:他还没有招供,而毛先生认为只要他招供,就有可能缉捕于思文。”
    “这可能吗?赵长青是谍报网的负责人,他招供,于思文还是没有下落啊。”
    刘泽之答道:“记得张弛突袭松本敏三特种兵的驻地,曾栽赃赵长青,而后小野平一郎派赵长青重建在重庆的谍报网,你觉得是为什么?”
    “是啊,谍报网重建,势在必行,可为什么派有疑点的赵长青去?万一他是军统的人,岂不让其他派到重庆的谍报网(和谐)特工送死吗?都说小野平一郎是特工奇才,我看是浪得虚名。”
    “你我都能想到的事,小野平一郎怎么想不到?可赵长青不算是他的直属部下,所以……”
    崔峰点头道:“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小野平一郎无法安置赵长青,只好顺水推舟把他派到重庆,名义上是他负责,实则谍报网的负责人是于思文。”
    “也不尽然,只能说是各负其责,而其中的联络员是顾泰宁。”
    崔峰问道:“可赵长青是和张占一起去的重庆,万一赵长青是军统的人,小野平一郎不怕张占被捕吗?”
    刘泽之点拨道:“张占重要,是因为他卧底76号,也就是说他对军统上海分局重要;对小野平一郎而言,不过是军统叛将,76号一名普通的特工而已。”
    崔峰明白了:“我想左了,张占不是军统的人,顺利为日本人在军统局本部发展内线,最好,这也证明了赵长青是可靠的;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有问题,等于被甄别出来了。小野平一郎好深的心机。刘副局长,可我还是想不明白:赵长青已经被处决,搞清楚这些又有什么用?”
    “自然有用——进来。”
    范大可也到了,刘泽之说道:“大可,你也坐。周局长那里还好吧?你离开后,他身边的人手够吗?”
    “周局长很好,临行前,周局长说他还有几天才能回来。您放心,有葛佳鹏、冯根生,足以应付。”
    “大可,我找你回来,是想详细打听一下顾泰宁这个人。”
    范大可奇道:“我曾向您介绍过这个人,并不敢有任何隐瞒。”
    “这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此人的为人、个性,而不是他的履历。他给你当助手只有半年的时间,之前是干什么的?”
    “这我也不清楚,此人是经验很丰富的老特工,对了,他的日语很流利。我就知道这么多,您也做过卧底,像顾泰宁和我这样的关系,彼此见面闲聊的机会不会太多。”
    “你说的是,我记得你告诉过我最早你不过是步兵连的一个连长,后来你的这个连改编成第三战区军医院的卫队,位置重要了,日本人才把顾泰宁派给你当助手,对吧?”
    “是的。”
    彭寍韡敲门,得到许可进来说道:“泽之,局本部、巩肃和的回电都到了,请你过目。”
    刘泽之接过电报,说道:“老彭,你也坐。”
    看罢电报,刘泽之说道:“巧了,顾泰宁在被捕一个多月后,昨天下午招供了。”
    崔峰答道:“此人很强硬吗,抗了一个多月,才招供,可惜啊,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根据他的口供追缉于思文,困难重重。”
    刘泽之又道:“你们等我一会,我拟两份电报。,一份是给局本部的,还有一份是给巩肃和的回电。”
    刘泽之拟的两份电报很长,加之字斟句酌,一个多小时后才算拟好,又译成密电,交给彭寍韡:“命令电报室立即拍发,而后你回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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