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号凌晨一点半钟,局本部电讯处接到了一份从未有过的电报,值班的电讯组长犹豫再三,没敢惊动戴笠,而是把电话打到了渝园。
    刚刚入睡的毛人凤从睡梦中惊醒,愣怔片刻,命令道:“备车,回局本部。这么大的事不能瞒着戴老板,拨通戴公馆的电话,我来向戴老板汇报。”
    从一点半起,陆陆续续的有第四中队的战士奉命赶来,形势渐渐得到了控制,葛佳鹏缓过神来,医院院长又一次来找他:“葛主任,医院的药品供不上了,特别是止血、消炎药……”
    葛佳鹏答道:“给我列一张清单,我派人去仓库取药——老彭,你回来了?太好了,必须马上参与救治伤员。”
    老彭答道:“没问题,损失怎么样?”
    “正在统计……损失惨重,赵枫、孔霂牺牲,还有高瑞,也……季刚正在抢救,命在旦夕,预计死亡人数不会少于五十人,受伤的更可是不可计数。”
    “孙栋盛回电,说他会亲自赶回来维持治安,我也给周局长、冯组长发了电报,不过没有时间等他们的回电了。葛主任,必须马上向局本部汇报。”
    “我知道,这就去向刘副局长请示。你专心手术吧,杨文举臀部中弹,如果可能,请您亲自主刀。”
    葛佳鹏来见忙碌着的刘泽之,提议马上发报,刘泽之愣了一下,命令道:“由你来署名,不要提及我,还有温文培。”这一刻,他已决定策反范大可。
    虽不明白为什么,葛佳鹏也不多问,答道:“是,我这就去办。”
    凌晨两点一刻,重庆军统局本部,临时召开的紧急工作会议上,主持会议的毛人凤说道:“桂柳会战在即,戴老板今天上午要觐见校长,而后赶赴前线,命我全权处理浦江县的突发事件,请大家过目一份电文。是我们的对手发来的。”
    与会的四五名部门负责人传阅了电报,面面相觑:在自家的根据地,遭到巨大的损失,还被对手如此羞辱!
    稽查处处长徐逸轩问道:“上海分局的损失到底有多大?”
    “目前还不知道——进来。”
    韩秘书送进一份电报:“上海分局刚发来的。”
    毛人凤接过来,越看脸色越凝重,说道:“初步统计:六十三人死亡,其中县政府工作人员十六人,包括赵枫、孔霂、高瑞在内的军统特工十一人,第三纵队的战士十四人,市民二十二人。一百二十四人受伤,其中三十七人重伤,四人生命垂危。县政府办公楼被炸毁了半边,一百八十余间民房被毁。对手留下了五具尸体。大家都看看吧,浦江县临时军管会主任葛佳鹏署名发来的。”
    众人更加心惊:发动突袭的是什么人?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别忘了浦江县在军统手里,对手才是处于地下状态。
    徐处长问道:“葛佳鹏发来的?上海分局的正副局长去了哪里?如果说受伤,或者是牺牲,葛佳鹏电报中不会不提及。”
    毛人凤也很奇怪,暗暗思忖:刘泽之奉命去东北之行“偷梁换柱“计划,回到上海了吗?对手发动突袭,精确打击目标,可见是有情报来源的。如果周成斌、刘泽之都不在,为什么不等一等?“偷梁换柱”计划的关键温文培目前怎么样了?“偷梁换柱”计划葛佳鹏是知情的,他应该知道温文培的作用,为什么在电报里一字不提?是担心电报被截获破译,因为提及到温文培,而暴露此人的作用吗?遭受重创的上海分局还有能力护送温文培回重庆吗?
    与会的陈劲松闻之赵枫的死讯,一时很难接受:赵枫,是他这两年唯一物色到的有跟踪与反跟踪天赋的学生,期望有多深,歉疚就有多重,想起数月前是自己一力推荐他去上海分局,更是懊恼。
    毛人凤命令道:“韩秘书,给北平站发报:命令在那里协助工作的张弛带队增援上海分局。劲松,组建一支八到十人的行动组,增援北平站。”
    韩秘书迟疑道:“张弛去北平是戴老板点的将,执行……”
    “我知道,行动计划有所变更,张弛本来就要前往上海。”
    “是,属下这就去办。”
    陈劲松也答了一声“是”。
    徐处长问道:“刘泽之的情况到底如何?您曾说他会协助局本部侦破再次重建的日本人在重庆的谍报网……”
    “再等一等吧,估计上海分局很快就会有第二份电报。”
    凌晨五点半钟,松阪敏三带队返回了特种兵中队驻地,一直在此等候的小野平一郎迎上前来,松阪敏三立正行礼:“将军,属下归来,没想到被突袭的上海分局有如此之快的反应能力,我方五人玉碎,四人受伤,其中三人伤势严重,伤员都带回来了。”
    “战况如何?”
    “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半个小时后属下将拿出书面简报,向将军汇报。”
    小野平一郎不放心的问道:“怎么没见倪局长一同归来?”
    “倪局长坚持要亲自指挥第二波袭击,恭敬不如从命,浦江县大乱,除了事先76号潜进浦江县的两个行动组外,倪局长说他临时决定二次袭击的目标增加一个:粮食仓库,人员不敷使用,属下给倪局长留下了十名特种兵、两辆军用吉普。”
    “松本君辛苦了。日本国土狭小,兵源不足,资源更是匮乏,你的特种兵战术大有用武之地。”
    松本敏三命令四辆军用吉普返回去准备接应,自去撰写《情况简报》。
    以此同时,葛佳鹏来找一直在病房里帮着抢救伤员的刘泽之:“刘副局长,周局长回来了,直接去了县政府,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刘泽之放下手里的注射器,一边在脸盆里洗手一边说道:“我马上过去,佳鹏,杨文举看样子没有二十几天的治疗恢复是无法上路了,你安排一下,带着温文培尽快去重庆吧。”
    葛佳鹏递给他一杯水,答道:“非常时期,我怎么走得开?局本部命令七月一号前赶到,过两天也来得及。”
    刘泽之突然觉得很别扭,似乎那里没算到,喝了几口水,想了想,不得要领,只好说道:“也行,温文培吓坏了,缓两天也好。”
    走出急救室,走廊的窗户朝着东方,旭日东升,耀的人张不开眼睛。鏖战后又忙了数个小时的刘泽之体力不支,一阵眩晕,扶着墙才没有摔倒。
    受了轻伤的武顺吊着左臂,头上裹着纱布,不肯休息,坚持参与救治伤员。医院病房远远不够,走廊里全是伤员,有的还有张担架,有的就直接躺在地上。正在按照医嘱发药武顺一眼看见刘泽之,赶紧过来搀扶,关切道:“刘副局长,你没事吧?您的脸色这么难看,还是找个地方,上床休息吧。”
    刘泽之摇了摇头答道:“我没事,周局长回来了,命我去见他。”
    听说周成斌回来了,武顺顿时像是有了主心骨:“太好了,我陪您去见周局长吧。”
    刘泽之点头答应:“行,你也有伤在身,送我回去后别回医院了,回住所歇息吧。”
    二人向县政府走去,一路上见刘泽之脚步虚浮,武顺叹道:“唉,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总有一天,要和他们算这笔账!我听彭主任说多亏了您事先看出了破绽,虽说只提前了几分钟,可要是没这不到十分钟的应变时间,损失更大!现在温文培没事,您和葛主任,还有崔副主任……”
    刘泽之突然止步,愣愣的打量着武顺,武顺被看的手足无措,讪笑道:“您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
    刘泽之似是在自言自语:“崔峰躲在财务室,他没受伤……老董,传达室的,居然也没有受伤……”
    武顺误以为刘泽之责备崔峰没有尽到责任,硬着头皮替崔峰辩解:“财务室里面有现金,是这半年多以来,好不容易积蓄下来的……”
    “电话通讯恢复了吗?”
    “还没顾上……”
    武顺话音未落,刘泽之突然发足狂奔,有伤在身的武顺一愣,勉力追赶。
    刘泽之跑到距离县政府二百米外的一处岔路口,猛地停住了脚步,转身隐蔽在停在路边的一辆卡车和一棵大树形成的一处天然隐蔽所里,冲着后面的武顺喊道:“过来!”
    武顺如坠五里云雾之中,气喘吁吁的跑来,刘泽之不准他开口耽误时间:“你马上跑回县政府,转告周局长:敌人可能有二次袭击!立即疏散县政府内的所有人员!传达室的老董很可能是奸细,快去!不要问为什么!周局长出了事,我毙了你!”
    武顺赶紧向县政府跑去!
    刘泽之几乎虚脱,他只能祈祷奇迹的发生:对手居然没有炸毁财务室,周成斌或者是自己,腾出手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点财务室!一定还有二次袭击,自己怎么就没有看明白?周成斌要是有个好歹,上海分局就真的完了!不对,二次袭击的目标不是只有县政府一家,还有医院!
    刘泽之顾不得二次袭击有没有针对他本人的狙击,转身向医院跑去!
    周成斌脸色凝重的望着几乎成了废墟的县政府,听着崔峰的汇报。崔峰先是汇报了伤亡人数,而后说道:“葛佳鹏派人来说杨文举没有生命危险,好在刘副局长及时赶到,可惜的是赵枫……老葛说他已经给局本部发去了电报。周局长,我身为军管会的代理主任,没有尽到职责,请您容我参与善后,而后我会把资金移交给老彭,听候处置。”
    周成斌眉头一皱,问道:“资金?财务室没有出事?对啊,财务室这半边没有被炸跨……崔峰,你刚才说事发时你藏身财务室内?还曾和对手发生过枪战?”
    崔峰惭愧难当:“是的,我当时以为他们只有三两个杀手,是冲着我来的,所以……”
    “不好!崔峰,立即命令县政府所有人员撤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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